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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霸总要订婚?那我拿钱走人无删减+无广告》精彩片段
杨怡欣知道沈徽林要参赛的事情,说她也对这个赛事感兴趣,想要加入。
沈徽林已经和同学组成了二人小组,临时又将杨怡欣也拉了进来。
华耀发布的一款智能家具设计宣传方案,是全国赛事。
三个人在吃饭的时候分析了往届比赛获奖作品,发现以视频形式参赛比较容易得奖。暂时定好了参赛形式,同学忙着去开会,沈徽林和杨欣怡回宿舍。
杨怡欣说:“这个赛事好像这学期结束前就能出结果。”
沈徽林点头。
下一学年他们这一届就要开始实习,沈茂良想要让她进申市的电视台。
传统媒体发展一天不如一天,就算是省台也在走下坡路,招收的实习生名额很少,要获得实习名额并不容易。沈徽林需要几项竞赛给自己加分。
杨怡欣说:“徽林,我们现在三个人,比赛规定最多可以四个人,要不要把齐悦加上?”
两人走在走廊里,快到宿舍门口,杨怡欣脚步停了下来,拉住了沈徽林的胳膊,神情犹豫,像是有话要说。
沈徽林说:“可以参加呀,多一个人做事,会轻松一些。”
杨怡欣放低了一些声音,“她也挺难的,我昨天还听到她和她爸爸吵架,吵得挺严重,她爸说以后都不给她钱了。”
齐悦好像和家里人关系不太好,住进宿舍这半年,沈徽林偶尔会听到齐悦通过电话吵架。
沈徽林大多时间和姜琦待在一起,和齐悦不熟悉,不太清楚具体情况。时常和齐悦待在一起的杨怡欣要更了解一点儿,之前听到齐悦想要争取奖学金。
沈徽林说:“等会儿回宿舍问问她想不想参加。”
杨怡欣:“好。”
两人回了宿舍,推开门,已经傍晚宿舍没开灯,显得有点儿暗。
桌上堆满了纸巾,齐悦坐在桌前,在哭。
沈徽林按开了灯,齐悦转身看过来,眼睛哭得又肿又红。
沈徽林愣了下。
杨怡欣走进去,也被齐悦得样子弄懵了,“悦悦,怎么了?”
齐悦看到两人回来,拽了张纸巾擦了眼泪,没再哭了,“没事。”
“可以说说吗?”杨怡欣问。
齐悦起身站了起来,有些冷漠道:“没什么事。”
她说完进了卫生间。
留下沈徽林和杨怡欣面面相觑。
“她怎么了?”
沈徽林说:“不清楚。”
杨怡欣猜测,“可能又和家里吵架了。”
沈徽林没再应声。
当天晚上,等齐悦情绪平复了一些,杨怡欣和她说了竞赛的事情,问齐悦要不要参加。
齐悦问:“什么竞赛?”
杨怡欣说:“华耀的那个产品宣传赛事,一个月后提交作品。我们计划拍一个广告视频,现在三个人,你有没有兴趣?”
齐悦“哦”了一声,“挺难弄的吧。”
沈徽林说:“其实还好,做好策划,课后拍了就行。大概两三分钟。”
“两三分钟也很难啊,广告不好弄。”
沈徽林解释,“我查过了,这种比赛更多看创意,对拍摄质量要求不高的。”
齐悦看了一眼沈徽林,“我课后还要去校办值班,也要忙导师的项目,不太有时间。”
见她没有参加的意愿,沈徽林说了一句“好的”,没有再多言。
齐悦躺在床上,情绪没有一开始那么失控,也没再哭了。
她看向沈徽林的位置,沈徽林坐在桌前,打开电脑在做广告策划。
宿舍的灯关了,沈徽林的桌上只亮着一盏台灯,灯光是暖色调的,衬得沈徽林柔和又安静。
齐悦看了一会儿,“徽林,你上次值班的时候,有没有遇到什么······”
她想了一下措辞,说:“特别的事情。”
沈徽林闻言,微微仰着头看齐悦,“特别的事情?”
她有些没懂齐悦的意思,但是脑子里第一时间出现了项明峥,遇见了他,算很特别了。
沈徽林说:“那天华耀的人来谈项目,和校领导开了两个多小时的会。”
“你和华耀的人有接触?”
沈徽林说:“没什么接触,他们开会,我负责拍照。”
齐悦听到她这么说,神色中的古怪一闪而过,突然说:“你倒是逃过一劫。”
她声音很低,沈徽林没听清也没听懂。
几天后,齐悦主动说了自己最近遭遇的事情。
上次开会的时候,华耀的项目负责人刘骅注意到了沈徽林,通过校方知道了拍照的女生是申大的学生“齐悦”。
事后,刘骅借用职务之便组了一个饭局,约齐悦出去。
虽然见到了人,发现齐悦不是那天的“齐悦”,可刘骅一向见到年轻漂亮的女生就挪不动道,顺势就和齐悦来往。
说起这些,齐悦的情绪有些激动,“长得人模狗样,心里肮脏的要命。刚开始还说什么要谈校企项目,要我陪同。后来又说要参观实习基地,我也陪着他去了。他话说的天花乱坠,还夸我做事灵敏,想着以后找工作或许能用得上他······结果呢,突然送了我几件礼物,就要把我往酒店带。”
杨怡欣听得只皱眉头,“他怎么能这样?”
齐悦说:“什么东西啊?!年龄快当我爸了,还要睡我,做他的春秋大梦去吧。我拒绝了他,后来就没再和他一起出去过了,结果呢?他老婆突然发癫,给他公司提交举报材料,还给学校举报。李老师知道了,把这件事压了下来,找我谈话。”
也是因为那天的谈话,齐悦在宿舍崩溃痛哭。
齐悦看着沈徽林,认真道:“我也算是替徽林挡了一灾。”
沈徽林突然不知道说什么。
安静了半晌,心里清楚,那些商场混久了的人,哪个不是狐狸。他们这些校门都没出的学生,又有什么,能够让那些人特意注意到并费心靠近?
沈徽林说:“这种人,抛出的诱饵也大多都是陷阱。”
杨怡欣赞同,“是啊,以后还是离这些人远点儿吧。”
沈徽林一直不清楚,“这些人”里,包不包含项明峥?
四月份,课程陆陆续续开了很多,沈徽林忙着上课和录制比赛视频,每天都在宿舍、教室、拍摄场地三点一线。
平淡而疲惫。
晚上回到宿舍,往衣柜里放衣服的时候,沈徽林看到挂在那里的西装。
她靠在衣柜旁,看着与她的衣物格格不入的男士西装。它提醒着沈徽林,在她循规蹈矩的生活中,确实有那么一个“例外”出现过。
匆匆两面,没说过一句话。
每个人交际的圈子就那么大,她每天面对的都是老师、同学、朋友和父母,认识陌生人的几率不高。
他和她没有任何交集。沈徽林也做过将“项明峥”这三个字输入网络,在网页跳转的那几秒钟,她才意识到自己想要了解那个人。
可是浏览器里,“项明峥”这三个字底下,什么都没有。
沈徽林看着衣服。
直觉告诉她,他和她不属于一个圈子。
以后应该不会再见面了。
沈徽林关上了柜门。
-
申大和华耀的合作项目在四月中旬才落实,沈徽林是从学校公众号推文里看到的。
华耀为申大提供了近十个专业的实习基地,后续还有人才引进计划,其中包含了沈徽林的专业。
那天周三,沈徽林的导师带着几个学生去华耀旗下的工业园区,参观华耀新生产的融媒体设备,沈徽林和齐悦上午有课,没有去。
上了一上午的课,结束时已经临近十二点。
齐悦去行政楼值班,沈徽林打算先去吃饭,刚到食堂门口,接到了沈茂良的电话。
沈茂良问她忙不忙。
沈徽林说“刚上完课。”
“徽林,张老师说他现在在你那边的校区,你去给他送个东西。就上次那幅字画,我放在静安那边的公寓里了。”
沈徽林答应下来。
沈茂良说的张老师是申大的教授张见义,沈茂良之前和他同在济大任职。沈茂良离职之后,张见义被申大挖来了。
张教授一直钟情古玩字画,沈茂良前段时间无意中拍到手一幅,算是借花献佛。
沈徽林说:“那幅字画你不是很喜欢吗,怎么要送人?”
沈茂良笑沈徽林孩子气,一幅字画放在他那里就是放着,送张教授就不一样,能维护关系。
张教授快提副处了。
“我打过招呼了,你张叔叔在办公楼等你。”
“好。”沈徽林挂了电话,去静安公寓。
输入密码,推开房门进去。
阳光很好,暖意融融落在客厅里。五十多平的单人公寓,装修简约舒适,是林檀送给沈徽林成年礼物。
公寓离学校太远,沈徽林没怎么住过。
进卧室拿了字画,沈徽林打车回学校。
正值下班高峰期,路上很堵。
一个多小时后,沈徽林才返回学校,去了张教授的办公室。
张教授和沈茂良差不多大的年纪,戴着眼镜。
在开学典礼上,沈徽林听过他讲话,挺严肃的。私下他性格更随和一点,也很健谈。
问完沈茂良近况,又问沈徽林在学校是否适应。沈徽林不是小孩儿,也不是十七八岁刚进学校的新生,这样的谈话有种客套的生硬。
张教授转而又谈起了沈徽林的导师陈章,“和导师相处还好吧?”
沈徽林说:“陈老师人很随和,很好相处。”
张教授笑说:“那是你们还没到毕业的时候,毕业季他脾气可不太好。今天他不是带着学生去华耀产业园区了吗,你怎么没去?”
“我有课。”
“哦,这样啊。”张教授问:“下午没课吧?”
沈徽林说没有。
张教授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文件袋,“那正好,去产业园送一趟这个,他们开会要用。你拿去给李岩。”
突然被指派任务。
张教授说:“原本让别人送的,让你给碰上了。趁着这个机会去产业园参观参观。”
跑路的事情,被张教授一说,反倒像恩赐。
沈徽林说了一句“好的”,接过文件袋。
华耀新的产业园区建在申市的新开发区,离市区很远,搭乘地铁不太方便。
怕路上还会堵,沈徽林没有选择打车,找姜琦拿了电动车的钥匙。
将近一个小时,沈徽林到了产业园区。
张教授说李岩他们在开会,沈徽林在园区门口,找保安问了办公区和会议室的位置。
园区面积很大,几幢建筑高耸入云,很大一片人工湖波光粼粼。
办公楼就在人工湖之后。
沈徽林进了楼,前台听说她是来送资料的,指引她去三楼。
三楼,会议即将进入尾声。
站在落地玻璃外,里面的场景一览无余。
李岩坐在会议桌末端,看到手机里的信息,起身放轻动作拉开门出来。
沈徽林将文件递了过去,“张老师让送来的。”
李岩说:“证明材料?”
沈徽林:“应该是吧。”
李岩拿过看了一眼,“刚才要用,现在谈妥了,用不到。”
他将资料装好,叮嘱:“这些挺重要的,你拿回去交还给张主任。”
白跑了一趟。
沈徽林拿回文件袋。
李岩返回会议室。
沈徽林转身离开,走到楼梯口又停住了,回头看了一眼。
这次见到的项明峥和前两次不太一样,他穿着黑色西装,白色衬衫规整。坐在会议桌第二个位置。
不知道他对面的人说了什么,他向后靠了下,开口应声,矜漠之中多了一些认真。
沈徽林站了一会儿,才继续往下走。
沈徽林离开没一会儿,会议也结束了。
项明峥靠在座椅里,看向振动的手机。
他拿了手机起身,在几个董事的寒暄中简单应了几句,到了会议室外,接通电话。
“项先生,查到东西了。”
项明峥迈着长腿往楼下走,脚步停了一瞬。
短短几句话,项明峥已经到了楼下,打断了电话那边没完没了的汇报,他问:“她还活着?”
“活着。”
“现在在哪里?”
对方说了一个地址。是南州的一家精神病院。
项明峥下了办公楼外的台阶,被光刺地眯了一下眼睛。通话结束了,他拿开手机,脸上冷意和颓意并存。
司机等在外面,见项明峥出来,下车拉开了车门。
项明峥坐了进去。
车子离开产业园区。
项明峥靠在后座,像是很累,扯掉了领带丢在一边。
“停一下。”他说。
司机踩了刹车。
项明峥拎着西装从车上下来,沿着路往前走。
2016年初春。
前一天下过雨,哪怕有太阳,空气也显得粘稠潮湿。
沈徽林没有课,待在宿舍修改导师的结项报告。
修改完不到十一点,离姜琦约好的吃饭时间还有两个小时,沈徽林揉了揉发酸的胳膊,想在赴约之前补觉。
那时候的申大宿舍大多都是四人间,沈徽林的宿舍按学号排是学院的最后一个,没凑够四人,只有同专业的三个女生。
另外两个室友,齐悦和杨欣怡去临市看演唱会,宿舍格外安静。
这几天加班加点赶老师的项目,身体很累,事情完成之后精神也放松下来,躺下没一会儿,很快入睡。
然而定好的闹钟还没有响,睡梦中的沈徽林就被一通电话吵醒。
室友齐悦的电话。
她问沈徽林还在不在学校。
手机那头是演唱会现场有些吵闹的音乐,沈徽林被音乐一激,困意消散了一大半,“在的,怎么了?”
“徽林,”齐悦说:“李老师发信息说让我下午去一趟行政楼,今天轮到我值班······我这脑子,上周排的值班信息,我扫过一眼就忘完了。”
虽然在同一个宿舍,又在同一个导师门下,但齐悦和沈徽林交往不太密切。
齐悦觉得虽然沈徽林看起来温和懂礼,脾气也很好,但总有种距离感。
她小心询问:“我现在也赶不回去,能不能请你帮忙值个班?”
沈徽林看了一眼时间,“几点去,大概要多久呢?”
“平时两点半之前到就行,值班一般没什么事情,偶尔帮忙打印个文件。”
音乐声太吵,齐悦说了一句“太谢谢你了”。
通话突兀的中断。
沈徽林坐了起来,看着挂断的电话安静了一会儿,点进和备注是“阿琦”的对话界面。
沈徽林问姜琦要不要提前出来吃饭。
姜琦几乎秒回:正要和你说,晚上吧,卤蛋一口气讲了一上午,我现在得回实验室测个数据。
“卤蛋”姓王,是姜琦的导师,长相富态矮胖,特别能说话,据说和学生开过八个小时的组会,战绩可查。
沈徽林回:行,晚上见。
姜琦在很久之后说,要是知道沈徽林会在那个下午认识项明峥,她一定不会爽约。
然而际遇总有种说不准的巧合。
后来沈徽林和项明峥的事情被曝光,有各种版本的传言,讨论当时还是学生的沈徽林怎么接近项明峥,这种蓄意接近的背后,都有谁投其所好的精密策划······
但是真相有些意想不到的简单,沈徽林只是在那个最普通不过的周五,答应了帮室友一个小忙。
齐悦说两点半之前去都行,沈徽林在两点左右去了行政楼。
还没到上班时间,学院办公区那一层楼有些安静,走廊里打电话的声音很突兀。
“提前也没沟通时间,突然说要来开会。对,华耀的人来考察。”李岩讲着电话,往会议室的方向走,步子有些匆忙,“······学院这边,现在就杜院长在,那边来考察的人职位不低,您看看应该让谁参会?”
李岩走到会议室门口,叮嘱几个值班的学生整理会场。
转身回来时路过沈徽林身边,匆匆看了她一眼,“来值班的志愿者?”
沈徽林点头。
李岩说:“跟我下去接人。”
下楼的那几分钟,沈徽林听到他一直在打电话,从只言片语中大致明白,申大和华耀集团有校企合作的项目,华耀公司的人今天过来谈事情。可能提前沟通有问题,学校没做好准备,几个院领导现在都不在。
到了停车场,李岩也没告诉沈徽林要做什么,可能是人手不够,他一个人来接人显得不够庄重,临时拉她来凑数。
等了两三分钟,两辆黑色的车子一前一后驶来。
李岩一扫脸上的疲惫冷淡,等车停稳之后,带着笑意迎了上去,热切握手攀谈。
社交场合说的那些话,同质化极高。从小到大跟在沈茂良身边,沈徽林不知道听过多少遍,耳朵有些麻木了,面上却不显,维持着恰到好处的表情,一双眼睛平静漂亮,站在一旁等。
车内三四个人陆陆续续下来,沈徽林很容易就通过李老师的表情判断出,第二个下车的刘总,是这群人里职位最高的。
客套话说了几句,李岩邀请他们去会议室时,刘总转身向后面那辆停的稍远的宾利走去。
他低头敲了敲车窗,低头问了一句什么。
隔得远,声音听不清。
过了一会儿,沈徽林看到车门打开了,下来一个人。
黑色衬衫,手里拎着西装,还在打电话。
绕过车头,朝这边走过来的时候,沈徽林看清了他的样子。
周身的矜贵漠然,比隽挺出色的五官更引人注意。
初春凌冽的风足够让人清醒,沈徽林却觉得自己的大脑昏昏沉沉,看着不远处的那个人、那张脸。陌生和熟悉感交杂在一起。
李岩的目光落在刘总殷切对待的年轻男人身上,等人走近了,问:“这是······”
刘总说:“我公司的。”
简短到有些不明所以的介绍。
李岩笑笑,没再问了,带着他们一起去行政楼的会议室。
沈徽林侧了下身体,往旁边站,几个人谈笑着从她面前路过。
那个年轻男人走在最后,身量很高,基本没怎么开口。在周围人谈论路过的景观雕塑时,他连侧头看一眼都没有。
好像对什么都浑然不在意。
回到行政楼,李岩叫了一下沈徽林,让她去一楼的打印室拿资料。
沈徽林绕过一楼大堂的屏风,到了拐角处的打印室
资料已经打好了,分份装订,封面写着“深入开展校企合作,以技促学”等字样。
会议室在四楼,沈徽林怀里抱着将近二十份会议资料去乘电梯。
李岩一行人还没上楼,电梯里面清一色都是穿着正装的校内领导和华耀公司的人。
沈徽林脚步逐渐放缓,直至停住,打算等旁边那个显示在三楼的电梯。
电梯门快要合上,突然,一只修长的手挡了一下,快要合上的电梯门又重新向两边打开。
沈徽林抬眸看过去,眼神寡冷的年轻男人,他随意看了她一眼,又收回视线。
沈徽林不想和校领导同乘一部电梯,但现在只能硬着头皮上前几步,跨了进去。
上楼后,沈徽林在会议室门口将文件交给李岩。
华耀实力不俗,又是带着投资和项目来的,短短一会儿功夫,学院几个领导都来了,还有两个校领导。
会议室很逐渐多了,两个值班的学生一个在拿水,另一个在调试设备。
见没自己什么事了,沈徽林回了校办室。
校办室还有一个学生,见沈徽林进来,主动搭话:“今天什么大日子呀,怎么那么多人。”
沈徽林说:“好像是和学校合作的企业。”
女生“哦”了一声,“不知道合作什么,希望学校这把能换个实习基地,我再也不想去那种还要学生倒贴钱的老破小了。”
沈徽林说:“是华耀。”
女生眼睛亮了一下,低声说:“申大出息了啊,居然能勾搭上华耀。”
沈徽林笑笑。
在办公室待了几分钟,李岩就走了进来,见到他们两人问:“你们谁会拍照?”
视线扫过他们,补充:“相机拍,要放在院内新闻里的,尽量专业一点儿。”
女生正要说她会,听到这话又停住了。
李岩看向沈徽林,他对她有点儿印象,长相清冷白净,也是新闻系招收的第一名,在迎新晚会上发过言。
既然专业对口,李岩问:“你能不能拍?”
沈徽林点头,“能的。”
她跟着李岩带回了会议室。
一个校领导正在致辞,声音比平时讲话生动了一些。
沈徽林拿着相机,绕到了会议室后排。
一切景象都被镜头聚焦。
那个被刘总殷切对待的年轻男人,坐在长形会议桌一侧靠边的地方。
会议室内几十人,只有他没穿严肃的正装,深色衬衫、气质低冷,长了一张过于出色的脸。坐在边沿的地方,靠在座椅里,垂眸时有些散漫。
沈徽林拍了几张开场照,边沿位置的人,一次次透过镜头跳入眼帘。
有那么一瞬,他抬眸看向镜头。
沈徽林按下快门的同时,呼吸一滞,没来由的紧张在那一瞥里席卷,又在顷刻间扩展消散。
后来沈徽林听别人说,能让你迅速上头的人一般是刻在基因里、生理性的喜欢。
这种喜欢大概率是孽缘。
她见过他两次。一次是十三岁的大雨天,车内灯光很暗,她没看清那个男生的脸,心里对他存着感激。一次就是在这个会议室,她不知道他是谁,隔着镜头对视。
会议快结束的时候,他拧开手边的水喝了一口,抬眸看向她。
察觉到了她的频频打量,他停顿了一会儿,过后散漫笑笑。
那天她穿了一件白色的毛衣,不知道是什么材质,毛茸茸的,衬托的她很柔软。
抿着唇,脸上的表情挺淡,看向他时眼神专注又清澈。
女生眼睛里透露出来的东西,欣赏、喜欢,或是野心,好像都很相似。他不陌生,也不会仔细辨别。
将水瓶放回去的时候,项明峥移开了目光。
刚才随意的一眼,没留下什么痕迹。
后来沈徽林才知道,他这种人天生薄情,能被人勾搭,也容易就把人忘掉。
事情谈完,会议室内很快空了。
沈徽林拿着李岩给的录音笔,要她写一份新闻稿,配好图片,晚上十二点前发给他。
值班结束,沈徽林拿着录音笔往楼下走。
同行的还有三个一起来值班的学生,私下低声讨论。
“看到了吗,那个年轻的。”
“废话,能看不到吗,长得和会议室里的其他大腹便便的领导不在一个图层。那人谁啊?”
“不清楚,公司小职员吧,桌上就他面前没放姓名牌。”
“小职员?气质不太像啊。”
小职员哪有那种气场。
下了楼,沈徽林去校外找姜琦吃饭,在岔路口和同学分开,议论声逐渐变远。
吃饭的时候,姜琦听说沈徽林帮忙结果忙了一下午,“你这什么运气,要不要改天去庙里拜拜,值班一学期遇不到这种大会,就被你碰上了。”
沈徽林喝着甜汤,笑了一下,“其实还好。”
姜琦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手串,红线串着一个小木珠子,她示意沈徽林伸手。
微微起身,将手串绑在沈徽林的手腕上。
“这什么?”
姜琦坐了回去,“之前去云市调研,路过一个小庙买的。”
沈徽林不知道天生冷脸的姜琦,什么时候开始信这些,眉眼带笑,“谢谢阿琦。”
“快吃吧,不是还要回去写东西?”
吃完了晚饭,沈徽林和姜琦分头行动。
姜琦回了实验室,沈徽林回宿舍。
另外两个室友还没有回来,沈徽林将录音内容导了出来,戴着耳机开始写新闻稿。
两千字出头的稿子,还要细心雕琢,完成后已经近十一点。
她开始整理拍摄的照片。
照片很多,不同角度的拍摄。
沈徽林看着照片,那个眼前没有姓名牌的年轻男人,他大多数时候都没有看镜头,甚至没有抬眸。
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磁场,张扬、内敛、通透、贪心,抑或是雄心勃勃。
这些都不是他。
他就那么随意的坐着,周身都是形容不出来的感觉。
沈徽林将校对好的新闻稿与图片打包,发给了李岩。
那晚两个室友回来的很晚,赶在宿舍十二点宵禁之前。
沈徽林没有睡得很沉,能听到室友走动的声音。
齐悦走到她床边,“徽林你睡了吗?今天谢谢你啊。”
沈徽林说:“不用客气的。”
第二天是周六,沈徽林醒来就看到了校内新闻,那篇稿件没发在院内网站,而是发在了学校的网站首页。
沈徽林点了进去,新闻配图中,最边沿的那个人被裁剪掉了,照片里没有他。
被修改过的稿件,多了出席会议的人员名单,刘骅后面紧跟着“项明峥”。
项明峥。
沈徽林注意到了这个陌生的名字。
她犹豫了很久,看了很多遍新闻稿,给李岩发信息,“老师,昨晚的照片是不是没拍好?”
李岩好像很清楚她的疑惑,“没有,挺好的。裁掉是华耀那边特意交代的。”
宿舍有些闷,沈徽林起身到阳台打开了窗户。
初春的倒春寒在早晨和夜晚最为鲜明。
他是谁呢?
她心里闪过疑惑。
这样平常的遇见,甚至说不上“见面”,她不知道他一天当中会参加多少这样的活动,见过多少人。
又有多少人,因为他出色的外表视线停留。
沈徽林撑着窗台,看外面的景色,想到这些,那点儿探知欲望很快就褪去了。
她以为一切也就这样,到此为止了。
几天后,齐悦回来,说她去参加了一个饭局,华耀组织的。
华耀名义上邀请了那天会议值班的学生一起,但实际只有她一个人。
齐悦说这些的时候,眼底带着兴奋和笑意。
车窗外的景物一闪而过,从市区到郊区,靠近曼哈顿时,车流是不会回归的流线,随着交通灯行驶又停住。
沈徽林抱着孩子,将试过温度的奶瓶递到她面前,宝宝没有喝躲开了。
婴儿长时间待在密闭的空间有些不适,睡醒之后眼底带了一些泪,长长的睫毛被打湿了。
等交通灯的时候,江闵侧头看了一眼,正好看到小孩儿要哭不哭的样子。
婴儿皱着秀气的眉,小手抓住毯子轻微挣动。
沈徽林先将毯子拉起,盖住了婴儿露在外面的手,后降下车窗。车内空调的闷热感退散了一些,宝宝舒服了许多,不再啼哭。
江闵问:“她为什么叫七七?”
“晚上七点七分出生的。”
“很特别。”江闵说。
前方的车半晌不动,江闵提议:“要不休息一会儿再走吧,前面有餐厅,我们去吃点东西。”
沈徽林点头。
车子从车流里驶出来,拐了一个半条路,在餐厅门口找到车位停住。
与此同时,那辆黑色的保时捷也停了下来。
车窗紧闭,大晴天刺眼的阳光落在车身,外面的人很难看清里面的情况。但从车内向外看,一切都清晰无比。
项明峥一手搭在方向盘上,挽起的衬衫袖口下露出手臂,另一只手拿过了放在副驾驶座的一瓶水。
拿着水拧开的时候,视线落在外面。
路的另一侧,那个男人下车了,又绕过车头,走到了抱着婴儿的沈徽林身边。
嘴巴张合,不知道说了什么,男人伸手接过沈徽林怀里的婴儿。
沈徽林打开车门弯腰在找东西,男人有些笨拙的做了几个动作,逗弄怀里可能快哭的孩子。
项明峥拧开了水,喝了一口,冰凉的水划过食道的同时收回了视线。
不得不说,那幅画面还挺和谐。
沈徽林的同门师兄,叫江闵。
项明峥了解沈徽林,知道靠近她的男性不一定就是她的男友或恋人。
但同时清楚,沈徽林以后还会和别人接触、甚至恋爱结婚。
他对前女友没什么独占欲。
他跟来了这里。
将水瓶丢回一旁,项明峥长睫微落,近乎面无表情。
红灯跳转,后面传来汽车的鸣笛声。
车流重新启动,项明峥离开了那里。
傍晚的时候,项明峥到了靠近哥大的那处公寓,房门紧锁。这处住所已经有些年头,没有电子锁,全部都是传统的门锁,没有钥匙进不去。
项明峥搭乘电梯上楼,在门口停住。
站了一会儿,从手机里翻出联系方式,给温迪打了电话,问公寓的钥匙在哪里。
温迪有些没反应过来,“沈……那女生搬走之前交给我了,怎么了?”
项明峥说:“我要用。”
“什么时候?”
“现在。”
温迪安静了好一会儿,“你在纽约?”
“嗯。”项明峥靠在门边,伸手摸出了烟,“有时间就送过来。”
温迪立即道:“没时间。”
觉得自己回答的太快,又补充:“不太有时间,最近实验室事情很多,你不知道我团队成员一个比一个蠢,要是离了我······”
地球不一定会转。
项明峥安静听她倒苦水,笑了一下说:“那我去拿?”
“不劳您大驾,我让助理送去。送到哪里呢?”
项明峥将燃着的烟捻灭,声音低冷,“公寓。”
挂断电话,坐在实验室座椅里,温迪长舒了一口气。好歹也算项明峥的半个姐姐,最近面对他的时候温迪感觉心里发怵。
她后悔牵扯进项家的这件事里。
带走那个婴儿······温迪很想快速将这件事办妥,每次去做的时候又会望而却步。
到底没有阮华婷和项崇远的魄力,亏心事还没做,温迪的心理负担已经很重。
只是项明峥为什么突然来纽约,他是不是听到什么消息了?
她之前试图给他说一声,但是又怕惹项家人不快。
温迪拿着手机一下一下的轻敲桌面,皱眉细想。
就算是非婚生,送养自己的小孩儿,她直觉这不是项明峥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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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大的申请已经通过,沈徽林返回曼哈顿之后就联系了那边的导师。
导师回复了她的邮件,提议两人抽空见一面,让沈徽林去学校的办公楼找她。
见面的时间定在周三上午,沈徽林带着准备好的简历出门之前,去儿童房看了一眼。七七还在睡觉,育儿阿姨正在一旁放轻动作叠衣服。
沈徽林交代了一些事情,告诉阿姨她可能好几个小时后才会回来。要是宝宝在她回来之前醒了,见不到妈妈可能会闹点儿小脾气,抱着她在屋内走几圈就会好。
阿姨点头,让沈徽林放心。
新入住的公寓离学校并不算近,没有直达的地铁。
沈徽林开车前往,到学校时外面淅淅沥沥下着小雨,雨幕之下周围的一切显得很宁静,行人更少,浅灰色和褐红色外观的建筑格外醒目。
导师是个华裔女性,四十岁左右的模样,性格很好,说话时脸上一直带着温和的笑。短短交谈几句之后,两人的语言都变成了国语。
“我也是申大的学子,千禧年那一届毕业的。”万教授说。
“您和我们陈教授是一届的。”
“陈教授,陈章?”
沈徽林说:“是的,陈教授是我的硕导。”
“我看了你的简历,本科学商,硕士跟着陈教授学新传。怎么现在又会想转回商科?”万教授说:“可别告诉我是为了好找工作,国内TOP级别学校毕业的人,我相信你沿着现在的专业,也能得到一份不错的offer。”
来之前沈徽林做了很多准备,从小在应试教育的环境下长大,做过无数张试卷,也经历过很多面试。她算是其中的佼佼者,很清楚在这样的情况下应该给出一些什么回答。
她说了自己的兴趣、职业规划。
等沈徽林说完,万教授问:“除了这些,还有没有特殊一点儿的原因,就你非学这个专业不可。”
长期浸泡在书斋里的学者,性格里总有些奇怪的关注点和执拗。
沈徽林安静了一会儿,余光里还能看到窗外的落雨,水滴砸在窗台上破裂开。
“我看到过一句话,说人的欲望总是无限的,而我们能拥有的东西总是有限的,所以总是需要选择、取舍。经济学就是最有效理智的取舍,也最能教我怎么去选择。”
万教授和善的笑了下。
沈徽林说:“朋友常说我太过理想化,我就想试试权衡利弊、做对的选择,会有什么不同。”
万教授接触过无数学生,也听过千奇百怪的理由,沈徽林的回答不算多出彩,也不出格。
很多年之后,万教授从自己学生那里听说了沈徽林的事情,恍惚间回想起这次谈话。
年轻女生站在办公室的窗边,很沉静的说她想试试“权衡利弊、做对的选择,会有什么不同。”
这会儿,程式化又略显拘谨的谈话过后,万教授还要赶着去上课,沈徽林和他一起从办公室出来,打着伞去停车场。
雨一直没停,二月初的曼哈顿空气中带着刺骨的冷。
沈徽林加快了步子,回到车上后才来得及看手机。
先点进阿姨的聊天页面,半个小时之前阿姨发了一个七七醒来后躺在床上的视频。刚睡醒,宝宝的眼睛又黑又亮,头上戴着睡袋的兔子帽兜,没哭,看见阿姨在拍她,很惊奇的看着镜头。
看着这段视频,沈徽林脸上带了些笑意,回复阿姨说她很快就回去。
回住所的途中,路过一个婴幼儿超市,沈徽林去超市买了一些婴儿用品。
回到公寓时已经临近中午。
公寓里只有阿姨一个人,沈徽林站在玄关处换了鞋,“七七睡觉了?”
她看了一眼手机时间,“今天睡得比往常早一点。”
阿姨听到沈徽林的话面露不解,“宝宝没再睡觉,被你家人带出去玩儿了。”
沈徽林动作蓦地停住,“什么家人?”
“温迪小姐啊。”
沈徽林整个人停在那里,上午开车时候的那种不安感在此刻又涌现出来。
她找过温迪很多次,想要拿回七七的出生证明。温迪一直说没时间,等有时间了就送过来。
沈徽林昨晚才在电话里说,她今天可以去温迪那里取。
沈徽林抓起了放在柜子上的手机,翻通讯录时心里突然很空。
“什么时候接走的?”沈徽林问,看到阿姨有些迷茫的目光,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说的是中文,用英语又重复了一遍。
阿姨说:“两个小时前。”
“嘀嘀”几声,电话被挂断了。
沈徽林又打了一次,等待接通的那几秒里,她已经转身往门外走。
电话接通了,沈徽林脚步突兀的停住,压制着不安:“你带着七七在哪里玩儿?”
“挺远的。”温迪沉默了片刻,像是在费力想应该怎么告诉沈徽林这件事情,索性开门见山“······小孩儿好好的,只是以后会养在别的地方。”
沈徽林已经听不到她在说什么,语气已然冷下来,“现在就把她带回来。”
“我晚点去找你,我们谈谈。”
温迪说完这句,很快就挂了电话。
“……”
说来也奇怪,沈徽林那样一个看起来脾气很好、清冷少话的女生,隔着电话的短短十几秒里,温迪手心里出了一层汗。
温迪把这归结于心虚。
带走了人家的小孩儿,她确实理直气壮不起来。
摘掉蓝牙耳机,温迪看了眼滑动不停的刮雨器,打着方向盘将车停到路边。
拨通项明峥的电话,问:“在哪儿?”
项明峥像是刚睡醒,声音有些低哑,“Vande这边的公寓。”
“我来找你。”温迪说:“谈点事情。”
“嗯。”项明峥应了一句。
要见到项明峥其实挺不容易,自从成年后他很少固定待在一个地方。
公寓离她所在的地方不远,十几分钟后,温迪到了项明峥楼下。
上楼两轻一重敲了门,温迪站在一旁等,等了一分钟,怀疑对方没听到。抬起手打算再敲的时候,房门打开了。
一张冷玉似的脸,可能刚才真在睡觉,穿着休闲的衣服,显出几分邪肆落拓。
让她进屋,又随手倒了一杯水放在桌上。
“谢谢。”温迪拿起了水,喝了一小口,打量公寓内的布局。
项明峥坐在沙发里,整个人向后靠,有些疲惫的半眯着眼睛,察觉到她的打量,轻笑道:“看上我的房子了?”
他心情不错的时候话就会多一点,也会开玩笑。
温迪摇头说:“哪敢要你的房子。”
暗自思索,自己等会儿要说的事情,会让项明峥心情更好一点儿···还是更差一点。
“我,”开口觉得口渴,温迪又喝了一口水,“我把沈昱宁送给别人养了。”
说完,温迪视线落到项明峥身上。
听着陌生的名字,项明峥蹙眉。
“你的那个小孩儿。”像是在帮项明峥回忆,温迪说:“沈徽林生的,大名叫沈昱宁,小名叫七七。”
项明峥坐了起来,脸上的表情淡了许多。
温迪和项家、陈家的几个小孩儿一起长大。
那时候项崇远还在南方任职,大他们几岁的项寻廉养在阮华婷和项崇远身边。项明峥留在京市。
温迪更多和陈正南、项明峥待在一起。同龄的陈正南性格端方规矩,从内到外根正苗红。项明峥······大院里,他是男生里面最漂亮的小孩儿,性格却最难捉摸。
认识二十多年,温迪还是不懂项明峥的脾性。说他叛逆乖张,从小到大他都是父母老师眼底的优等生。说他端正持重,那倒也没有,身边围了一群富二代,声色犬马、挥霍人生。那些二代身上的烂习惯,他没落下,只是因为身份,胡闹的更隐蔽。
他这人就像是光晕下投射的那一抹阴影,捉不住也看不清。
没等项明峥开口问,温迪主动交代了项家父母让她做的事情。将沈徽林生的那些小孩儿带走。
说完了最后一个字,温迪长舒一口气。
项明峥坐在沙发里,侧头看着他,侧脸轮廓分明,逆着光看不清具体表情。
温迪说:“我也没办法,你爸妈交代的,我不去做,就会叫别人做。”
“送去哪儿了?”项明峥沉默了一会儿,神情有些冷。
温迪说了一个地址。
项明峥点点头,没再说话。
“毕竟是人家生的小孩儿,就这样送走了,”温迪想了片刻,说:“我等会儿还要去找她,你······要不要一起去?”
项明峥闻言看过来,“不了。”
温迪:“……”
温迪呼吸一滞。
多一个孩子少一个孩子,对于男人来说,好像都无所谓。
或许真的无所谓,不经历孕育的过程,怎么会产生情感连接。
他们情欲上头几个挺身,女生就得承担所有的错误和后果,还有可能会因为“意外”而分崩离析的人生。
温迪安静片刻,“当男的真挺好。”
项明峥抬眸看她。
温迪笑笑,克制道:“能随时在人和拟人之间来回切换。”
“真不去?”温迪问。
“如果有需要,”项明峥说:“她会主动来找我。”
又对沈徽林说,很多时候机会难得,能多锻炼就多锻炼。
沈徽林和助理一起,将明显喝多了的沈茂良送回酒店。
张苑杰在散场之后就溜了,赵芮将张见义搀扶进车里,自己坐进了驾驶座。
将车子驶出停车场,赵芮说:“这个沈徽林……”
“怎么了?”
“长得蛮漂亮哦,落落大方性格也好。”赵芮说:“你觉得她和咱们苑杰怎么样?”
张见义皱眉,“别想了。”
“怎么不能想,我们两家家世也相配,两个孩子也都很优秀。”
张见义懒得和赵芮说,再相配没用,沈徽林能接触到更高层次的人,他问:“那个志愿活动,带徽林见人了吗?”
“见到了。又是让换养老院,又是把人家姑娘专门叫去陪······”赵芮停顿片刻,“那个老太太什么人?”
张见义说:“在京市说话有分量的人。”
“那叫徽林去做什么?”
张见义不答。
赵芮不满道:“真搞不懂你,整天都在搞这些弯弯绕绕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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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之内,沈徽林往返华耀的产业园三次。
张见义原本带着他自己的学生忙实习基地的事情,临近期末学生要忙实验和考试,沈徽林成了张见义的临时助理。
合作项目是关于大数据用户行为分析预测,实验室十几个人,基本都是张见义门下的研究生。
张见义找陈章借调沈徽林的时候,陈章有些犹豫,觉得两个专业有关联但不大。想了想还是让沈徽林去了,华耀毕竟是大公司,就算打杂也能学到东西,以后履历还很漂亮。
实验研发基本都是学生在做,张见义提供大致的方向和指导,他大多数时间都在和华耀的负责人开会对接。
沈徽林作为他的临时助理,参与了很多场会议,见多了张见义因为研发进展太慢被刁难,深感乙方不好做,又深刻体会到华耀的严苛。
次数一多,张见义也学聪明了,除非有重大突破,否则他自己不去汇报,只让沈徽林送去报告。
沈徽林拿着厚厚一叠文件,送去办公楼。
项目经理不在,助理说让她下午再来。
沈徽林抱着资料转身要走,见助理脸色惨白趴在桌上,小手按着腹部。
沈徽林问:“你不舒服吗?”
助理不太想说话,抬头看到沈徽林,清清冷冷的长相看起来并不热心,但一双杏眼让人很有好感。
助理无精打采,“姨妈痛。”
沈徽林看着她,将资料放在旁边的桌上,在包里翻找,拿出一包止疼药。
“我前两天喝,见效挺快的。”
助理犹豫片刻,伸手接了过去,看药包上的说明。说了句“谢谢”,倒水将药喝了,拉开椅子让沈徽林先坐着等一会儿,经理等会儿就回来了。
“我叫江薇,你怎么称呼?”
“沈徽林。”
江薇说:“怎么让你来送东西,你们导师是不是被说怕了?”
沈徽林笑笑,解释张见义忙,脱不开身。
江薇说:“其实骂人也正常,这个项目原本是要交给正式研究院做的,为了校企项目,才交给申大。投入了好几千万,不能一点儿成果都没有。”
沈徽林不清楚研究进展到了哪一步,技术性的问题她不懂也没有参与,“这几天他们每天都在加班。”
药效发挥了作用,疼痛感缓解,江薇有了八卦的兴致:“其实王经理脾气算好的,要是碰到太子爷团体,那才是重压。”
“太子团体?”
江薇降低了音量,“华耀高层竞争可精彩了,不亚于宫斗。”
项明峥平静漆黑的眸子看着花坛边的女生,面无表情推开了车门。
他对什么都不上心,开会的时候基本没听,也没在意会场内都有哪些人。
其中一个校领导发言的时候说了一句玩笑,会议室里的人都笑了起来,项明峥抬头,看到了沈徽林也在笑。
她安安静静的时候满身清冷,笑起来却全然不同,温柔明媚。
笑的样子,和记忆中早就有些模糊的那个人不像。
项明峥伸手拿过了酒杯,将最后半杯喝尽了。
知道她不是齐悦,他没了继续的意思。
有些人就是没有心也不缺爱,不在意别人是否假意,反倒会对真心退避三舍。
她有所求,那是各取所需。但是她要是谈感情谈认真,他不会越雷池一步。
在沈徽林身上,项明峥从没有刻意或专注过,一切事情都是随手为之。
随意坐上了她的车,随手留下一个联系方式。在收到沈徽林那条要还衣服的信息时,项明峥只是恰好开车路过申大,觉得在那种场合被塞人会很麻烦,就借着吃饭的名义将她带去了酒局。
临近三点,项明峥起身回了房间。
睡前喝了冰的东西,身体畏冷,会贪恋床铺睡得更好一点。
早上八点,项明峥被一通电话吵醒。
他起床脾气不好,脸上带着几分冷倦,但阮华婷的电话他一般都会接。
南州的一个合作协商不下,阮华婷让项明峥去一趟。
对方很看重面子,项明峥虽然上班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能力不详。但他的身份摆在那里,出席全当重视。
项明峥躺在沙发里,抬手按了下鼻梁,听阮华婷交代完,应了一句:“好。”
酒店房间已经没有其他人,沈徽林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的。
她总是很安静,除了那张惹人注意的脸,待在身边很没存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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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八点的课,沈徽林踏进教室时已经七点五十八分。
见沈徽林没带课程资料,杨怡欣随意从包里掏出一本,放在她面前。
“你昨天回家了吗?”
“没有。”沈徽林想起昨晚,“和朋友出去玩儿,太晚了进不了宿舍。”
杨怡欣说:“悦悦之前几次也被困在外面,阿姨一点面子都不给,说不放人就不放人。”
老师进来了,杨怡欣靠近沈徽林,低声说:“谁还没有个晚一点的时候,迟一两分钟也不往进放人,太没人情味。悦悦要搬出去住了。”
“啊?”
杨怡欣指了下手机,示意发信息说。
一门媒介经营与管理的课程,被教授讲得枯燥又难懂,认真听得没几个。杨怡欣拿着手机放在抽屉里,给沈徽林发信息。
[悦悦早就想搬出去了,因为和家里闹僵才推迟到现在。完蛋了,这回周末节假日可能就剩我一个人。]
沈徽林回:[她找好房子了吗?]
[找好了。]
杨怡欣说齐悦可能又和家里人和好了,之前还在说要争取奖学金,早日从家里独立出来,现在又愿意花那么多钱住在校外。
沈徽林才发现齐悦不在教室。
[她没来上课?]
杨怡欣;[学院有活动,她去主持。]
上午的课结束,沈徽林和杨怡欣回到宿舍,齐悦已经回来了。
主持时化得妆还没有卸,蹲在地上整理行李箱,其它东西已经打包好了。
中午的时候三人一起吃了饭,沈徽林和杨怡欣帮忙将东西搬到到车上,齐悦说以后有机会再带他们去住的地方玩儿。
温迪停了一瞬。
项明峥问:“要留在这里吃晚饭?”
温迪摆手说:“不啊。”
项明峥随意看过来一眼,温迪想起来,自己还得去见沈徽林。
出了公寓,温迪先给沈徽林回了电话,说自己一会儿就去找她。
沈徽林要她带着小孩儿一起回去。
温迪为了安抚沈徽林,尽量平静的答应下来。
温迪到沈徽林住的地方时,车还没开进去。
天色有些昏暗,空气阴冷潮湿,她看到沈徽林站在公寓楼下等。
温迪下车走近了,察觉到她的身体在细微的颤抖,可能是因为冷,也可能因为别的。
“孩子呢?”见温迪一个人,沈徽林开口时声音都有些急躁的哑。
“我们进去说,”温迪靠近了一些,“我知道你着急,但先听我把话说完。”
沈徽林像是根本听不进去她说了什么,看她的眼光就像在看一个拐带婴儿的罪犯。
温迪说:“七七现在很好,不会有任何事情,我们谈谈,好吗?”
“很好?”沈徽林几乎直白的目光落在温迪身上,“很好吗?”
温迪一时无言。
外面太冷了,温迪将人带到了自己的车上。
坐进车里,沈徽林身上的温度才回升了一些。
情绪压抑了太久,还没开口,沈徽林的眼眶就红了,她愤怒至极反倒有些无力:“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他们······明峥父母的意思是,孩子还是不要养在你身边会比较好。”
沈徽林问:“那养在哪里?”
温迪没立即回答,转而道:“我觉得你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糊涂人,我们都清楚,一旦有孩子,谁能保证你和明峥、项家会彻底划清界限?”
沈徽林说:“我能。”
“好,我相信你能,可是其他人相信吗?项家那样的家庭,时时刻刻都被人盯着,这个小孩儿只要养在你身边就是一个不稳定因素。”温迪停顿了一会儿,看着副驾驶座的人,“他们不可能同意你把孩子带在身边。”
“当初协商好的,为什么现在又变了?”沈徽林问。
阮华婷不是第一次变卦,当初也是突然毁约,不让她回国。
温迪说:“你们协商了什么,我其实不清楚。”
但不论当时怎么谈的,那些条件现在就是没有任何效力的承诺。
沈徽林或许还是没有明白,项家才是制定规则的人。
“他们从或许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你养孩子,你不是一直在找我要小孩儿的出生证明吗?”犹豫片刻,温迪决定告诉沈徽林事实,“那张出生证明上,生下小孩儿的人不叫‘沈徽林’,从一开始,你就被算计了。”
时间像是骤然停住。
沈徽林抬眸看着温迪,半晌缓慢的错开了视线。
再次看向温迪,沈徽林说:“我没太理解。”
温迪看着她的样子,眼底有了几分怜悯。
当初,沈徽林因为特殊的身体状况想要留下小孩儿,项家碍于身份也不能强迫她。
其实阮华婷最开始也没打算做这么绝,但她也不放心沈徽林,因此做了两手准备。要是沈徽林和项明峥彻底断干净,小孩子留给沈徽林。后来之所以改变主意,是沈徽林怀孕中期,项明峥去了纽约,把沈徽林从曼哈顿带到布鲁克林。
项明峥一个都快要订婚的人,去见沈徽林不说,还在布鲁克林待了一周。
虽然不相信自己的儿子是情种。
可万一呢?
“不是我不把孩子带回来,我就算带回来又能怎样呢?你都证明不了自己才是七七的妈妈。”温迪说:“你改变不了他们的决定,换个角度想想吧,那毕竟是项明峥的小孩儿,项家不会不管她。”
温迪说谎了。
项家真的会不管,甚至超乎常人的冷漠,居然会真的将小孩儿送给别人。
他们是真的不在乎这个孩子,但凡有一点儿在乎,哪怕是养在国外呢?
车内的光线也很昏暗,不远处的落地灯像是坏了,一闪一闪的亮着光。
沈徽林坐在那里,背后没有靠到后座,身体有些本能的僵直。
明白前因后果,她扯了下嘴角,“权力真的是很好的东西。”
高高在上的掌控、冷眼旁观的淡漠。
能不声不响就将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温迪想着措辞,“你年龄挺小的,以后还有那么长的人生,求学、工作,带着一个小孩儿做什么都会受限。说实话,项明峥他……真的不值得。”
“这也是他的意思吗?”沈徽林问。
“他?”
“项明峥。”
“他之前不知道,也没参与这件事情。”温迪停顿一会儿,说:“刚刚知道了。”
沈徽林又看向了车前的位置,挡风玻璃上还有没落干净的水渍。
“孩子或许会让我受限,你说得很对。”沈徽林说:“可是迄今为止,分开了四个小时,我几乎每分钟都在想,她有没有哭、按时喝奶了吗?被突然带到别的地方,会不会害怕。”
她声音不高,温迪听得心里莫名一揪,但是她也没办法。
她不清楚沈徽林和项明峥有怎样一段过往,可是很显然,现在已经变成了沈徽林不能脱身的烂俗事故。
半晌,沈徽林问:“你有项明峥的联系方式吗?”
听到询问,温迪目光停顿了一下。
思考沈徽林要联系方式这个举动背后的含义,又想起来这儿之前项明峥轻描淡写那句“如果有需要,她会主动来找我。”
一种说不出的感觉阻塞在喉咙里,温迪恍然大悟,半晌不知道说什么。
那句“你想让他帮你吗”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温迪问:“你没有?”
“微信删了。”沈徽林说:“他的电话号码,我不知道。”
相处了两年,她也没问过。
温迪挑眉,有些意外,心里产生了一种“这两人真的是正常交往的情侣吗”的疑问。
她告诉沈徽林,项明峥和父母的关系很微妙,或许真的会帮她。
*
车子在上西区的一座住宅区停下。
项明峥下车,关上车门,仰头看了一眼灰白色的建筑,问旁边西装笔挺的人:“就这里?”
Max是附近律所的律师,临时被朋友叫出来帮忙。
看着一直少话的年轻男人,回答:“是的,A栋五楼。”
项明峥收回视线往住宅区内走,Max紧随其后,边走边介绍,“Cole不久前刚搬来这里。”
“Cole做什么工作?”
“他是我们律所的合伙人之一,之前住在下东区,他的妻子之前住在那里。”Max侧头,有些八卦道:“不过最近他们夫妻生了一个Baby,一家人就搬到这里来了。”
项明峥“嗯”了一句,又没话了。
电梯很快到了五楼,Max去敲了门。
很快,一个穿着家居服金发碧眼的男人来开门,请他们进去。
目光落到项明峥身上时,略一停顿。
Max主动介绍,“这个Eirc,你之前负责的案子就是他们公司的,官司赢了,他来见见你。”
Cole看了项明峥一会儿,没想起来这人是哪个,但接手的案子太多,也不可能都记得。
没有再多问,Cole请两人坐下。
两室一厅的房子布局,客厅里摆放着婴儿车、桌上也有奶粉奶瓶等物。两间房门都关着,传来低柔的说话声。
Cole说了一句“醒了”,起身拿着衣服尿不湿等物回了房间,一会儿之后又出来了。
卧室的房门没有关上,项明峥坐在那里,只需稍稍侧头就可以看到里面。
亚裔女人站在床头拿着衣服,像是准备给小孩儿换。
床上有被子遮挡,看不到婴儿在哪里。
项明峥收回视线。
Cole察觉到了项明峥的目光,“Eirc喜欢小孩儿?”
项明峥说,“还好。”
Max在一旁搭腔,对Cole说:“有孩子了藏着,不让我们看看?”
Cole染上了笑,说当然可以看,不过宝宝可能又睡着了,动作得轻一点。
项明峥起身走了过去。
到了卧室门口,Max还在和Cole的妻子打招呼,项明峥看向了卧室里面。
大床靠近窗户的位置,穿着睡袋的婴儿,在床的对比下只有小小的一点。已经醒了,小手乖乖地放在脑袋两侧,张着圆圆的嘴巴看人。
这对夫妻何德何能,能生出这样的小孩儿。
他突然这样想。
项明峥不着痕迹的看着婴儿。长着和沈徽林很像的、白皙干净的脸。
半个小时后,两人起身告辞。
下楼到了外面,Max还是没明白这个年轻男人带着他一起来这里做什么。
想到几个小时之前自己被律所老板直接叫到办公室,要求陪人来这里,他猜测“Eirc”身份不简单。
坐进车里,Max听到项明峥一直在打电话,似乎在谈什么很棘手的事情。
Max中文不好,大多都没听懂,隐约听出一些抚养权、出生证明一类的词。
打完电话后项明峥又恢复了往常的样子,靠在座椅里随意翻看着几条未读信息。
其中一条就是丁遥发来的,问他什么时候回去。她想和他谈谈。
谈什么?
两人一起来了纽约,打着培养感情的名义,到这里之后大多数时间都在分头行动。
项明峥每天不见踪影,丁瑶整日浸泡在各大高奢店和秀场里,竟然和谐的做到了井水不犯河水。
也许这段时间,她慢慢清楚他是什么人,也清楚了这段即将到来的婚姻本质。
那天步步紧逼的询问姿态再也没有出现过。
项明峥除了看到银行发来的消费记录,和这个“未婚妻”基本处于失联的状态。
页面下拉,快速浏览掉了为数不多的信息。
他早有预料,只是等着丁瑶主动谈。
通话界面还有一个未接来电的提示,号码很眼熟,沈徽林的。
电话只震动了两三秒,没有给别人接听的时间,就挂断了。
项明峥关掉手机,并不好奇沈徽林打电话又挂掉的动机。
她或许还在犹豫。
说实话,他有些不懂,曾经表现得那么喜欢他的人,为什么现在这么抗拒和他产生牵扯。
但是项明峥也清楚,她还会再打过来的,只不过是时间问题。他性格并不急躁,在特殊的环境下也养出了等待的耐心。
到律所时,项明峥下了车,对一直陪同他的Max态度很好说了一句:“谢谢”。
坐回自己的车里,等待车启动时,随手回复丁瑶:“等会儿回。”
从曼哈顿到长岛的路途并不近,到别墅时已经几个小时后。
别墅里露出光影,一楼停着一辆有些陌生的银色加长保姆车。
项明峥随意看了一眼跑车,抬步往楼内走,没走外置楼梯,从大门进去时一楼客厅亮着灯,一个助理模样的微胖女人坐在沙发里,闭着眼睛睡觉。
听到脚步声,女人睁开眼睛,看到已经走到客厅中央身高腿长的人,霎时清醒。
项明峥微微蹙眉。
女人扭头看了眼楼上,脸上的表情有些慌张,就要开口说话,突然楼上传来一声丁瑶的娇骂。还有陌生的男声。
明白了什么。
项明峥收回视线,看向面前的女人。
他温和道:“别说话。”
淡淡的目光,眼底却有了一些自上而下的警告,女人到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眼看着项明峥不紧不慢上了楼。
或许是觉得这里往常没有人来,助理又守在楼下,卧室里的两人格外大胆。做的时候门都没关紧。
沉重的喘息和娇气的命令从二楼卧室溢了出来。
房间里,丁瑶推了一下埋首在自己身前的人,“有人上楼了?”
男人起来了一些,动作却没停,“没有。”
丁瑶有些疑惑,她好像听到脚步声了,但很快又被男人按进了被子里。
听到两声敲门声,丁瑶说:“你助理······”
话没说出口,颠簸的余光看到房门被推开。绝不可能、也绝不能在这时候出现的项明峥站在门口。
出色的一张脸,身上穿着黑色衬衫,臂弯里还有大衣外套。清清冷冷站在那里,居高临下的打量,眼底是淡淡讽意。
卧室的另一边是暧昧丛生的红软秘事,站在门口的项明峥却像是不沾纤尘的冷静旁观者。
项明峥的视线都没有往卧室里多落,只是很短的几秒钟,转身出去了。
出去的时候还反手关上了房门。
“那谁啊?”
丁瑶缓慢道:“我未婚夫。”
丁瑶回头推了身侧的男人一把,差点把惊魂未定的男人推下床,“张昊,你傻逼吧,我是不是说了有人上来了?”
张昊抬手摸了摸鼻尖,“我也没想到,他会直接推门进来啊。”
丁瑶陷入了沉默。
半晌弯腰勾起了床边的衣服,一件一件套上,看到坐在床上不动的人,“还待这里做什么,想继续?”
吓都吓萎了,还怎么继续。张昊起身穿衣服,“你这还能结婚吗?”
丁瑶莹白的脚踩上了张昊的肩膀,低头甩了他一巴掌,“你闭嘴。”
十几分钟后,张昊和助理开着保姆车离开了,别墅里安静下来。
丁瑶下了楼,看到项明峥坐在靠近落地窗那侧的沙发里,手里拿着一只金属打火机,点了一支烟。
停顿片刻,丁瑶走过去,在他斜对面坐下来。
项明峥身体微微前倾,将烟在桌上的容器里碾灭了,抬眸看她,“谈谈?”
他没戴耳机,随手拿出手机点了接听。
电话对面是个男声,“几点到?”
项明峥看了一眼时间,“半个小时后。”
那人说:“这回可要好好谈。”
项明峥转了一下方向盘,从分叉路口上了高架桥之后车子提速,他声音带着几分慵懒,“你说让我好好谈,我就得好好谈?”
低冷的声音显出几分不屑。
对方笑了几声,巧妙圆滑的又说了许多,最后说:“······就当看我几分薄面。”
他们在说什么,沈徽林没听懂,项明峥无可无不可的挂了电话。
将手机放到一边,他看了一眼沈徽林,微微俯身,从身侧拿了一瓶水。
随手递过来,又移回视线,关注着前面的路况。
沈徽林接过他递过来的水。
指尖碰到了他的手,触感和视觉一样冰冷。
她拿着水,盯着瓶身看了一会儿,以为他需要自己帮忙。握住盖子拧开了,一手拿着瓶盖,一手将水递向项明峥。
项明峥垂眸看了一眼递过来的水瓶,视线上移,看向沈徽林的脸。
一双杏眼很漂亮,抿着唇不笑的时候更清冷。
明白她举动背后,项明峥没接。
车子下了高速,沿江边的长道行驶,项明峥说:“给你喝的。”
他声音不似刚才那样冷。
沈徽林有些尴尬的收回了水,说:“谢谢。”
沈徽林自小不是一个外向大胆的人,小时候参加朗诵比赛都很怯场,很长一段时间见到家里来客人都习惯躲在房间,为此沈茂良用了很大的耐心纠正她。
沈茂良忧心忡忡看着她,说她这样怯懦胆小,长大以后可怎么办。
沈徽林小声告诉沈茂良,“······成为大人才不会怕。”
沈茂良说小时候也不能怕。遇到事情、见到人,不管自己怕不怕,都要装得不害怕。很多时候,装着装着就真的不怕了,所以哪怕再紧张,也要想办法不要表现出紧张,不要露怯。
随着年龄渐长,沈徽林性格外向了一些,也没有小时候那样怯懦。她听沈茂良的话,即使心里很紧张,也尽量表现得淡定从容。
但是掩饰得再好,或许也看自己面对的是谁。
面对项明峥,沈徽林总有些拘谨。
项明峥察觉到了,但是想到她能在刘骅那样的人那里全然抽身而退,他全当她“一人一策”的聪明展演。
她专注的视线和眼底笑意都不是某一个人的专属。
项明峥觉得挺好,不麻烦,也没负担。
明镜高台,俗世欢场,哪管清醒还是沉沦,到最后恪守的也就两条:不自讨没趣,不制造麻烦。
听到沈徽林的那句“谢谢”,项明峥没什么过多反应,说:“嘴唇刚才有点干。”
她刚喝过水,嘴巴残留着液体,唇红齿白。项明峥侧头看一眼,“现在好了。”
沈徽林有些疑惑低声一句“是吗”。
“TN”会所远离市区,在申市南郊的山上。
车子沿着山道行驶,周围车流少了很多,车窗半降,有轻柔的风。
路过一处安保亭,继续往前走了几百米,白墙红瓦的建筑显现。
四五处别墅沿着中心湖分布,从外面像是山清水秀的独居所,车子行驶到里面,才能发现里面别有洞天。
车子停稳后,有工作人员上前打开了车门。
项明峥下车后站在台阶处。
等后下车的沈徽林走了过去,项明峥抬步上了台阶。
从最前面公寓的客厅穿过,又从后面的大门出去,是一处西式庭院,绿植分布规整,靠路边停着几辆车。
那是2016年的五月,申市的春天缓慢而悠长。
会所舞台人影缠绕、音乐切换不断,昏暗的环境像是浓酸,刺激又腐蚀着野心、欲望。
项明峥第一次说要请她吃饭。
杨怡欣正在整理东西,闻言停住了,“让你一个人参加饭局?”
齐悦靠在椅子里,边卸妆边说:“是啊。奇奇怪怪的,说是邀请那天值班的学生,但只叫我一个人去了。”
齐悦转头问:“徽林,你那天帮我签到了吧。”
沈徽林说:“签了。”
齐悦松了一口气,“那就好,我听他们介绍我,说我是那天拍照的,我吓得半死。”
那顿饭叫的人是沈徽林,只是他们不知道那天是代替值班,齐悦去了之后,将错就错吃了饭。
杨怡欣问:“什么样的饭局啊?”
齐悦说:“就几个人在餐厅吃饭啊,吃完就去打球了。要不是对方帅,我才不去呢。”
“还有帅哥呢?”
齐悦笑笑说,“当然有了。”
她又说了一些吃饭时候的见闻。
沈徽林没有参与讨论,绕了阳台收了衣服,又拿了充电器。
齐悦问:“你要回家呀?”
沈徽林点头,将包装好的礼物放进包里,包装盒上还写着“生日快乐”。
齐悦好奇心旺盛,“是不是要给男朋友过生日?”
杨怡欣一脸好奇。
沈徽林说:“我弟弟生日。”
齐悦笑说:“祝弟弟生日快乐。”
沈徽林说了句“谢谢”,离开了宿舍。
到校门口,沈茂良的车已经停在那里。
沈茂良降下车窗。
沈徽林小跑了几步坐到车上,“等很久了?”
沈茂良温和笑笑,看了一眼手表,说:“半个小时。”
沈徽林低头系安全带,“我出门有点儿迟了。”
听到齐悦说华耀的饭局,沈徽林无意识又想起几天前的那场会议,居然就在宿舍听齐悦半真半假的分享那些。
沈茂良见沈徽林一直在出神,“怎么了?爸爸刚才开玩笑的,别说半个小时,几个小时爸爸也等。”
沈徽林笑笑。
沈茂良说:“周一下午的课吧,回去正好住三天,周一早上再回来,你阿姨做好吃的。”
“我明天就得回,早和阿琦约好了。”
沈茂良握着方向盘,看前面的车停下来,踩了刹车,“之前你苏伯伯还和我说你谈恋爱了,对方是个头发半长,挺好看的男生。我一听那描述,就知道是姜琦。就告诉他,那是徽林的朋友,是个女生。”
沈徽林问:“真的?”
沈茂良摇摇头,有些无奈,“你和姜琦快成连体婴了。”
申市回苏城要一个多小时,聊了几句之后沈徽林就开始低头看手机。
沈茂良开车,偶尔侧头看一眼,找个话题没聊几句又会结束掉。
沈徽林也不再是和他无话不谈的小时候,长大了,有她的心事和不愿意分享的秘密。
回到家时,天色暗了下来。
沈茂良去停车,让沈徽林先上了楼。
她在门口站了几秒钟,才抬手敲门。
系着围裙的肖玉菡打开了门,看到沈徽林,笑问:“回来了,快进来。”
“爸爸去停车了。”沈徽林走了进去,弯腰打开了鞋柜,一时之间找不到自己的拖鞋。
过了半晌,肖玉菡拿了一双鞋过来。
沈徽林说:“谢谢阿姨。”
沈茂良和林檀离婚的时候,沈徽林已经八九岁了。沈茂良再婚之后,尝试让她改口,叫肖玉菡“肖妈妈”,沈徽林没改过来。
“快进去坐一会儿,饭菜马上就好。”
家里阿姨请假不在,沈乐凯的生日,肖玉涵亲自下厨。
沈徽林到了客厅,一侧卧室的门打开了,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儿跑了出来。
看到沙发里坐着喝水的沈徽林,男孩儿愣了一下,步子停住了。
朝着厨房的方向喊,“妈妈,大姐姐回来了。”
喊完走到沈徽林身边,“你怎么回来了?我今天过生日,是来给我送礼物的吗?”
肖玉菡侧出身,“凯凯,怎么说话这么没礼貌?不怕大姐姐笑话你。”
沈徽林看着眼前的小孩儿,“有。”
从包里拿出生日礼物递了过去,凯凯眼睛亮了一下,接过后拿着礼物到一边去拆。
拆开发现是积木,有些苦恼道:“我喜欢枪。”
他抱着玩具回到沈徽林身边,“积木太无聊了。”
又说了一句:“我不喜欢积木。”
沈徽林从包里拿出iPad,调出动画片。
凯凯趴在沙发边看,总算安静下来,不再找沈徽林说话。
没过多久沈茂良也回来了,手里拎着一个蛋糕。
沈徽林和他们一起等凯凯许愿吹蜡烛,吃生日蛋糕的时候,凯凯玩闹,把一块蛋糕都弄在了沈徽林的衣服上。
灰调绿的风衣,白色的奶油落在上面格外明显。
沈徽林没说什么,肖玉菡却很生气,凶了凯凯几句。
家里吵闹声很大。
凯凯闹脾气,躲回房间不出来了,肖玉菡过去找他。
餐厅里只剩下沈徽林和沈茂良两人。
沈徽林问:“你要不要去哄哄?”
“不用哄,小孩子闹脾气。”他拿了纸巾让沈徽林擦衣服,“你肖阿姨最近脾气也不好,估计是担心肖佳。”
肖佳比沈徽林小两个月,是肖玉菡和前夫的女儿。
肖佳性格叛逆,和肖玉菡一直闹的挺不愉快。沈徽林从不插手他们之间的事情,也不清楚这次又是因为什么。
沈徽林没问,沈茂良主动说了,“这次叫佳佳回来吃饭,佳佳说她忙。今天早上你阿姨买菜的时候,听到邻居说之前在申市酒吧碰到佳佳。”
肖佳泡在酒吧不是一天两天。
沈茂良起身去了书房,很快又回来。
递给沈徽林一张银行卡,“你给肖佳送去,我和你肖阿姨想给她,每次都叫不出来人。”
沈徽林说:“我可能也见不到她。”
“能联系上就给她,联系不上就算了。”
凯凯闹了一个多小时,肚子饿了才被沈茂良哄着出来吃东西。
沈徽林在家里住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就走了。
沈茂良工作忙,沈徽林没让他送。
沈徽林走后,肖玉菡下楼买早餐,回来时脸色不好看。
“怎么了?”沈茂良问。
肖玉菡将早餐放到桌上,看了一眼沈茂良,“你猜我在楼下垃圾桶看到什么了?”
沈茂良收拾文件准备出门,“卖什么关子?”
肖玉菡说:“那件风衣。昨晚被凯凯弄脏的那件风衣,被丢在垃圾桶里了。”
沈茂良顿了一下,才明白肖玉菡说的什么,“丢了就丢了,脏成那样了。”
肖玉菡说:“我······”
沈茂良说:“别敏感,她之前也这样,小学三年级,我把墨水撒她笔记本上,她也丢了。徽林有洁癖。”
肖玉菡眉头稍展,没再说什么。
-
沈徽林回学校时已经近中午,申市的初春气候不稳定,阴天比晴天多。
午饭时间来来往往的学生很多,铅灰色的天幕低垂着,像是随时要下雨。
沈徽林在食堂待了一会儿,绕去了食堂旁边的奶茶店买了一杯热饮。温热的液体拿在手里驱散了一些寒意,她又给姜琦带了一杯,送去了实验室。
姜琦中午果然没有休息,看到信息出来找她时还穿着实验服。
拿过沈徽林递上来的饮品,没聊几句就匆匆回了实验室。
沈徽林有些无聊,在实验室外的长椅上坐了一会儿,去了图书馆。
沈茂良说沈徽林和姜琦都快成连体婴了,从初中开始就形影不离,同一所大学,读研也在一起。
但其实不是的,姜琦比沈徽林忙,很多时候沈徽林还是自己一个人。
图书馆二楼很安静,也很适合睡觉。
江闵拿着书从阅览室出来,随意一瞥,朝着角落走过去,在沈徽林斜对面的空位置坐下了。
一个小时之后,手里的书看完一半。
外面有风,半开的窗户被彻底吹开,江闵抬手没拦住,窗户“砰”的一声砸在墙上。
他下意识低头看沈徽林,她肩膀动了一下,随即转醒。
沈徽林怔了几秒才彻底清醒,坐起来,看到对面的江闵。抬手按了下发痛的后颈,看着面前的男生,觉得眼熟,一时没想起来他是谁。
见时间不早了,她收拾了包,起身离开。
“师妹,你的东西?”
沈徽林回头,看到男生手里拿着一支笔,这里就他们两个,不可能是问别人。
沈徽林摇了摇头。
回到宿舍,齐悦和杨怡欣都在。
沈徽林换衣服,突然想起那句“师妹”。
“我们是不是有个师兄?”她问齐悦。
齐悦点头,“嗯?江师兄,江闵。咱老师的得意弟子,现在是他的博士生。”
杨怡欣说:“悦悦百事通。”
齐悦正在追剧,“咱们院阴盛阳衰,有那么一两个长得可以的,很容易记住。不过他好像一直在外地忙老师项目,上次开组会的时候来了,徽林正好不在。”
沈徽林脱了外套正要挂起来,口袋里的银行卡掉在地上。
她低头捡起来。
握着银行卡安静了一会儿,翻手机通讯录,翻到一个很久之前存的号码,备注打着“肖佳”。
沈徽林拿着手机出门,站在楼梯口打那个电话。
“嘀嘀”几声被挂断了。
沈徽林又打了一次,这次电话接通。
“喂?”对方声音有些沙哑。
“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沈徽林说:“你来申大找我,或者我去找你。”
对方反应了一会儿,“你谁啊?”
“……”
“沈徽林。”
那头安静下来。
沈徽林怀疑肖佳还在睡觉,因为她听到她翻身了。
“我今天没时间。”肖佳没问找她做什么,可能猜到了,“要是他们非给的话,明天下午吧,我在长宁这边。”
肖佳又说:“谢谢咯。”
肖佳对待肖玉菡挺没礼貌。对待沈徽林,她有礼貌但不多。
沈徽林发信息问她具体地址。
没等到回复,微信倒是多了一条好友申请,备注写着“懒得打字,加个微信发你。”
沈徽林点了同意,肖佳发过来地址。
沈徽林没再回了。
虽然肖佳和她算是重组家庭里的姐妹,但因为肖佳从读高中开始就很少回家,接触也没那么多。
沈徽林一直很乖巧听话,肖佳就不同,肖玉菡曾经气急了,说自己生了一个小太妹。
是不是“小太妹”,沈徽林不清楚。
只是没想到,自己会被放鸽子。
沈徽林第二天下午去了肖佳说的地方。
半天没等到人。
她发信息问,也没有回复。
在转头准备走之前,打了电话。肖佳接了电话,跟鬼打墙一样,又是一句“喂,谁啊?”
沈徽林说:“你不来拿东西吗?”
音乐声嬉闹声很大,肖佳没听清,但应该看清楚了是谁打来的电话。
“我在迷湾,能不能麻烦你送过来?”怕沈徽林不同意,又说:“就在我住的地方,你从小区出来,靠左的那条街上。要是你不想来就算了,那钱你拿回去还给他们。”
她想得还挺周全。
沈徽林不觉得住在这种小区,天天泡吧的肖佳会缺钱,但答应了沈茂良。
她说了句“好”。
出了小区,找“迷湾”的所在地。
“迷湾”看外观是家酒吧,应该是新开业的,大屏上的广告正在播放驻唱歌手,还有开业标识。
沈徽林在门口停住,发信息让肖佳出来拿。
她低着头编辑信息,两三个人朝门口走过来,沈徽林下意识向后退了一些让路。
余光里一双黑色的皮鞋,往上是笔挺的西装裤,错身而过时,低冷的声音格外明晰。
信息发送,沈徽林抬头。
又是背影。
身形高挺,穿着一件深灰色的西装,旁边人说了什么,他侧了一下头。外面的光亮和酒吧里的昏暗交错,光影落在他的身上,侧脸矛盾的冷漠又温柔。
哪怕在人很多的地方,他都是一眼就能注意到的存在。
项明峥。
“沈徽林,这里!”
匆匆从酒吧出来的肖佳大喊了一声。
沈徽林循着声源看过去。
“这里,”肖佳又说了一句,她只穿着一件吊带裙,没带外套,不想到外面。
沈徽林走了几步,进了酒吧,将卡递给她。
肖佳接了,“辛苦了,请你喝一杯?”
“不···”沈徽林视线落在酒吧里面,那几个人没进去,在走廊那里说着什么,项明峥很漠然的站在一旁。
“好。”沈徽林说。
肖佳原本就客气一下,没想到沈徽林真答应了。
“······”
突然想起自己听过的谈资,阮华婷的丈夫是如今身居高位的项崇远。
张见义隔着觥筹交错的酒会,看向人群里拿着酒杯仰头喝香槟的项明峥,那是真正的权贵二代。
看到项明峥和沈徽林在一起,张见义比第一次在酒会上听到项明峥的身世更加惊讶。
他有些不可思议。
沈徽林回到车边。
她得回学校,不能一直带着项明峥。
他也实在不像需要持续帮助的走丢孩童,手里拿着没打开过的奶茶,比她高了很多,姿态松散冰冷。
沈徽林安静了一会儿,说:“现在应该可以充电了···”
项明峥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掀起眼皮,“不用,借一下手机。”
他伸出手,沈徽林人还没反应过来,已经将自己的手机交到了那只修长的手上。
项明峥接过按开,“需要密码。”
他没把手机还过来,沈徽林倾身过去看。
他低了一下胳膊,等她输入密码。
输错了,显示密码错误。
她有些紧张,项明峥感觉到了,也没把手机还给她,让她就着这种靠近的姿态又输了一次。
输密码的时候,他垂眸一直看着她。输完了,沈徽林轻轻叹息。
项明峥输入号码,打电话给司机,电话很快被接通。
他简单道:“·····过来接。”
挂断电话,将手机交还给沈徽林,“谢谢。”
沈徽林拿着手机,指尖在边沿握紧又松开。
有人会来接他,她不用再带着他,心里突生很轻微的失落。
她走向车子停靠的位置,越走近,那种轻微的失落逐渐膨胀。
碰见一次是意外,两三次也是运气。还有以后吗?
脑子很乱。
沈徽林碰到了车把,又收了回来。
她转身,“项明峥。”
项明峥站在路边,闻言回头,有些意外她叫出了他的名字。
知道他的名字,三番四次的碰见,看来也不是巧合。
刘骅的事情闹成那样,她还能若无其事和他凑近,胃口和她的外表确实不符。
项明峥神情不明,一直没说话,等着她继续开口。
“你的衣服。”沈徽林遥遥问,“我怎么还给你?”
项明峥似乎是想了一会儿,才想起她说的“衣服”。
“过来。”他掀起眼皮,声音温和。
沈徽林抬步走了过去。
他微低了一下头,看着沈徽林,问:“你要找我?”
比起在各种场合游走养出来的世故散漫,那双眼睛太过好看,看人时睫毛垂落,偏偏他有时喜欢看着对方的眼睛说话,说出的话有种真假难辨的矛盾。
不是问“你要找我还衣服”,而是“你要找我?”
沈徽林没注意到这种字句间的差别,点头。
项明峥说:“等会儿还有事。”
他没有时间去跟着沈徽林拿所谓的衣服,在沈徽林的手机上输入了一个微信号,声音沉静告诉她,衣服的事情以后再联系。
输入微信号,他随手点了申请。
沈徽林看着他一系列的动作。
拿回手机,沈徽林骑车离开,瘦瘦的背影消失在街口。
过了几分钟,一辆黑色的宾利在路边停下。
司机替拿着单手拿着奶茶的项明峥拉开车门,项明峥坐了进去。
跟了一路的司机询问:“项先生,去哪里?”
项明峥想了一会儿,说了华耀总部的地址。
车子启动,项明峥看着车窗外,低头缓缓喝了一口奶茶。
只喝了一口,眉心蹙起,“太甜了。”
司机反应了一会儿,从后视镜看到项明峥捏着奶茶,前面有垃圾桶,他放低了车速,有些意外看着一向不碰甜食的项明峥,“要扔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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