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茜茜，你怎么敢用离婚来威胁的？出了事你就躲娘家，你考虑过西城的感受吗？你让他一个大男人面子往哪搁？你以为你说离婚我们就会怕你吗？」
我冷笑，「我为什么要考虑他的感受？他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赵静有段时间晚上睡不安稳，老是会小腿抽筋，她半夜给顾西城打电话，说腿疼，哎哟哎哟地叫唤。
顾西城二话没说爬起来穿衣服。
我问他干嘛去。
他说嫂子腿抽筋了，去帮她按按。
那一次我彻底发飙了。
「你敢去试试？」
顾西城左右为难，最后还是劝我，「嫂子她孤身一人，处处都是难事，我帮帮她而已，你别多想。」
「你像话吗？你一个已婚男人半夜去别的女人房间里。」
「周茜茜！」顾西城也生气了，「他是我亲哥的老婆！我帮她合情合理，你说话不要这么难听，思想也不要这么肮脏。」
他好像忘了，那会儿我也怀孕了。
有一次赵静说想吃榴莲，想得睡不着觉，甚至来敲我们的房门。
顾西城把她带到客厅，我听见赵静断断续续的哭声，和顾西城说浑身难受。
于是顾西城夜里十一二点去街上买了榴莲回来。
而轮到我半夜饿的时候，顾西城去厨房帮我煮了一包泡面。
连鸡蛋都没加。
现在回想起来，真是好笑。
思绪拉回，我看向顾西城的眼里只有失望。
「你回去吧，我不想见到你。」
我本意不想把事情闹大，日子过不下去就好聚好散。
偏偏赵静来劲了，挺着大肚子双手叉腰，似乎是做足了来战斗的准备。
门刚关到一半，就被赵静拉住了，「哎？茜茜，这做人没有像你这样的，西城帮我那是他心地善良，心里有我这个嫂子，你呢？我算是看出来了，你就是处处针对我，嫌弃我这个大肚婆在你家碍事了。」
说着说着她倒哭了起来。
顾西城连忙给她纸巾，让她注意情绪，不要影响小宝宝。
旁观的人越来越多，赵静越说越起劲，竟然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开始撒泼。
「大家都看看啊，这就是我的好弟妹！我老公死了，在她家住几天就跟要了她命似的！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可怜我那还没出生的孩子啊，没了爹，连亲小叔家都不待见呐！」
赵静一副哭天抢地的模样，倒显得我冷漠无情了。
我甚至听见周围人的窃窃私语。
「那不是周家的女儿么？怎么干出这种事啊？」
「就是啊，亲戚之间帮帮忙不是应该的吗？这姑娘怎么这么自私。」
「现在的年轻人啊，亲情观念太淡薄，凡事只为了自己。」
一时间，我竟成了千夫所指的对象。
顾西城眼看着周围人多了起来，连忙拉起赵静，可怀孕六个月的孕妇体重不轻，顾西城根本拉不动。
他一向好面子，这种家丑外扬的事只会让他难为情。
顾西城哀求似的看向我，「茜茜，算我求你了，你跟我回去吧，你这样弄得大家都难堪。」
我真是不理解这个男人的脑回路，「我这样？我怎么样了请问？不是她在我家门前撒泼吗？」
「周茜茜！」
顾西城忍无可忍吼了我，「她是你嫂子，你能不能尊重她一下？难道你对我的家人就这么刻薄吗？」
赵静看顾西城站她这边，哭得更大声了。
周围那群不明真相的路人居然也开始指责我。
「小姑娘哎，做人要有良心呐，你嫂子都这么大肚子了，你咋能欺负她？」
「就是啊，你嫂子跟肚子里的孩子孤儿寡母的，多不容易。」
「怀孕的人到底脾气不太好，你要多理解理解，怎么能嫌弃人家？」
赵静觉得自己占了上风，又开始哭诉，
「我知道你一直记恨我，就因为我让西城帮我做事，可我一个大肚婆，又没个男人，我能怎么办？我又不能像你一样说回娘家就回娘家，你想离婚你让西城怎么办？这些年他付出的金钱，你拿什么还？」
事到如今，我也顾不得什么面子不面子了，既然顾西城从来没考虑过我的感受，那我也不必考虑他的感受。
「嫂子，你口口声声说顾西城为我付出了多少，你要不要自己问问他，到底谁付出的多？你以为你住的房子是谁的？你以为你天天坐的车是谁的？」
赵静哭声骤停，站了起来，「还能是谁的？要不是西城这些年辛辛苦苦打拼，你住得起大房子吗？坐得起豪车吗？你一个女人家家还不是要靠男人，没有我们西城哪有你现在这副光鲜亮丽的样子？」
顾西城拉了拉赵静的衣服，有些为难，「嫂子，别说了。」
「西城，你别怕，有嫂子替你主持公道，大家伙都看着呢，茜茜，我们低三下四的来求你回去，是西城还想和你好好过日子，既然你这么不领情，那我们也不是软柿子，虽然我们都是乡下来的，那也是有骨气的！你要离婚可以，我只有一个要求，净身出户！」
果然人活得越久，就能欣赏到物种的多样性。
我毫不客气地回怼：「要净身出户那也是顾西城，怎么？你还想着吃绝户？」
我现在算是知道了，赵静以为家里一切都是顾西城的，所以她自称顾家人，就好像顾西城的就是她的，所以她看不惯我，想压我一头，好树立她在顾家的地位。
也是，顾西城父母早年去世，现在亲哥也没了，可不就是嫂子最大。
3
顾西城父母还在世的时候，把辛苦干农活挣的钱都用来给顾西城上学了。
顾西城成绩好，他爹妈也想家里出个有出息的，但经济只够负担的起一个，所以老大就留在了老家。
我和顾西城在大学认识，当时他穷得每天只能吃白馒头。
但他心气高，心思又敏感，对每个接近他的人都有着莫名的敌意。
我当初就是看他长得帅，主动追了他。
结婚时他父母去世，丧事都是问我借钱办的。
更别说彩礼，我一分没要。
爸妈怕我婚后生活拮据，即便一开始不看好，但还是给我买了房和车。
可如今到了赵静嘴里，倒变成顾西城的了。
后面顾西城带着赵静走了，正好我耳朵也清静。
只是没想到隔天顾西城自己找来了。
他买了一大束鲜花，鲜红的玫瑰。
可他根本不记得，我说过我最不喜欢玫瑰花。
顾西城说想和我好好谈谈，我让他进了屋。
「正好我爸妈也在，你想说什么？」
顾西城和我爸妈打了招呼，十分局促，他很少见我爸妈，因为他知道我爸妈不喜欢他。
「茜茜，整件事都是我的错，嫂子她是无辜的，你要发火就发在我身上，我任你打任你骂，但是不要离婚好不好？」
顾西城声音哽咽，他眼角下是一圈乌青，应该是整晚没睡。
可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人总是攒够了失望才决定要离开的。
「顾西城，我问你，我流产在做手术的时候，你陪在赵静身边，你当时在想什么？是在想我的身体会不会有危险？还是在想赵静的宝宝健不健康？」
顾西城双手掩面，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茜茜，你不要逼我。」
「那我再问你，如果我和赵静同时站在你面前，你会选谁？」
「你！你是我老婆，我肯定选你！」
顾西城忽然坚定地看着我。
我仿佛看到年轻时他向我保证，说这辈子会好好爱我。
那时的他也是这样坚定。
我承认我又一次触动了，可我刚想开口，顾西城的电话响了。
他看了我一眼，我就知道是赵静打来的。
顾西城接通了电话。
我隐约听见赵静的哭喊声，很是凄惨。
顾西城突然站起来，快步走出去，走到门口好像是想起了我一般，回过头和我道歉：「对不起茜茜，嫂子她在家摔了，情况危急，我得回去一趟，我明天再来。」
我提醒他：「你忘了你刚才说的话了吗？」
顾西城沉默了，反复思考后他终于开口，「茜茜，嫂子她不容易，我不想我哥的孩子有什么闪失，我不想顾家断了后。」
我没说话，看着他离开的背影。
那样决绝，越来越远。
忽而感觉脸颊一热，原来是我哭了。
所以他还是骗我，只要有赵静在，我就不会是他的第一选择。
第二天顾西城再来的时候我选择闭门不见。
他在我家楼下待到晚上才走。
接下来的几天一直如此。
很快一个月时间到了。
我问顾西城考虑得怎么样，他还是说不想离婚。
那天我回去收拾衣服，赵静正在家里看电视，听见声音还以为是顾西城回来了。
她笑盈盈地从客厅走到玄关，发现是我后立马皱起了眉。
「你还回来干什么？不是要离婚吗？一天到晚把婚姻当儿戏，想走就走想回就回，有你这么给人当老婆的吗？西城真是倒了八辈子霉居然跟你这样的人结婚了，果然城里女人都是心眼子，空有一副好看皮囊，其实一肚子坏水！」
我不想理她，径直去了卧室，没想到赵静挺着个大肚子一直跟着我。
「哎，我和你说话呢，你听没听见？你别看我们西城老实你就欺负他，我可告诉你，有我在你不可能拿他一分一毫的，西城的东西都是我们顾家的，你休想惦记，还有你花的西城的钱，都给我还回来！还有彩礼，全都还回来！」
她从始至终自称顾家人，却忘了自己不姓顾。
就因为嫁了人，她就觉得自己像物品一样归属于对方。
我不知道该用什么来形容她，是可怜，还是可悲。
赵静一直跟在我身后喋喋不休。
我忍不住开口：「赵静，看来顾西城没告诉你，那我来告诉你，你住的房子，坐的车子，都是我家婚前买好的，顾西城没有出过一分钱，至于彩礼，我也一分钱没拿，你要说婚后的日常开销，顾西城那点工资连交水电费都够呛，全是靠我的嫁妆，净身出户是吧？我也觉得顾西城应该净身出户。」
赵静瞪大了瞳孔，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我继续道：「与其说我嫁给顾西城，不如说是他入赘我家，你凭什么以为顾西城那样的家庭能买得起市中心的房子？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谈钱？你现在吃的喝的住的用的都是我的！你放心，这笔账我会慢慢算，以后记得还钱。」
「你！你这个恶毒的女人！西城怎么会娶了你这么个东西！你！」赵静气得语无伦次。
我冷漠道：「要说恶毒怎么比得过你呢？是你亲手杀死了我的孩子，你难道不记得了？你以为你是长辈，想给我立规矩？想让我心甘情愿为你顾家付出？想让我像你一样嫁人后就像保姆伺候着他们一家？不好意思，我不是你，我做不到。」
我的话直戳赵静心窝子。
她不停地深呼吸，忽而脸色苍白，抱着肚子哀嚎。
而这时候顾西城回来了，一进门就看见赵静跌落在我的脚边。
赵静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不断喊着顾西城的名字。
顾西城急忙扔下包，把她搀扶到沙发上，赵静抓着他的手告状，说我故意气她。
我冷冷地听着，不作解释。
顾西城看了我一眼，那一眼里有责怪，有埋怨，有无奈，就是没有相信。
我自嘲，男人的话终究是不能相信。
「不管你信不信，我今天只是来收拾东西的。」
顾西城叹了口气，好像是我的无理取闹让他为难。
「茜茜，我说过了，你有不满意的地方冲我来，嫂子她怀孕不容易，给我哥平平安安留个后不好吗？你为什么......」
「我再说一遍，我只是回来收拾东西。」
赵静一边捂着肚子一边嚎叫，「哎哟我命苦啊，顾家怎么娶了这么个东西啊？气人呐！气死我好了！我也不想活了啊！活着就是招人嫌，不如死了算了！」
这演技不拿奖真是可惜了。
偏偏顾西城还是她的忠实观众。
4
最后我还是提起了诉讼离婚。
这一次是赵静带着顾西城来家里找我，说要给我道歉。
赵静一改往日对我恶语相向的模样，提着两篮水果在我家门口守着。
我妈觉得街坊邻居看见了影响不好，就让他俩进屋了。
赵静一进来就一副熟络的样子，问我最近过得怎么样。
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赵静笑着说：「这不是前段时间，我跟茜茜之间有误会，都怪嫂子不懂事，确实给你家添麻烦了，西城他呢，不想离婚，退一万步说，这也闹不到要离婚的地步，是不茜茜？」
我摇摇头，「你错了赵静，离婚是必然的，你这次来找我，无非是知道了顾西城其实没有钱，你不想顾西城和我离婚，是因为我有钱，对吗？」
赵静有些尴尬，「你这话说的，什么钱不钱的，你和西城之间难道没有爱吗？」
我看向顾西城，他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但无所谓了，我就是要离婚。
赵静推了推顾西城，催他赶紧说话。
顾西城抬头看我，只说不想离婚。
他为什么不肯离婚呢，因为以他这样的条件，不会再有人和他结婚，从此以后面对他的只有穷困潦倒，只有老家那套摇摇欲坠的老房子。
我妈把顾西城和赵静赶了出去，到门口时赵静终于忍不住破口大骂：「周茜茜你牛什么！你不就有几个臭钱吗你有什么了不起的！真当我们西城稀罕你啊！」
「嫂子！别说了！」
门关上时，我听见顾西城吼了赵静。
几天后，我通知顾西城搬家，并带了个师傅上门换锁。
顾西城胡子拉碴，头发也乱糟糟的。
见到我时不顾形象地给我下跪，身泪具下。
「茜茜，我真的知道错了，我已经让嫂子回老家了，她不会再打扰我们了，茜茜，不要离婚好不好？我真的爱你，我不想离婚。」
我无动于衷地看着他，每次看见他，我就会想起那个还未来到人世的宝宝。
顾西城总说他错了，可是我的宝宝又做错了什么呢？
「顾西城，事到如今你应该清楚的知道，我们已经结束了，你不配做丈夫，更不配当爸爸，在你心里，面子重要，哥哥重要，嫂子重要，所以事事都委屈我，我到底算什么？」
顾西城抓着我的衣角，像是害怕我走。
「我真的错了茜茜，我再也不会了，不要离婚，我求你了，不能离婚，我不能没有你。」
师傅换好锁给了我钥匙，我甩开顾西城的手，「别做无谓的挣扎了，我对你已经彻底失望了。」
顾西城跪在地上，完全没有一个男人该有的样子。
我知道他跪的不是我，是我的钱，是我给他的优渥生活。
但这一次，我不会帮他了。
诉讼离婚过程漫长，但我已经让顾西城打包行李滚出去了。
后来听说他回了老家，找了一家小单位上班。
我委托律师帮我要回赵静住在我家时花的钱，一分都不能少。
重回单身的我再次感受到了自由，我把那套房子卖了，重新买了个单人复式，还养了一只狗。
狗比人好，听话，还不会说话。
二十三岁的我总觉得爱能抵万难，所以不顾父母的反对和顾西城结了婚。
二十六岁的我忽然明白，爱是最抽象的东西，它不存在任何人身上，它只是我的想象。
我时常在想，那样短暂的陪伴，究竟是惩罚，还是恩赐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