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里隐隐不安。
祖母孤身一人在家,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思来想去,我决定去找梁康问个明白。
我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挪到后院,想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找到梁康。
谁知,刚走到一处假山旁,就听到一阵低语。
我躲在假山后,悄悄探出头,眼前的一幕让我惊得差点叫出声来。
只见刘耀祖,那个害死阿芸的畜生,正站在梁康面前身。
身后跟着几名家丁,扛着木箱子。
箱子一打开,里面刺眼的白光晃得我头晕——里面全是白花花的银子!
“那件事,还让通判大人多多费心了。”
刘耀祖满脸堆笑,谄媚地对梁康拱手。
“小小薄礼,不成敬意。”
梁康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脸上堆满了褶子:“刘员外还是这么客气,这点小事,哪值得花费五千两雪花银?”
五千两!
我倒吸一口凉气。
这笔钱足够我们陈家几辈子衣食无忧了!
可现在,它却成了买通官员,掩盖真相的脏钱!
“对了,”梁康嘴唇一张一合。
“那个陈家小子,此刻正在我府上养伤,要不你看这人,你也一并带走?”
我的心猛地沉了下去,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之前梁康对我嘘寒问暖,满口答应要为我做主,原来都是装出来的!
他收了刘耀祖的钱,现在是想杀人灭口!
刘耀祖拱手道:“那就有劳梁通判了。”
我死死地盯着他们,胸腔里仿佛有一团火在燃烧。
我恨不得冲上去,将这两人碎尸万段!
可我清楚,我现在冲出去,无疑是自投罗网。
就在这时,梁康和刘耀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猛地转过头来。
我躲闪不及,和他们四目相对。
空气仿佛凝固了。
梁康的眉角果然抽动了一下,但他没有丝毫的愧疚,反而指着我,对刘耀祖说:“你瞧,说曹操曹操到,他自己送上门来了,省得你再跑一趟。”
刘耀祖阴恻恻地笑了,那笑容像毒蛇吐信,看得我毛骨悚然。
他慢悠悠地朝我走过来,身后家丁手中的木棒也发出令人胆寒的呼呼风声。
我下意识地后退,腿上的伤一阵剧痛,险些摔倒。
我记得刘耀祖在我家被烧成灰烬那天,他那张狰狞的脸,以及他对我说的那些话——“小杂种,你给我等着,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我知道他想干什么。
他想杀了我,就像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我被逼到了假山边,退无可退。
虽然这里是通判府,但看着梁康那副嘴脸,我明白,今天我凶多吉少。
绝望之中,我冲着梁康吼道:“你身为幽州通判,居然纵容匪患作恶!”
“你对得起头顶的乌纱帽吗?
你就不怕遭报应吗?!”
梁康被我激怒了,他从袖子里掏出我给他的那块玉佩,狠狠地摔在地上。
玉佩碎成两半,我的心也跟着碎了。
“你这小畜生,还敢倒打一耙!
拿块假玉佩就想糊弄本官,你好大的胆子!”
梁康唾沫星子飞溅到我脸上,我感到一阵恶心。
他转向刘耀祖,语气和蔼得像是在哄孩子:“这种刁民,不必给本官面子,该打打,该杀杀!”
刘耀祖走到我跟前,抬起脚,毫不犹豫地重重落下。
那枚我祖父生前留下的玉佩,在他脚下发出一声脆响,裂纹蔓延,最终碎成齑粉。
他弯下腰,脸上的笑容像深秋的霜冷透骨,将脸贴近我的耳边,低声说道:“我说过什么,难道你都忘记了?”
他的声音不大,却字字如针,每一句都扎进我的耳朵。
“要是让我知道,你再敢去报官——呵,我就让你死全家!”
他直起身子,嘴角挂着讥讽的弧度,居高临下地盯着我:“差点忘了提醒你,算算日子,你也有好几天没回家了吧?”
他顿了顿,语气里多了一股说不出的残酷讥讽,“你家那老东西啊,估计差不多也该饿死了。”
我的脑袋“嗡”一声,像被响雷击中,胸腔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不断地膨胀,几乎要爆炸。
我瞪大眼睛死死地盯着他,眼球布满了红血丝,牙齿咬得咯吱作响,连颌骨都在剧烈地颤抖。
“你,再说一次!”
我咬着牙,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这几个字。
刘耀祖不但没有丝毫的退缩,反而乐得大笑起来。
“等你从这里爬回去吧,兴许还能赶上收尸。”
他笑着说道,“不然啊,等你外祖母的尸体臭了,你这种废物恐怕连个全尸都留不住吧!”
“刘耀祖!
我杀了你!”
我的吼叫着,但换来的只是他更加放肆的冷笑。
“变成一滩烂泥了,还这么嘴硬。”
他啧啧地摇头,转身吩咐道。
“把他的另外一条腿,给我敲断!
别手软,断得碎一点!”
话音刚落,那些家丁们便狞笑着围了上来。
他们挽了袖子,手里的木棒还在空中翻转着。
咔擦一声,骨头碎裂的声音清晰无比。
我连叫喊都来不及,腿上传来的剧痛几乎让我昏厥。
骨头穿破皮肉,血流如注,浸透了地上的青石板。
“呦,这小子挺能忍!”
一个家丁用棒头戳了戳我的伤口,笑得满脸恶趣味。
“还能跑吗?”
另一个家丁更刻薄,满嘴恶毒。
“两条腿都玩完了,从这里爬回去,估计也就再撑个三五百步吧?
肯定得累死在半道上了。”
他们笑作一团,然后又是一轮暴虐。
我的手指骨头也被狠狠踩断。
甚至手臂也硬生生地被折成了怪异的角度。
刘耀祖让人将我扔在大街上,然后绝情离去,留下的只是一片沉寂。
我全身都在颤抖,残破的身躯让我寸步难行。
我的腿和手先前就已被打断,然而我依旧咬牙,用双肘一点点向城门口的方向爬去。
祖母,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我无法眼睁睁看着他被刘耀祖等人困在家中,活活饿死!
街道上,熙攘的人流从我身边经过,却没有一人停下。
他们只是匆匆回头,看我狼狈的模样窃窃私语。
骤然间,一声轰响撕裂天际,乌云翻滚,压得人无法喘息。
不一会儿,淅淅沥沥的雨点就打在了大地上,带着一丝冷意落在我的脸颊。
我知道,死亡在向我靠近。
怀里,是那纤薄的布料。
我伸出颤抖的手,将祖母生前留给我的三军死字旗取了出来,披在身上。
等待着生命的最后一刻。
几道身影从雨雾中显现,对方头戴斗笠,身影模糊可辨。
他们走近我,注视着我身上披着的死字旗,彼此交换了眼神。
沉默片刻后,其中一人开口问:“这面死字旗,你是从何得来的?”
我张了张嘴,声音微微颤抖,最终挤出一句:“我祖父陈怀之,这面死字旗,是他留给我的。”
尽管言语简单。
我还是将自己如何被奸人所害、流落至此的经历一五一十地讲述给对方听。
对方沉吟片刻,目光复杂,叹道:“没想到,陈老将军的后人,竟沦落至如此境地。”
随后,他目光一凛,低声道:“如今陛下微服私访到了此地,我带你去见他。”
“或许,能帮你扭转局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