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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宁谢知妄: 无删减全文》精彩片段
桑宁也没想到在大年初一出城门后会碰上秦至安。男人手臂已大好,坐于马上,在她身旁勒了缰绳。桑宁自是神情防备,唯恐避之不及:“我已赎了身,秦将军不必再有纳我进房的心思,桑宁告辞。”秦至安苦笑一声:“桑姑娘误会了,我虽一介武夫,但不至于干出强抢民女的事情来。”桑宁不愿久留,抬脚欲走。哪想又被他叫住。“你终于想通,要离那镇远侯世子远些了?”问完,这秦至安又自说自话:“那人纨绔,行为无状,你待在他身边肯定不好过。”桑宁一张小脸绷紧,面无表情道:“世子如何,已与我无关,亦与秦将军无关。”谢知妄心思深,难捉摸,但早在他只是一朗朗少年之时,就在桑宁心里扎了根。于她而言,谢知妄就如同扎在她血肉中、已然生根的巨树。经此一月,她终于将他从皮肉血液中剥除。只是当前再提起,仍觉鲜血淋漓、痛感分明。秦至安见她不愿多说,直接将腰间系的钱袋取下,抛给了她。“前些日子是我鲁莽,怕是给桑姑娘添了不少麻烦,权当赔罪了。”桑宁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好。还未待她出声,秦至安就直接策马而去,只留下一句:“快些走吧,往后天高任鸟飞。”桑宁仰头,深感天地苍茫,心中忽升惆怅。她转过身去,看着秦至安的背影,情绪涌动间,觉得该说些什么。城门内却骤起几声:“城门落锁!出入严查!”一阵沉闷又压抑的脚步,城门在桑宁眼前缓缓关闭。3她眼前还忽然闪过几张熟悉的面孔,好似在侯府内见过。桑宁心中一颤,转身快步离去,又窜上一马车。“师傅,往南边去。”……入宫拜年前,谢知妄去了趟库房。管家毕恭毕敬地递来账簿,还未待谢知妄问什么,便说:“昨日世子妃记了批新账过来,进了百两白银。”账面做得毫无破绽,那百两白银也摆在铺内。事实摆在眼前,谢知妄却俞想俞觉得不真实。桑宁何处能遇上个苏州富商?甚至在他眼皮子底下和人暗通情愫。管家适时提醒道:“世子爷,别误了入宫拜年的吉时。”太和殿内。文武百官齐贺岁后,便是筵宴。仪式隆重,规模非凡,叩拜敬茶进酒等各种繁文缛节后,谢知妄终于有机会喘口气。在殿外冷风与簌簌的落雪中,谢知妄的思绪凝滞一瞬。分明也没带桑宁出席过这样的场合,这时他竟想起她。稍一转眼,谢知妄又看见了后一步过来的秦至安。想起这人之前对桑宁心思不纯,谢知妄一眼飘去,清浅又凌厉。“秦将军,别来无恙。我府上那丫头桑宁,你可曾见过?”不知道是这谢知妄直觉准,还是手眼通天,看见他与桑宁晨时会面,正在试探。难不成今日锁城的士兵里,都有侯府安排的人?但是他一个纨绔世子,能有什么可用之人?秦至安心一颤,面上却不显。“不曾。怎么?世子府上丢了人,管我来要?”谢知妄忽而一笑,眯起眼看他:“秦将军,你说谎了。”秦至安硬着头皮,故作坦荡地回视:“有何好说谎的?”面前的纨绔世子好似被他两句反问给惹恼了,目光忽而阴翳地盯住他。这骇人的气势,完全不像一个纨绔该有的。“世子好手段,末将当时不过出言讨要桑宁,便断了只手,真把人带走,命岂不也要被世子爷拿走?末将惜命,不至于为了个女人与世子爷作对。”谢知妄勾起一个讥嘲的弧度,很快又落下,变回往日里散漫随意的模样。“既如此,秦将军往后也要管好自己的舌头。”谢知妄拂袖而去,带了些凌厉的力道。秦至安盯着他的背影,想着这谢知妄并不知晓,果然是在诈他。彻底回过神时,秦至安才发现自己背后已冷汗涔涔。他忽又想起,晨时见到桑宁时她的模样。她面色惨白,形销骨立得叫人怜惜,整个人像张脆弱苍白的纸,恍若被风一吹便倒。眼神却是坚定的,内里有种坚硬的质地。可见她在那镇远侯府并不顺心,也下定了要走的决心。何不帮她一把?只是,秦至安看着谢知妄如常的啷当步伐,竟品出些萧瑟惆怅来。他轻笑,几分怅惘几分暗嘲。“哪里能想到,像他这样冷心冷肺的人,对桑姑娘还有几分真情在呢?”
桑宁的眸光彻底黯淡下去。谢知妄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语气恢复了冷淡:“本世子身边容不下你这样不能护主的丫头,今日便搬出内院,当个粗使丫鬟去吧。”从雪地回来后,桑宁又不可避免地大病一场。高热之下,她沉入往日的旧梦中。她梦见了以前的谢知妄。初入侯府那年,桑宁被教习嬷嬷罚跪在柴房中,小小的谢知妄便会翻墙而入,带着几块桂花糕,陪她在冰冷的柴房中待一整夜。桑宁不知道自己的生辰,于是每年谢知妄都在两人相遇的那天送她礼物,说庆贺她的新生。她被人轻薄时,谢知妄自己在京城的处境也好不到哪去,却扬起马鞭,将那群纨绔子弟打得向她跪地道歉。意识混沌间,桑宁眼角有湿润的亮色一闪而过,没入鬓中,很快无了踪影。再次清醒时,桑宁发现自己已经被移出了谢知妄的偏房,被人搬到了外院。在时不时燃起的鞭炮声中,桑宁艰难起身,走出了房门。屋外,有几个丫鬟正在洒扫,见了她便围作一团嘲讽起来。“哟,终于醒了啊,醒了还不快来干活!还以为自己是世子爷跟前的红人呢!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也敢和世子妃争宠,死了也活该!从前仗着世子宠爱,就作威作福的,不然这么多年,世子怎么可能就她一个通房!”桑宁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整个人也纤细得仿佛一捻就碎。她对这些恶意十足的话置若罔闻。环视一圈,才发现满府都挂上了大红灯笼。她突然问道:“今儿是什么日子了?”那些人看桑宁的眼神有了几分莫名,还是回道:“腊月二十九。”1原来明日就是除夕了。桑宁心里有一瞬间的惊讶,随即又庆幸,自己还能活着真好。她还以为自己熬不过这一场高烧了。幸好老天爷垂怜,让她能活着离开侯府,自此与谢知妄再也不见。“多谢。”说完,桑宁就往偏房去了。她人虽被搬出了外院,但她的东西都还在内院。桑宁手脚麻利地收拾好包袱,挎在肩上,出了房门。没想到刚走几步,就迎面撞上了谢知妄。男人劲骨如松,挺拔依旧,落在她身上的目光也如往常一般。桑宁心中有一瞬的惊惶,连忙退到一边行礼。谢知妄却只漫不经心地瞥了她一眼,半步都不曾停留。“世子爷慢走。”这是桑宁跟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待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眼前,她才直起身。桑宁径直向侯府门口走去。门房的人拦下她,她将自己的卖身契递给他查看,而后就顺利出了府。天下起大雪。桑宁那单薄的身影很快消失,只留下一串脚印。须臾后,纷纷而下的雪又将脚印掩埋,彻底没了痕迹。就仿佛她不曾来过。……雪下一夜,除夕便至,爆竹声不断。谢知妄携齐婉兮一道进宫贺岁,在傍晚才回了侯府。两人分开去洗漱,之后再到正厅守岁。浴池内,谢知妄抬手唤道:“来人。”进来的却是个新面孔的丫鬟。谢知妄眉心微皱,他明明记得自己昨日才见过桑宁,既然能起身了,居然还不来服侍他?谢知妄有点想发火,但想到是过年,还是敛了神情,冷声吩咐道:“罢了,你出去吧。”半个时辰后,谢知妄来到正厅。年夜饭已然上桌,齐婉兮也已经坐在那儿等着他。谢知妄左右看看,桑宁还是不在,这一次,他不再压着脾气。坐下后就冷冷吩咐:“叫桑宁上来伺候。哎呀!”话落,一旁的齐婉兮却忽然惊叹出声。看向目光泠泠的谢知妄,她面露难色,似乎很是不好意思的道。“这……世子,昨日桑宁带着一个男子前来将其卖身契赎走,我见她与那人情真意切,便许她出府嫁人了!”
谢知妄忽地将手中的瓷杯握碎了。他在齐婉兮面前伪装出来的温和面孔突然有了裂痕。瓷片入手,血流了下来。一旁的齐婉兮还没来得及琢磨,就大惊失色。“世子!您这是怎么了?”她忙唤人拿了东西来,帮谢知妄处理起伤口。谢知妄垂着眼,神情不明,目光却落在齐婉兮的头顶。这三个月来,他这个世子妃的温顺纯良难道都是装出来的?十来年在京城,谢知妄自是没少见过人心浮动,钩心斗角。只是那桑宁,在他身边这么久,心思竟还单纯至此,蠢得咋舌,往日里和齐婉兮显得情感有多深厚,结果人都被她卖了。谢知妄心里轻啧一声,不管是与不是,皆是桑宁的因果,为了她和明媒正娶的妻子生了嫌隙,又是何苦?帮谢知妄处理好伤口,齐婉兮抬起脸,刚好对上了谢知妄阴翳的眸。她颤抖一瞬,泪意瞬间漫了上来,怯生生道:“这一月来,桑宁实在不懂事,总惹世子生气,妾身就应允了那个苏州的富商……“世子,您可是怪妾身自作主张了?”谢知妄将齐婉兮的神情尽收眼底,是真是假他竟一时心中没底。片刻后,他勾唇一笑,神情亲善,笑意却未答眼底。“无妨,你既是侯府的当家主母,一个奴婢去留的小事,你作主便是。”此事就这样告一段落,接下来的年夜饭、守岁,亦无人再提起桑宁。零点钟声一敲,谢知妄同齐婉兮互祝新年后,便径直回了自己院里。5齐婉兮看着男人透着冷峻的背影,隐隐有些不安,好似有什么东西悄无声息地改变了。贴身婢女小桃在一旁忧心忡忡地开口:“是那桑宁自己想走,世子妃又何必替她遮掩?瞧世子爷那样,也不可能想把她追回来,但如今您这样说了,总归是个隐患啊!”齐婉兮垂眸:“我也想她走远些,别回来了。”谁能不想丈夫只有自己一个女人呢?她能忍,也愿与人为善。可既是桑宁自己想走,她便帮人帮到底。自己那可望不可求的自由,她希望桑宁能获得。况且,谢知妄也不是想追究的样子。过了这一阵,就算到时突发奇想想查,也已是时过境迁,毫无对证了。……谢知妄在床上辗转难眠,身边少了什么东西的怅然若失之感越发强烈。片刻后,他强迫自己阖眼睡去。谢知妄难道做梦,梦中甚至更不安生。有女人在细声细气地哭,他好像知道是谁,却不肯知道,心中不耐更多。场景推移,梦中的他却不受控地走近了。看见一身娇体弱的女子坐在床榻上,双手被束,一身暧昧的红痕,还夹着触目惊心的青紫。他不敢置信地叫了个名字。女人抬起脸,露出那张满是泪痕地惨白小脸。是桑宁。“知妄,救救我……”谢知妄骤然惊醒,屋外已天光大亮。是梦,他下意识松了一口气。转念又想,这桑宁不过一小小通房,走了便走了,又有什么好让他费心的。掌中有痛意,谢知妄松开被自己无意识捏紧的拳,发现昨日处理好的伤口再度裂开。他忽然想起桑宁凑过来替自己处理伤口的样子。柔弱无骨,气若兰兮,那小小女人,恍若不能自理。梦中,她锁骨上那个曾被他啄吻过无数次的月形胎记,也在他脑袋里无比分明。谢知妄用力拈了下手指,恨不得将人重新抓手里藏好。他忽觉心中有邪火在烧。谢知妄无法形容这种感觉,但知道这足以催生出暴戾。桑宁的心思,他其实心知肚明。只是他生来便不可能沉湎于男女情爱,桑宁也只是一介奴婢,能受他垂怜,已是天大的恩赐了。她又那么爱他,怎么可能愿意走?她甚至能为他豁出性命。桑宁不可能爱上别人,也不可能心甘情愿和别人走。难道是受齐婉兮强迫,和人串通,把她掳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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