回到家,我爹抱着我痛哭了一场,诉说着满心的思念和后悔。
最后,他遣散了姨娘们,每人都给了足够过好下半生的保障,让她们去做喜欢的事。
听说有个姨娘开了器乐阁,教人演奏琵琶,生意很好。
我爹郑重跟我道歉,并且保证他以后再也不会干涉我的自由,毕竟他也要响应时代号召。
我还是喜欢穿旗袍,思想是否解放,不在衣裳。
我请了女夫子来家中,系统的开始识字学习,好在我只是被封建制度禁锢了能力,如今没有禁锢,学起来倒是很快,就连跟我爹学习经商,也没太费精力。
就这样过了两年,因为都在江南,程白两家的事或多或少地都飘进了我的耳朵。
那一天,苏玉哲秉着不动女人但又不能放过白飞飞的思想,让她和小桃互扇耳光,直到两人变成猪头,皮肉破了才喊停。
又让人送上两盆水给她们洗脸,只不过,水里放了盐。
而程落白就没那么幸运了,他被打断了一条腿,还失去了苏家的注资。
因为听说他们惹上了锦王苏家,所有想跟苏家合作的商户都对程白两家避之不及,大家都在江南,两家的生意举步维艰,不久前破产了。
而白飞飞竟然拿着程落白的钱在外面养了好几个小白脸,被程落白发现后,两人大打出手,最终离婚收场。
再后来,白飞飞想继续出国留学,却被其中一个小白脸堵住,那人是个赌徒,找白飞飞要钱,她不肯给,被当场捅死,钱包首饰全被洗劫一空。
我像是听着陌生人的故事,继续经营家中的生意,很快就创立了自己的产业,婉宁刺绣。
有一天我正坐在酒楼对账,迎面走来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老了很多,身形也有些佝偻,拖着一条腿过来的时候,我显些认不出来。
“婉宁,你还好吗?”
程落白关切地问。
看着我身上名贵的蜀锦,又看看他磨的起边的袖口,苦笑着摇头:“你怎么会不好,我听说你把苏家的生意打理的井井有条,还创立了自己的产业,婉宁,你真的很厉害。”
我淡淡地笑道:“谢谢,你有什么事吗?”
“婉宁,我很想你,你能回来吗?
还有俊辰,他也很想你,你回来好不好?
我犯的错,我会拼命弥补你,只要你肯回来,咱们一家三口还像以前一样。”
我看着他充满希冀的眼神,静静地说:“程落白,其实我羡慕过你和白飞飞。”
他羞愧地低下头:“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不,我不是羡慕她才是你的原配。”
我打断他。
“因为时代和家中思想落后的原因,我从小既没有识字的权利,还要裹脚,那种疼你根本无法想象,感受自己的骨头慢慢地被挤压,折断,腐烂,恨不得死去。”
“我第一次在寺庙见到白飞飞的时候,第一感受不是嫉妒和愤恨,而是羡慕,她有一双健康自由的双脚,她还识字,有学问,出国留过学,怀里抱着我连名字都不认识的书。”
“你也是,你有学问,读过书,我从小就觉得,读过书的人,好厉害,一定不是坏人,总是不自觉地想靠近你。”
“后来我不想联姻,不想再沦为封建制度的牺牲品,我要挣脱这牢笼。”
“是你说,你会牵着我的手,领我走向自由的新时代,可你,骗我做妾,哦不对,是卖身为奴,像个暖床丫鬟一样,还送我白飞飞穿过的洋装羞辱我,你带我走向的,是更深的深渊,你知道我有多崩溃吗?”
程落白痛苦地捂住脸:“别说了,别说了,我真的好后悔……”我继续说着:“那天你和白飞飞逼我下跪敬茶的时候,我其实很不明白,为什么你们这样,没有裹脚,口口声声嚷着走进新时代,妇女解放、有见识的读书人,做的却全是封建社会的事?
难道我不是女人吗?
我不配被解放吗?”
“后来我自己也开始学习、读书,终于明白了,裹脚布裹住的是我的身体,是暂时的,而你们,却被裹住了脑子,永远也前进不了,真正泛着腐烂臭气的人其实就是你们这种人。”
“你我之间,永远都不会是同路人,程落白,祝你好运,希望你的儿子会比你强些。”
楼下有司机在摁喇叭,接我的车来了,我起身离开,新时代有太多的东西等着我去学习,我没有时间在没必要的人和事上浪费时间。
我的小脚无法改变,但我会努力比他们走得更远。
程落白转脸看过去,摸着自己的断腿,他突然明白了。
他永远都追不上那个他爱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