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我爹只有我一个女儿,却有几个侄子。
今天来的,是我其中一个表弟,苏玉哲。
他痛哭流涕地抱住我的腰:“我的姐诶,这五年你去哪儿了?
大伯找你都找疯了,要不是你前几天来信,他得把整个国家都翻个底朝天。”
“你说说你,大伯那天说让你和西南首富家的少爷联姻是逗你的,你至于离家出走吗?”
“大伯都后悔死了,他说了,不想嫁就不嫁嘛,反正谁也配不上你,想识字就识字呗,那不是怕你累着脑子嘛,当年让你裹小脚,他都后悔死了,他就你这么一个女儿,将来家里的生意还得由你接管呢,只要你肯回去,他给你跪下道歉都行。”
这倒是不必,只不过我也没想到,几年不见,我爹的思想也发生了变化。
“苏哥哥,你说这……这土鳖是谁?”
白飞飞结结巴巴。
刚刚还对她慈眉善目的苏玉哲一耳光就抽了上去:“把嘴给老子放干净点,你说谁是土鳖呢?”
“这是我长姐,江南首富,锦王苏家的千金,绣工江南第一,你算哪根葱?”
他像是想起什么,阴着脸问:“你刚才说我姐是你家奴婢,什么意思?”
白飞飞捂着脸,脸色青白交加,却连半个字都不敢说。
程落白走到我面前,神色愧疚:“婉宁,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却不想理他,转头问苏玉哲:“借我一万银元,回家还你。”
苏玉哲痛快地拍拍手,很快有人抬了一小箱银元上来。
我拿出那张卖身契,我一直以为这是结婚证书,谨慎妥帖地保管着,可惜,这就是个笑话。
我抓起一把银元,看着程落白:“你知道吗?
此时此刻,我突然有点庆幸这是卖身契,而我没有真的嫁过你。”
“程落白,一万银元赎资都在这,从现在起,你我再无瓜葛,我自由了。”
说完,我狠狠地把手中的银元连同卖身契砸到他脸上,转身离开。
银元砸破了程落白的额头,他顾不上擦血,抬脚朝我的方向跑来,大声喊着:“婉宁,别走!”
“是我对不起你,婉宁你别离开我!”
他的脚步被苏玉哲挡住。
苏玉哲捡起地上的卖身契,看了一会儿,突然笑出声,抬头时,眼中满是狠厉:“就是你们两个,让我长姐签卖身契的?
我长姐不识字,也绝不会卖身为奴,所以,你们拐卖人口拐到我苏家来了?”
“两百万的注资就别想了,不过,我倒是有别的账想跟二位,还有二位的家族算算,来人,关门,顺便把咱们的人都叫进来。”
身后传来白飞飞的惨叫,程落白也叫了,他在喊我的名字,那样绝望和撕心裂肺,隐隐还有痛哭的声音。
可惜啊,我再也不会为他回头了。
上车的时候,有人拽住我的衣摆,我偏过头,程俊辰红着眼睛望着我:“妈妈,你别走,你不要我了吗?”
我抬起手,为他抚平衣领,淡淡地笑了笑:“儿子,这是我最后一次这样叫你。”
“生你的那天,因为胎位不正,我痛了一天一夜,几次差点活不下来,医生建议放弃你,我还能留条命,若是想两个都保住,恐怕我也别想活了,可我还是选择生下你,幸好,咱们娘俩比较幸运。”
“其实我那天想跟你说,如果爸爸妈妈分开,你愿不愿意跟妈妈走,我是准备带你回苏家的,可是你先不要我了。”
他低下头,哽咽着说:“对不起,妈妈。”
我摇摇头:“我跟你说这个,不是为了让你跟我道歉,也不是为了道德绑架你,更不是为了让你念着我的好,我想说的是,我从来不后悔为你痛过。”
“所以我也希望,你能像个男子汉那样,对自己的选择负责,即便你现在意识到,放弃我是个多么愚蠢和错误的决定,也不要后悔。”
“最后,祝你以后成为一个品行优良的男子汉。”
我轻轻拿开了他拽着我衣摆的手,不再看他,转身上车离开。
车开走的那一刻,外面传来悲痛的哭声,有人一声声喊着妈妈。
可是我,已经没有儿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