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望着远处祖父的沉静面容,深吸一口气,猛躬身朝魏昭明抱拳行礼。
“是我输了,将军。”
魏昭明看着他低眉垂眼不复往日高傲模样,没多说什么,只抱拳回礼,而后一跃跳下比试台,扬长离去。
其余围观兵士面面相觑,没敢触齐家霉头,三三两两结伴训练去了。
齐川穹灰头土脸走到齐老将军身边,没敢看他,“祖父,我给您丢人了。”
这声音几不可闻,更何况齐老将军年纪大了有点儿耳背,实在没听清他说了什么。
齐川穹愈发难堪,闭上眼大声喊道:“祖父!对不住!孙儿给您和齐家丢人了!”
“谁说的!”齐老将军一巴掌拍在齐川穹背上,“胜败乃兵家常事,既要赢得起,也要输得起,有什么丢不丢人的!”
闻言,齐川穹眼眶一热,抬手胡乱在眼前擦了一把,撇过头去不想让他看见自己这狼狈模样。
“多大了,还跟小时候一样,输了就哭鼻子?”
“没有!”
齐老将军笑话他一通,而后正色道:“你知道你比她输在哪儿了吗?”
齐川穹没说话。
“你是我亲自教出来的,单论枪法,那丫头比不上你。但是,”齐老将军加重语气转了话锋,“她比你心性稳重。”
“云麾将军十三岁入军营,我说句不客气的话,她一个月杀过的回纥人比你一年抓到的贼都多。”
“更何况,致和十年,珠崖一战,安西军三万兵士覆灭,唯有魏将军和当今陛下幸存。那是真正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
齐川穹怔在原地,瞳仁微微散大。
致和十年,他不过十三岁。珠崖惨战他只听长辈偶尔提过几次,却并不知晓个中详情。所有人都对那场战役讳莫如深,却是不想魏昭明是唯二的幸存者。
“我与你说过多次,胜不骄、败不馁,可你从未摔过跟头,大抵是记不到心里去的。”
“她野路子出身,你一枪刺中对手,便心中放松警惕,这才叫她寻到机会绞了你的枪。你若能一直稳下去,未必会输。”
“不过,”齐老将军看了眼低着头的齐川穹,“输了也好。”
“你长这么大一直顺风顺水,你爷娘、你阿婆,几时舍得多说你两句?今日在云麾将军手里摔个跟头也好,免得日后把这些坏毛病带到战场上去,那就真真是要掉脑袋的事儿了。”
齐川穹看向静静躺在手中的长枪。烈日下的红缨穗有些许晃眼,刺得他微微眯上眼睛。
沉默良久,他才低声应道:“孙儿明白了。”
……
齐川穹今日输了比试,回家便被祖母、母亲围着哄了一通;而魏昭明那儿,自然也有沈从筠体贴入微、关怀备至。
“怎么还受伤了?回来的时候你怎么不告诉我?”
晚间盥洗的时候,沈从筠看见她胳膊上的伤口,顿时紧张起来,连忙唤含梅去请大夫。
魏昭明见这大阵仗,一把将人给拉回来,“我在军中已经处理过了,不用叫大夫。换个药就行!”
“你带药了吗?”
“呃……”魏昭明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忘了。”
沈从筠叹了口气,一时不知该说她什么好,只得抬手示意含梅去取药。他不放心假手于他人,拉过魏昭明亲自替她上药包扎。
魏昭明嗅了嗅鼻子,“王不留行散?”
沈从筠一心为她包扎,头也不抬,只低低嗯了一声算作应答。
再者,他心里憋着气呢,不想搭理她。
“这是军中常用的药,家里怎么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