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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娇媚,疯批反派皆夺她!谢惜棠程淮最新章节

好多哒不溜 著

其他类型连载

后门僻静,加上此刻时辰尚早,人烟稀少,不会过于引人注目。季驰将长枪扔回武器架,随手丢给门从一块银锭,脚下生风般往后门而去。门从欣喜地将银锭收起,寻思着传言不可信,世子爷听到谢小姐来了这般愉悦,哪里是不喜欢她的样子,分明是在意极了。今日的谢惜棠倒是穿戴得十分齐整。天水碧的对襟长衫下束着月白色的间裙,淡蓝披帛搭在臂间,配上淡雅的钗饰妆面,整个人如同一泓清澈的湖水。她清凌凌的眼看过来,澄净的目光像是兜头的一盆凉水,将季驰躁动的心思泼了个干净。谢惜棠低头笑了笑,将提前准备好的食盒放在桌案上。她当然知道季驰在期待什么。马上到嘴的肉突然飞走,想必他抓心挠肝惦记了一夜,再次见面的时候定然想不管不顾地吞吃下去。但谢惜棠怎么会让他如愿呢?她的确在用美...

主角:谢惜棠程淮   更新:2025-01-03 19:1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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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谢惜棠程淮的其他类型小说《美人娇媚,疯批反派皆夺她!谢惜棠程淮最新章节》,由网络作家“好多哒不溜”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后门僻静,加上此刻时辰尚早,人烟稀少,不会过于引人注目。季驰将长枪扔回武器架,随手丢给门从一块银锭,脚下生风般往后门而去。门从欣喜地将银锭收起,寻思着传言不可信,世子爷听到谢小姐来了这般愉悦,哪里是不喜欢她的样子,分明是在意极了。今日的谢惜棠倒是穿戴得十分齐整。天水碧的对襟长衫下束着月白色的间裙,淡蓝披帛搭在臂间,配上淡雅的钗饰妆面,整个人如同一泓清澈的湖水。她清凌凌的眼看过来,澄净的目光像是兜头的一盆凉水,将季驰躁动的心思泼了个干净。谢惜棠低头笑了笑,将提前准备好的食盒放在桌案上。她当然知道季驰在期待什么。马上到嘴的肉突然飞走,想必他抓心挠肝惦记了一夜,再次见面的时候定然想不管不顾地吞吃下去。但谢惜棠怎么会让他如愿呢?她的确在用美...

《美人娇媚,疯批反派皆夺她!谢惜棠程淮最新章节》精彩片段


后门僻静,加上此刻时辰尚早,人烟稀少,不会过于引人注目。

季驰将长枪扔回武器架,随手丢给门从一块银锭,脚下生风般往后门而去。

门从欣喜地将银锭收起,寻思着传言不可信,世子爷听到谢小姐来了这般愉悦,哪里是不喜欢她的样子,分明是在意极了。

今日的谢惜棠倒是穿戴得十分齐整。

天水碧的对襟长衫下束着月白色的间裙,淡蓝披帛搭在臂间,配上淡雅的钗饰妆面,整个人如同一泓清澈的湖水。

她清凌凌的眼看过来,澄净的目光像是兜头的一盆凉水,将季驰躁动的心思泼了个干净。

谢惜棠低头笑了笑,将提前准备好的食盒放在桌案上。

她当然知道季驰在期待什么。

马上到嘴的肉突然飞走,想必他抓心挠肝惦记了一夜,再次见面的时候定然想不管不顾地吞吃下去。

但谢惜棠怎么会让他如愿呢?

她的确在用美色吊着季驰,可并不想让季驰面对她的时候只想得起来欲求。

太容易得到手的食物,再美味也会失去渴盼。

轿子的窗帘卷起了一半,明亮的日光倾泻进来,空气中有细小的微尘在飞舞浮动。

她将一叠叠糕点小食端出来,最后是一碗松茸粥。

“我亲手做的,尝尝看?”

季驰压低着眉眼,默不吭声地吃着早膳,谢惜棠单手支着下巴,柔柔地看向他,目光扫过他凌厉的眉、挺拔的鼻、再到薄红的唇。

眸光专注又毫不遮掩,实在无法让人不在意。

季驰憋闷的心绪却在她的目光中渐渐被抚平。

最后一口粥被喝完,柔软的帕子抵上他的唇角,谢惜棠探出半个身子,神情认真地为他擦拭着边缘的痕迹。

季驰低眸,少女温柔的面容撞进他眼中,他的心也跟着软了一瞬。

“好吃吗?”

季驰可有可无地嗯了声,不自在道:“还行。”

谢惜棠状似失落地低下了头。

她有些漫不经心地想,季世子的嘴巴当真是挑剔。

连她从醉仙楼打包来的早点都只得了句这样的评价,还好没自己动手做白工。

只是可惜了她花费的银两,送吃食这一招看来是行不通了。

季驰见她不说话,慢半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的回答太过平淡,但他显然没有哄人的经验,也拉不下这个脸,只能转移话题道:“明日便能够带你学马术了。”

她这般爱慕自己,能有再次一同出行的机会,想必是高兴的。

可季驰预料中的画面并没有出现。

少女微蹙着眉,神色有些犹疑。

季驰顿了顿,又道:“我会提前预定好位置,这一次不会有外人打搅。”

如此便该满意了吧。

季驰等得有些烦躁,他向来不是一个有好耐心的人,甚至又开始觉得谢惜棠不知好歹,仅仅是因为他的一句平淡的评价,便开始耍脾气托大。

他甚至说的不是‘难吃’、‘一般’,而是‘还行’。

他说的本也是实话,她送的早点味道与他在外头食楼里吃的大差不差。

难不成要让他天花乱坠地夸一通吗?

在季驰再次出声前,谢惜棠开口了。

她声音软柔:“抱歉,明日我有约了。”

季驰:“......”

他下了马车。

谢惜棠并不是胡乱搪塞,她的确是有要紧的事情去办。

之前和谢星凛约定好的五日之期到了。

这把剑如今还是一块未经磨炼的铁块,她需要找人帮着锻造打磨。


她几乎是被半拉半拽着推搡到了门板上。

屋内光线昏暗,只有廊下悬挂着的莲灯光晕透过窗纸斜漏了几点进来。

让人瞧不分明少年的面容,只能感受到锐利的视线如刀般落在人身上。

似是要将她一层层剖开,看看这副柔弱的躯体下到底藏匿了什么样的心思。

面前是少年滚着热意的胸膛,沉水香的气味避无可避地罩了她满身,谢惜棠挣扎着推了推,两条纤细的手腕立刻被大掌攥紧,拉过头顶压在门板上。

季驰压下身子,另一只手强硬地扳过谢惜棠的下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我戴绿帽子,谢惜棠,你长本事了。”

他虎口用力,少女娇美的脸庞被迫上抬,细嫩的颊肉被压出道道红痕。

季驰俯下头,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我的东西,就算是丢了弃了,也绝不会让他人染指。”

一如既往的霸道蛮横。

即便不爱她,即便心中只是将她当做一个物件,也绝不能容忍她的背叛。

哪怕她是被人陷害失了清白,他也不会关心她有多少苦楚,只会用自己的势力打压她,让旁人都不敢对她施出援助之手,冷眼看她像条落魄的野狗一样挣扎求生。

前世她嫁给穷学子后过得艰难,闺中的手帕交看不过去,送了些银子救济她,不过三天,那手帕交的夫君便在官场上吃了瓜落,险些送进大理寺。

他做事毫不遮掩,就是要明晃晃的告诉所有人,他季驰厌恶极了谢惜棠,向她示好便是寻他季驰的不痛快。

季世子门庭赫奕,想要趋附他的人如过江之鲫,穷学子因谢惜棠的缘故仕途愈发艰难,她在后宅之中也愈发被磋磨,折腾得不似人形。

她身躯微微发抖,压抑着蓬勃的恨意。

如季驰这般的天之骄子,该如何报复回去才能让他痛得彻底?

谢惜棠从重生回来的第一日就在琢磨。

他家世太高,两人身份犹如天堑,除非改朝换代,让他没了皇帝舅舅做倚持,否则绝无可能让他在身份上跌跟头。

这个可能太虚无缥缈,也离谢惜棠太远了。

她能做的无非是赌。

赌一把人心,赌她能够拉季驰进入情障,赌他难以自持甘愿退让,然后在他全然沉沦时弃他而去,让他心甘情愿为自己所用。

他从未珍惜过她的真心,所以她也想让他尝尝真心被人弃之敝履的滋味。

或许太过冲动,手段太过稚嫩,但她仍想搏一把,曾经付出过的十多年真情不是假的,她怎么可能轻易甘心。

可要让季驰沉沦又岂是易事。

他见过了太多美色,上辈子她追在他身后十多年也没能让他多看一眼。

谢惜棠心中涌过退缩,但只是一瞬,便被她强压了下去。

哪有还没开始做就被吓退的道理。

既然伪装出的柔情顺从没有办法夺得他的注意,不如试试释放点自己的野性。

谢惜棠心中主意已定,缓缓地吐了一口气,毫不避让地对上季驰的视线,在他冷淡的注视中倾身,咬上他薄红的唇。

季驰瞳孔微缩,钳在谢惜棠软白下颌上的手指骤然用力,少年锋利的眉头皱起:“你做什么?”

她的动作被打断,温热的吐息近在咫尺,湿红的唇瓣似有若无地在他唇上摩挲。

酥酥麻麻的痒意爬上头皮,季驰呼吸乱了一瞬,下意识地松开手指,往后退了半步。

就在他往后撤的那一瞬间,谢惜棠的腿勾住他的膝弯,季驰猝不及防被带着往前踉跄,唇肉磕碰到牙齿,淡淡的血腥气弥漫开来。

季驰看着窝进自己怀里的少女,几乎是气笑了,猛地拉开二人的距离,讽道:“谢大小姐当真是学得快,才做了琴女便有了伎人做派,这般投怀送抱,一会儿莫不是还要自荐枕席?”

这样尖锐刺耳的嘲笑,换做一般的贵女,早该掩面泣逃了。

谢惜棠长睫颤了颤,指腹轻轻抹去唇上的血渍,抬眸很轻的笑了下:“我的东西,亦不愿让他人染指。”

季驰愣了愣,一时间竟难以将目光从她脸上移开。

谢惜棠满意地看着季驰唇上破掉的痕迹:“留个记号,便不会有这般多的狂蜂浪蝶。”

她这副轻松闲适的姿态让季驰回了神,转而间涌上的是极为不满的恼怒。

“将我当做你的所有物?谢惜棠,你配吗?”

一个为了应付爹娘娶回去的摆设罢了,竟然妄图以主人自居,当真可笑。

若非因为这桩祖上定下的婚约,如她这般无趣的贵女,他连看都不会多看一眼。

谢惜棠并未被他言语中的讽意击退,乌润的眼瞳直直地望向季驰:“依世子的意思,我该如何才能配得上?”

眸光坚定执着,半点怯懦也无,似乎铁了心要寻求一个答案。

季驰顿了顿,借着窗缝间漏下来的余光打量着她。

明明还是这张娇柔过艳的脸,却好似有哪里不一样了。

季驰压下心里的异样,冷嗤了声,满怀恶意道:“要让本世子看得起你,这次秋猎不如你拿个头名回来?也不为难你,只需和其余贵女们相比。”

他看着谢惜棠有些僵硬的脸色,心中大为快意。

他太了解他的这位未婚妻了。

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典型的文臣世家贵女做派。

只喜欢念几句酸诗,参加些不知所谓的宴会,学些后宅妇人手段。

别说游猎了,连马都骑不明白。

季驰已然做好了看谢惜棠伏低做小的准备,却见少女脸色微白,神情却坚定地朝他点了点头。

“好,我答应你。”

季驰眸光错愕。

“若我未能拔得女子头名,便是我配不上你,届时我自会想办法解除你我二人的婚约,”她顿了顿,定定看向季驰,“但我也有一个要求,我要你来教我马术,限期一月。”

一个月后便是秋猎。

季驰显然没想到她会将赌注开到这般大的地步,谢惜棠有多在意这桩婚约,季驰是知道的,学习一个月马术便想在秋猎上获得头名显然是天方夜谭,她竟然主动押注了。

是气急上头口不择言,还是别有目的?

见他半天不说话,谢惜棠笑了笑:“怎么,世子爷怕输?”

“笑话!我何曾怕过!”季驰冷嗤,“这是你自找的,可别后悔。”

“我不会输的,”她声音很缓,眼瞳里像是浸了一汪湖水,唇角向上翘起,“等我赢了,你便只能看着我。”

季驰推门离去,只丢下一句:“少说大话,结果见真章。”


热。

好热。

从小腹升起的燥意一路蔓延到全身,灼烧得她喉咙发紧,眼前摇晃着破碎的光晕。

谢惜棠紧紧咬住腮肉,口腔中弥漫的血腥味将她摇摇欲坠的理智拉回,她强撑着沉重的眼皮打量起周围的陈设,凉意爬上脊椎。

这里竟然是静安寺的客舍。

她不是死了吗,怎么会来到这里。

联系到自己如今的情态,一个荒谬的念头浮现在脑海。

她重生了。

重生到一切噩梦发生的那晚。

上辈子就是从此刻开始,她的人生滑向了深渊。

作为礼部侍郎的嫡女,她被人发现在皇寺与护卫通奸。

衣衫不整的情状被众多前来听经的命妇贵女们瞧见。

皇寺失贞,秽乱无德。

凌王府的退婚书第二日便送到了府上。

父亲不愿意失去这门高枝儿,将婚约的人选换成了继妹。

而她,在失去了所有利用价值后,被匆匆嫁给一个穷酸落魄的举子,成为了整个京都的笑柄。

她本以为已然坠入深渊,却没预料到,更噩梦的还在后头。

穷酸举子竟是多年前谋反之臣的遗孤。

她偶然间撞破秘密,自此被囚禁于后院,每日灌下令人衰竭的药物,逐渐失去五感,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失去了性命。

死后她才知晓,原来此番世界竟是个话本子。

她是原女主,继妹是穿书女。

在原本的剧情走向中,她会与凌王世子先婚后爱,携手一生。

穿书女眼红她的气运与姻缘,便先与凌王世子暗中交好,提升好感;后又联合继母秦氏等人,设下皇寺通奸这等毒计。

让她失了清白与名声犹嫌不够,明知举子的反贼身份,却故意引导父亲将她嫁过去,意图将她钉死在耻辱柱上,永无翻身余地。

仅仅是因为穿书女的私欲,她的人生天翻地覆。

谢惜棠面颊苍白,鬓边满是湿汗,喉间却发出一声古怪又低哑的轻笑。

或许是上天终于听到了她的不甘,给了她重生的机会,让她回到了噩梦开始的前夕。

这一次,她绝不会重蹈覆辙,定然会将前世对不起她的人踩在脚下!

酥麻强烈的燥意灼烧理智,谢惜棠狠狠咬住腮肉,毫不犹豫地拔下鬓发间的金簪,用尽全力扎向大腿。

鲜红的血花在衣裙上蔓延,剧烈的疼痛唤醒了理智。

房门被反锁,她拢起茶壶内剩余的药渣,猛地推开窗户,踉跄着从窗台上滚了下去。

手掌与膝盖皆被擦伤,可她没有多余的心思去管,她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继母秦氏提前安排好的“护卫”,已经在过来的路上了。

只待天光放亮,她的“贴身丫鬟”便会恰如其分地撞破这桩丑闻,尖叫声惊动整个皇寺,让她坐实失贞的名头。

霸道的药性仍旧在身体中蔓延,谢惜棠大口呼吸着,凭靠着上一世的记忆,跌跌撞撞往后山的方向跑。

她记得,后山的院墙处有一个狭窄的狗洞,从这里钻过去,就能抵达那人独居的小院。

夜色翻滚,乌云蔽月。

年轻的僧人身穿灰色的僧衣,借着烛火的光晕,翻动着手中的经卷。

忽的,窸窸窣窣的奇异声响自屋外传来。

年轻僧人眉头微皱,略显困惑地站起了身。

他身量极高,挺眉深目,略显狭长的眼尾下生了颗红色的小痣,面容在暖黄光晕的氤氲下,泛出玉色的光泽。

僧人披了件单薄外裳,推开了房门。

一道身影匍匐在台阶上,微风拂动,淡淡的血腥味飘散。

听到开门的动静,谢惜棠混沌的意志被撞开一处缺口,她费劲地抬起了头。

月色下,少女鬓发湿濡,面色苍白如纸,水雾弥漫的眼却如同一团燃烧殆尽的火焰。

她喘息着,殷红的唇瓣微动,眼梢漾开一抹惊心动魄的艳色。

声音沙哑,带着孤注一掷的疯狂。

“求您,救我。”


京都是天子脚下,繁盛昌达,商铺林立。

就算是百年以上的资深店铺都有不下十家。

像安平伯爵府这样的门楣,名下自然有不少铺子资产,聘来的郎中也都是医术高超信得过的。

听闻王婆子来了,范郎中连忙背着药箱出门相迎。

本以为又是去府中给夫人请脉,却没料到王婆子身边站着个陌生少女。

她穿着身水青色的衣裙,头上带着帷帽,看身形个头并不似伯爵府里的小姐。

王婆子使了个眼色,范郎中会意,立马迎着二人去了内间。

“不知您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王婆子从袖中拿出药方:“劳请范大夫帮着看看,这药方我家夫人可用得?”

李氏的症状无人比范郎中更清楚了,近几年一应的汤药都是他负责的。

范郎中闻言心中一紧,担忧伯爵府另请了别的郎中。

在京城这贵人堆里,李氏着实是难得的好主顾。

若被换掉,当真有些舍不得。

倒不是他对自己的医术不自信,而是就算医术再好,治了几年病人没见到疗效,信誉也会大打折扣。

但李氏的病症是根子里的问题,他已然参照着古方调了不下十味药,仍旧不见好转。

不说放眼京都医馆药铺,就算是宫里的太医,只怕也治不好她。

他带着挑刺的心态去看这方子,扫到前几味药材的时候心中松快,眉眼带出几分不屑。

可越看到后面,他的眉头就皱得越紧,神情凝重起来,嘴中啧啧有声,唬得王婆子与谢惜棠对视了一眼。

范郎中都顾不得这开方子的人是不是要与自己打擂台了,连忙追问道:“敢问这药方是何人所开?”

王婆子拧眉:“你只管说这方子我家夫人用不用得。”

“用得,自然是用得,”范郎中连连点头,一脸的激动,“这方子的用药看似过于大胆、缺失了分寸章法,实则相当合伯爵夫人的病况,只是附子、丁香这两味药可减少一钱,更为温和。”

王婆子面露喜色:“那便按照这方子先抓三日的药来。”

范郎中应下,犹豫了片刻,终是忍不住问道:“不知这方子是参考了哪本药经?老夫研读多年,之前竟从未见过这般搭配。”

王婆子隐晦地看了谢惜棠一眼,谢惜棠微微摇头。

直到上了马车,谢惜棠仍沉浸在思虑之中。

上辈子她被困于内宅,每日拼命钻研,只想着解掉身上迷情药的药性。

她自学了医药,却不知自己水平几何。

今日一探,结果大大出乎意料。

这药方出自一本无封书,是在娘亲留下的嫁妆中找到的。

与它一道的还有四五本,随意地压在箱底。

娘亲是江南药商之女,陪嫁里有几本医书并不奇怪。

她原本以为那就是普通药经,可如今看来,并不似她所想。

谢惜棠暂时按下心思,只待手头上的事办完,便回去探究一番。

王婆子从药铺出来后对谢惜棠的态度更尊敬了些。

她曾是李氏的奶妈子,说句僭越的话,在她心里头当真是把李氏当亲女儿看的。

李氏这些年的苦楚她都看在眼里,不知道暗自抹了多少泪。

如今又有诊治的希望了,自然是把谢惜棠当做恩人来看待。

当下便吩咐马夫,往京都最大的牙行而去。

————

“不想死的话就把钱交出来!”

“你当这一片是谁的地界?敢跟我横,兄弟们给我打!”

谢惜棠皱了皱眉:“外头是怎么了,怎么吵吵嚷嚷的?”

王婆子解释:“牙行买卖毕竟污糟,不能开在近处惹了贵人们的眼。在西巷这种地方三教九流的人多,发生冲突是常有的事。”

“不过娘子放心,咱们的马车上有安平伯爵府的牌子,又带了精壮府兵,这些人不敢上前,娘子无需在意,再走一刻便到了。”

谢惜棠撩起轿帘一角,朝声源处望去。

四五个乞丐围成圈,正在对中间的人拳打脚踢。

辱骂声不绝于耳,不忍卒听。

被围殴的乞儿似是发现了有人在看,狼一样凶狠的目光与谢惜棠对上。

谢惜棠愣了一瞬。

好熟悉的一双眼睛。

忽的,一道灵光闪过脑海。

“等等,”谢惜棠望向王婆子,恳求道,“可否帮我将那乞儿救下?我瞧他年岁与我差不多,实在不忍心看他这般受苦。”

这等随手而为的小事,王婆子自然不会拒绝。

府兵们赶走了其余乞丐,将那少年押了过来。

王婆子细细打量了下他,询问道:“娘子可是想将他带回去?”

“确有此意,只是他来路不明,我怕处理不当,会惹了麻烦。”

“这倒好办,交予我便是了,”王婆子笑了笑,“京畿衙门里有伯爵府的熟人,只用盘问查询下这乞儿的来历,若没有户籍,那便是奴隶,在牙行转手过个凭证,当做今日新买的仆从,一并带走就是。”

王婆子手脚麻利,半日便将事情办了下来,还顺带给这乞儿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的衣裳,收拾齐整送到了她面前。

“娘子倒没有看错,这乞儿虽然年纪小了些,但身子骨奇佳,是个做护卫的好料子。事情既已办完,老奴便回去了,娘子勿送。”

谢惜棠从衣袖中取出几个银锞子放入王婆子掌心。

“嬷嬷勿要推拒,您今日帮了我大忙,若不收下我实在难以安心,”见王婆子不愿拿,谢惜棠笑了下,“您要不肯收,那便买些好克化的糕点回去,就当我孝敬伯爵夫人的。”

王婆子没忍住笑开:“难怪夫人喜欢娘子,这巧嘴也太甜了些,那婆子我便却之不恭了。”

府门前的动静大,自然瞒不过秦氏。

只不过等她赶来的时候,王婆子已然走了。

“你这孩子,怎么不留贵客上门喝口茶?传出去该说我们谢府不懂礼数了。”

她的目光在一旁站着的七八个人身上扫了一圈:“这些是?”

“安平伯夫人还交待了旁的事给王嬷嬷,惜棠怕耽误了长辈,是以不敢相留。夫人见我身边没有得力的人,这才拨了些人过来。”

秦氏扯了扯嘴角:“这等小事同母亲说便是,怎好麻烦伯爵夫人。”

“母亲说得是,只是长辈赐不敢辞,等过段日子我便将他们遣回去,眼下便暂且安置在我外院,内院我还是更习惯明玉贴身伺候。”

明玉便是给谢惜棠下药的婢女。

秦氏脸色白了白,知道这小蹄子是在威胁自己。


谢惜棠尚在思索,埋在衣衫中的少年终于再度开口。

他闷声道:“脸丑,怕污了小姐的眼。”

谢惜棠愣神,万万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理由。

她叹气:“抬起头。”

少年犹犹豫豫,终究是听从了她的命令,只是眸子依旧低垂着,静默地望向地面。

许是多年在外漂泊、食不果腹的原因,他身子干瘦,个头也比同龄的男子矮上一截,与记忆中那名高大俊挺的青年相差甚远。

人总是会对弱者抱有怜惜心态,尤其是他还这般乖巧顺从,谢惜棠的心也软了几分。

她伸出手,在少年的头顶抚了抚。

动作很轻柔,手法像极了在给狮子狗顺毛。

少年身子一颤,本能快过了理智,头顺着她抚摸的动作顶了顶,迎合着她的频率。

谢惜棠唇角翘了翘,声音多了几分柔和。

她捧起少年那张遍布伤痕的脸,眸光清澈平和,瞧不见半分的嫌弃抵触。

“这是你为我受的伤,”她手指在他颧骨的伤处碰了碰,蜻蜓点水般一触即回,轻笑,“它是功绩,我只会欢喜,又怎么会嫌弃。”

少年怔怔地看着她,缓慢地眨了一下眼。

发胀的欲念从她触碰过的地方发散,游蛇般窜向身体的每一处。

一颗心酸酸胀胀,眼眶都涌上了红意。

他嗓音干哑:“我知道了。”

谢星凛这一身伤看着吓人,但镖师下手的时候有分寸知轻重,多是些皮外伤,养几天便没有大碍。

流溪奉命来送药膏,准备走的时候却被谢星凛叫住了。

少年抿了抿唇,询问道:“今日那男子是谁?”

“男子?哦,你说的是世子吧。”

流溪知道小姐看重谢星凛,加上季驰与小姐的婚事本就不是秘密,便解释了起来。

“那是凌王府的季世子,与我们小姐定了婚约的,已经交换过了庚帖,明年四月便要成婚了。”

少年身侧的手紧握成拳,低声:“婚约?”

“是啊,说是祖上便定下来的,”流溪撇撇嘴,“虽说世子爷相貌英俊,家世尊贵,但性子着实差了些,小姐与他在一处总是在谦让,就怕嫁过去了会受委屈。”

她满面忧色,又自顾自安慰道:“不过都说男子岁数大了便知晓疼人,也许再过几年,季世子便会成熟些吧。”

谢星凛没说话。

流溪也习惯了他这副沉默寡言的样子,放下药膏便离开。

谢星凛握着药膏,手指一点点收紧。

今日即便隔着毛毯,他也听清了那名世子的语气口吻。

漫不经心的,还总是带着刺人的讽意。

全然没有珍惜与爱重。

少年眼底晦涩翻涌,掌心掐出深刻的红印也恍若未知。

他会以最快的速度强大起来,绝不会让她被别的人欺负了去。

谢星凛对于疗伤事宜相当配合,谢惜棠为了补他身子的亏空,还翻了许多的药经医书,反复琢磨斟酌,拟出了几副可以放进汤羹中的方子,弄成药膳来温养他。

内服加上外用,在佐以每日的药浴,谢星凛的气色一日好过一日。

与之而来的,还有谢惜棠越来越瘪的钱袋子。

她忧愁地叹了口气,甚至没有了出门的兴致。

流溪道:“小姐今日不去凌王府?”

谢惜棠面无表情地想,哦,给季驰的礼物还没准备。

如今她每日都要起早在凌王府外等候,回回都要带上不同的物件哄他开心。

效果确实显著,可能季驰自己都没察觉到,他对她说话的语气越来越温和,即便她不用那些勾人的手段,他都会自觉地挨她更近些,时不时地主动来些触碰。


“今日是去练射箭,”谢惜棠沉吟了一会儿,“去将那件骑装取来吧。”

至于礼物......

谢惜棠临出门的时候,随手从桌上的瓷瓶里取了两支带着露水的桂花枝。

在她没有额外的银钱来源前,还是能省则省。

“长姐!”

谢惜棠回头,只见一个穿着淡青衣裙的俏丽少女提着裙摆朝她跑来。

“长姐可是要去寻季世子?”谢映容睁着双无辜的鹿眼,小脸因为跑动变得红扑扑的,“长姐可否带上我?我也想去学些马术。”

谢惜棠目光在她身后的秦氏上转了圈,又落回了她身上,不咸不淡道:“你不是会吗?”

谢映容嘟着嘴,手指攥住谢惜棠的披风晃了晃:“可我不会箭术呀,听爹爹说,世子今日要带长姐学箭,秋猎在即,我实在不想给家里丢人,长姐就允了我罢。”

言外之意无非是说谢恒已经答应了。

谢惜棠心中冷笑,这对母女还真是有备而来。

估计是看她这段时间与季驰走得太近,坐不住了。

“长姐放心,我自己学自己的,不会打搅你和季世子的。”

这话都说出来了,再不答应便是她小气不疼惜自家姐妹了。

“好啊,”谢惜棠语气轻飘飘的,“不过场地是世子安排的,还需他答应才行。”

谢映容已然上了马车,甜笑道:“世子爷宽容大度,长姐无需担心,他定会答应的。”

谢惜棠没说话,只是垂着头,漫不经心地拨弄着桂花幼嫩的澄黄花瓣。

谢映容坐在她对面,暗地里已然将自己的这位长姐打量了个遍。

穿衣与饰物的风格全然变了。

以前的谢惜棠可不会穿这样鲜艳的料子。

她生得娇艳,是有些靡丽的长相,却偏偏一心往素净里打扮,硬生生损了自己的三分颜色,是以之前谢惜棠与谢映容站在一起的时候,两人的容貌差距并不大。

可她现在开了窍,像一朵晚放的花,吐露着艳嫩的蕊瓣,将一旁的谢映容衬得寡淡无味。

谢映容有些恼恨地咬了咬牙,男人都是视觉动物,这样一个千娇百媚的大美人成天往跟前凑,怎能叫她安心?

即便知晓季驰的性格,明白他最厌恶古板无趣的大家闺秀,谢映容也不敢去赌。

所以她昨夜顶着谢恒不赞同的目光,撒娇卖痴,苦苦纠缠,就算知道会惹父亲不虞,也还是硬凑了上来。

谢映容隔着香囊摸了摸里头的南珠,暗自给自己打气。

她通读了原书全文,对季驰的性格再了解不过,特意依照他的取向,打造了活泼大胆,不拘小节的人设。

两人在一年前便有了交集,之后时常在各类聚会中撞见,熟稔后还约着游玩。

谢映容可以自信地说,她是京城世家女子中与季驰说过最多话的,他待她友善,与旁人是不同的。

这颗南珠就是证据。

若非谢惜棠横插一脚,闹着学什么马术,她又怎会一连这么多天都没能和季驰见面?

原本他们还约好,下次她女扮男装,两人一起去赌场逛逛。

“长姐真是有闲情雅致,”谢映容瞥了眼她手上的花,“有了这桂香,车内都显得高雅了起来,只是为何不存放起来,要一直拿在手上?”

谢惜棠撩了下眼皮,随意道:“熏衣裳。”

谢映容一愣,嗅了嗅自己身上的熏香。

虽然香气绵长,但确实没有桂花来的天然清雅。


声音清清冷冷的,同以前的做派一模一样。

季驰噎了一下,这还是这段时日以来,谢惜棠第一次对他这般冷淡。

她将食盒放到呆愣的谢映容怀中,语调软了很多:“起得这般早还未用过饭吧,吃些糕点垫一下,免得一会儿练箭使不上力气。”

谢映容下意识接过,往嘴里塞了一块,忽然感觉到从对面传来一道相当灼烈不友善的目光。

季驰绷着脸:“我的呢?”

谢惜棠并不看他,只淡声道:“只做了两人份的。”

谢映容哪里知道他们二人之间独有的习惯,当真以为季驰是饿了,便道:“一会儿经过醉仙楼,遣人去打包些早膳回来就是,就当我对世子爷带我一同练箭的酬谢了。”

她只吃了一块便不再动,谢府厨子的手艺算不得多精妙,她吃惯了,自然觉得腻味。

思及这里,谢映容有意卖好,甜滋滋地笑道:“这糕点粗陋,想来是不合世子胃口的,我听说醉仙楼新来了个江南的师傅,滋味一绝。”

谢惜棠暗淡地垂下了眼,轻声:“妹妹说得是。”

季驰脸色难看极了。

季驰并不知晓,自从他嫌弃谢惜棠高价从醉仙楼买来的茶点后,谢惜棠便每日只敷衍地从自家院中小厨房带早食。

味道较醉仙楼差了许多,但季世子仍记得那日他口不择言引出的风波,便没再对这餐点做出评价。

时日久了,一旦想起这朴素的糕点是谢惜棠早起亲自做的,就算味道平平,也品出了几分难以同外人所道的甜蜜可爱。

如今谢映容说这糕点粗陋,季驰心中猛地烧起了一把火。

他向来是个霸道的性子,这糕点他可以说,外人有什么资格做评判?

余光瞥见谢惜棠一副难过低落的模样,季驰对谢映容的不满更重了。

往日里他还觉得谢映容与众不同,没有矫揉造作的姿态,格外知情识趣。

今日怎的这般惹人厌烦,夺了他的吃食,还要说些搅人心烦的鸟语。

他当即臭着脸,一把将食盒从谢映容手里夺了过来,在谢映容怔然的神色之中,挑出糕饼吞入腹中。

他话是对着谢映容说的,眼神却看着谢惜棠:“我就爱吃这个,你吃不惯莫要攀诬上我。”

可能连季驰自己都没察觉到,他眼神中别扭的讨好之意。

谢惜棠终于扭头看了他一眼,神情是冷的,唇角却微微往上翘了翘,妩媚的猫儿眼斜睨着,波光流转间那半嗔半怒的风情让人心都跟着麻了一瞬。

谢映容不是瞎子,自然看出了这两人之间的门道。

她压抑着有什么从她手中溜走的恐慌,干笑:“我这不是担忧这点分量不够你吃吗?好端端发什么脾气,我不说便是了......诶,校场到了!”

守门的士兵前来盘问,季驰出面解释了几句,便有人带着他们一行人前往靶场。

下马车后,迎面走过来一个青年。

男人身量很高,穿着身软甲骑装,高高竖起的领口将脖颈包裹的严实,只有下巴与脖子的交接处透出一点小麦色,可以窥见衣衫包裹下的躯体是怎样的坚实有力。

剑眉星目,鹰鼻薄唇,不同于京都贵公子们的斯文白净,他的眼神利得像是高空之上巡视的鹰隼,周身饱含杀伐之气,令人望之生颤。

男人朝他们略一点头:“言彻。”


偏房向来是主子身边贴身仆从们的住所。

一应布置自然是要比其他下人好得多。

不仅是单人住,面积上就足有三平方丈。

屋子通透敞亮,窗台上摆放着一只细长颈的白瓷瓶,里头插着鲜嫩的桂花枝条,散发着馥郁清新的香气。

谢星凛有些怔神地坐在榻边,粗粝生着厚茧的掌心抚过床褥。

是他从未敢妄想过的柔软。

这里的一切美好得如同一场幻梦。

让他忍不住怀疑是否只是自己的臆想。

等待梦醒,便会尽数消弭。

热切鼓噪的情绪渐渐平复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难言的慌张。

心绪大起大落之下,只有看到谢惜棠才能够获得些许的安定。

但她已然离开,留下来的只有一个圆脸蛋的少女。

流溪皱着张包子脸,按照小姐的吩咐,将改过尺寸的衣物叠放在箱柜上。

她是搞不明白小姐到底看上了谢星凛什么。

瘦猴子似的,五官都瞧不分明,眼神还凶巴巴的。

但主子做事肯定有她的道理,即便心里再不满谢星凛,谢惜棠交代的事情她还是办得相当妥帖。

“这是两套换洗的衣物,稍后药膏绷带等物品会一应送来。”

谢星凛抿了抿唇,目光沉沉:“她呢?”

流溪皱起眉头:“她?你这人也忒不懂规矩了些,该尊称为小姐或主子......”

她的声音在少年阴郁冰冷的眸光下越来越小。

心底甚至忍不住有些发毛。

奇了怪了,不过是个干瘦伤重的少年,她怎么会莫名的惧怕。

流溪定了定神,端起了贴身婢女应有的气势:“主子的行踪莫要随意窥伺。五日后,小姐会亲自考校你,表现得好便能做小姐的贴身护卫,能长久地住在此间屋子里。若不得小姐青眼,便只能做个外院普通护卫,住到下人房中去。”

谢星凛手指紧了紧。

住在哪里对他来说并不在意。

他过惯了风餐露宿、以天为盖地为庐的日子,头上能有个遮盖便算是好去处。

可贴身护卫四个字如同一颗石子,砸得他心湖荡漾。

他不受控制地想起了少女柔美的面容,心跳在刹那间失了序。

雾气翻滚的瞳眸中涌出几分坚定。

他想要站在她身边。

————

捡一个少年回来比谢惜棠想的要麻烦许多。

虽然占得了先机,但如何雕琢这块玉石却成了难题。

印象中的那名高大英挺、俊秀非凡的郎君,与如今的小可怜实在是相距甚远。

谢惜棠琢磨了一阵子,只能先从营养下手,填补他身体的亏空。

......至少得先让他的个头长起来。

谢惜棠举着药经翻来覆去地看,眼眶都有些酸胀,反反复复删改剂量,才勉强敲定了药膳的方子。

门扉被人敲响,谢惜棠推门去看,竟是府里的大管家。

管家面上带着和煦的笑意,朝谢惜棠行了礼:“今夜老爷在菱湖游舫定了秋蟹宴,大小姐若有什么心仪的糕点茶饮,可先行告知,老奴好去准备。”

菱湖游舫是京中贵人们常消遣玩乐的去处,一桌宴席价格不菲,如今正是初蟹出笼的时候,要价更是高昂。

以谢府的家底和谢父拿的朝廷俸禄,一年都难得去一次。

如今年不年节不节的,父亲怎会突然定一桌家宴。

谢惜棠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面上摆出惯常用的温柔微笑,询问道:“府上可是有什么喜事?”

大管家笑容更深:“是大小姐带来的喜气,老爷下朝归来后便挂念着小姐,如今正在书房。”

谢惜棠只想了一瞬便明白了。

大抵是她在静安寺的那一通孝顺之举传扬了出去,为谢父博了面子与名声。

当今圣上奉行孝道治国,上行下效,雍朝国境内都十分看重个人的品性与操守。

在官员选拔上,德行名声甚至是排在能力之前的。

谢惜棠笑着送走了大管家,理智告诉她应该接受大管家的示好,趁热打铁,到谢恒的书房中去,加深父女之间的连接。

可情感上,她厌恶去扮演父慈女孝的戏码。

那张素日里温柔平和的脸蛋,少有地露出了几分真实的冷淡。

前世的谢惜棠,是很敬重父亲谢恒的。

年少失母,继母秦氏看起来和善,但对她并不亲近,谢惜棠对于亲情的所有期盼都系在谢恒一人身上。

想让父亲更看重自己,想要得到父亲的肯定与关怀。

为此,即便父亲为了讨季世子开心,逼迫她学了许多不喜欢的东西,训导她收起性格中的尖刺,她也没有任何怨言。

她的努力没有白费,父亲果然对她态度愈加温和,也常说她是他的明珠,是他的骄傲。

她以为父亲是爱她的。

可这种浅薄的爱比蝉翼还薄,在她失贞事件发生后,她清晰地看到了父亲真实的嘴脸。

对待受辱的女儿,他没有一丝一毫地关怀,甚至懒得听她的苦楚委屈,一心只想着如何挽回婚约,如何弥补损失。

他训斥自己不自珍不自爱,浪费谢府多年以来的投入与心血,辜负祖上积攒下来的福缘。

她遭逢大变,顷刻间病倒,病情一日重过一日,可父亲从未来看过一次。

就连郎中与药剂也没有安排过。

秋日寒凉,她缩在床榻上,身上盖的是薄薄的褥子,冷意冻得她直打哆嗦,可无论怎么呼喊,都没有婢女进来看顾。

她的院子成了一座孤岛,人手撤了个干净。

谢惜棠那时候才恍惚明白,父亲是想让她死的。

一个污了名声的贵女,对家族而言不再有价值,她的存在只会让旁人笑话谢府,戳谢府的脊梁骨。

所以父亲冷眼看她病重,请她去死。

她曾经追求的、重视的亲缘,单薄得可笑。

后来父亲听了谢映容的进言,将她许给一个穷酸落魄的举子。

若举子日后青云直上,谢父便是新贵的老丈人;

若举子闯不出名堂,那也只不过是丢了个本就无甚价值的女儿。

百赚不亏的买卖。

婚事定下后,她的院中才终于有了郎中。

谢惜棠对镜抿上口脂,纤长的睫羽压下,遮住了眸中的冷峭。

上辈子没得到的亲情,这辈子她不会再稀罕。


言彻阔步行至谢惜棠身边,在她摆好拉弓姿势后,骨节分明的手指在少女手背上点了下。

蜻蜓点水,一触即离,合乎礼数。

“勾弦时手指不要夹箭,推弓时臂膀要伸直。”

他见谢惜棠的动作往下坠了坠,便托了她手肘一把。

只是这一箭出了意外,尾簇勾到了披风上绳结的丝线,还未射远便泄力坠落。

辛苦调整了半天的姿势,眼看就能见证结果,临到头却因为这等缘由失手,谢惜棠的郁闷可想而知。

她一时忘了自己披风下的装扮,下意识脱去披风,依照言彻方才所说,重新放箭射出,这一次足足有七环。

她高兴地小蹦了一下,眼角眉梢都蕴着得意,转身便想向自己的‘师傅’道谢,却错估了两人的距离,整个人几乎是迎面撞进了他的怀里。

他实在是高大得过分,整个人如同一堵小山,谢惜棠在女子中身量已算中上,却只堪堪到他胸前。

轻甲上的鳞片生硬,撞得她额头鼻尖生疼,白嫩的肌肤立刻泛起了红,眼眶都不自觉盈了水意。

谢惜棠此刻却顾不得自己的疼痛,连忙后退了两步,红着眼睛局促道歉:“对、对不起,我没注意......”

言彻本想说无碍,但视线刚落到女子身上便似烫到了般收回,喉结轻滚:“不必放在心上。”

她本就生得娇美,原先还有披风挡着,如今这身修身的骑装袒露出来,像极了一朵噙满露水、等待人攀折的花。

若不是有言彻在此处压阵,只怕那些年轻金吾卫的眼珠子都要黏在她身上下不来了。

季驰早在言彻靠近谢惜棠的时候脑子就乱了,眼见她跌进男人怀里,更是有莫名的火气在他胸口乱窜。

在看清了她的那身装束后,理智更是崩了个干净。

同为男人,他当然知道她这副模样有多招人。

顾不得身后谢映容的喊叫,他快步走到谢惜棠身前,捡起披风将她裹了个严实,冷着脸僵硬道:“谢二小姐劳烦表哥看顾了,我与谢,我与棠儿有话要说。”

说完也不顾言彻的反应,直接强拉着她的腕子,拽着人往前走。

言彻神色微妙,望向脸色难看的谢映容:“你才是谢二小姐?”

言彻见练箭时季驰与谢映容相处亲密,自然以为谢映容才是与他定了婚约的谢大小姐。

谢映容很是惧怕眼前满身杀伐气的男人,讷讷点头:“是。”

谢惜棠实在是觉得难堪。

校场不是封闭的场地,多有身穿金吾卫服饰的侍卫来往,众目睽睽之下,她被季驰拽着走像什么样子!

即便是攻略时亲密了些,那她每每也寻得是私密的空间,她可没有大庭广众之下给人看猴戏的癖好!

谢惜棠几度挣扎:“世子,季世子......季驰!你放开我!”

他却像聋了一般,手上力道更大,步伐如风,谢惜棠几乎是踉跄着小跑才能跟上。

直到走到一个无人的角落,他才一把将谢惜棠拽了进去,狠狠地抵在了墙面上。

少年人火热挺拔的身躯压在她身上,浑身散发着猫科猛兽的侵略性,凤眸半垂,眸色晦暗难明。

他看着少女挣扎的动作,乌云般的鬓发因为抖动垂落在了肩头,一双猫儿眼氤氲着委屈的泪意,眼尾都晕出了一片水红。

季驰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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