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璃月楚珩钰的其他类型小说《小宫女入怀,新帝总想图谋不轨璃月楚珩钰》,由网络作家“萧君子”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今日烧了红烧鸡,老鸭汤,都是过了今天,就会变质的肉,得提前做了,明天开始,就得紧巴巴的了。菜上来,三碗饭,两荤一素,已是近日最好的伙食。杨兼看了看菜色,先是夸道:“菜色不错。”然后道,“我二人先吃,主子缓一缓在吃。”璃月疑惑:“可以吗?”那不是主子吃奴才吃剩下的了?杨兼点头,“没什么不可以的,现在不是在宫里。”璃月觉得有理,但怎么感觉主子还没发话,杨兼就提前做主了,到底行不行,心中暗忖,难不成他们私下不分主仆?要是这样,那她得重新认识曾经高高在上的太子,说不定平易近人的很呢?坐下,拿起碗筷,先喝一口汤。杨兼默不作声的先把璃月吃过的夹到另一个碗里,慢慢先喝一口水,等璃月吃过所有的菜,夹了菜,端着菜去床边,“主子,您先吃,多吃了腿才养的...
《小宫女入怀,新帝总想图谋不轨璃月楚珩钰》精彩片段
今日烧了红烧鸡,老鸭汤,都是过了今天,就会变质的肉,得提前做了,明天开始,就得紧巴巴的了。
菜上来,三碗饭,两荤一素,已是近日最好的伙食。
杨兼看了看菜色,先是夸道:“菜色不错。”
然后道,“我二人先吃,主子缓一缓在吃。”
璃月疑惑:“可以吗?”
那不是主子吃奴才吃剩下的了?
杨兼点头,“没什么不可以的,现在不是在宫里。”
璃月觉得有理,但怎么感觉主子还没发话,杨兼就提前做主了,到底行不行,心中暗忖,难不成他们私下不分主仆?
要是这样,那她得重新认识曾经高高在上的太子,说不定平易近人的很呢?
坐下,拿起碗筷,先喝一口汤。
杨兼默不作声的先把璃月吃过的夹到另一个碗里,慢慢先喝一口水,等璃月吃过所有的菜,夹了菜,端着菜去床边,“主子,您先吃,多吃了腿才养的好。”
楚珩钰端了碗筷,道:“我自己吃,你也去吃吧。”
璃月看着总觉得哪里不对,但看太子果然平易近人,她先吃都没生气。
待杨兼回来,璃月关心问:“主子的腿怎么样?
可有说什么时候能养好。”
杨兼默了默,道:“大夫没有明说,也不知什么意思。
反正三月不可下地,便是下地也得小心着走。
后面就没话了。”
璃月瞪大眼睛,这不跟她阿爷差不多,小声道:“那跟我阿爷一样,就差说一句,一年就能好了。”
“果真?”
“真。”
杨兼高兴,小声:“你可别把主子的情况泄露出去。”
“好,对外就说残了。”
嗯,这会儿倒是机灵。
楚珩钰听的清楚,心下安了大半,接下来,就靠养了。
吃过午饭,璃月收拾之后,便出了屋子。
回到厨房,一个人默默收拾,一个禁军此时忽然进了厨房,此时只有璃月一人,璃月心肝一颤,忙道:“我,我,我下了一点,味道太重,只能一点,一点,神不知,鬼不觉。”
她今儿可下手的机会太多了,根本不好说人盯着不好下手。
那禁军点头,四下看了看,走了。
人走了,璃月心情又不好了,那药也不知道干什么用的,恹恹的去找杨兼,四下无人,对着杨兼道:“哥,那些人来找我了。”
杨兼被人叫哥,愣了一瞬,很是不习惯,虽说宫里认干亲这种事很常见,但真是第一个有人叫他哥的。
清清脆脆的,还挺亲切好听。
问:“你怎么回?”
“我今天可以下手的机会太多,不好说不好下手的话,便就说这药味道重,只下了一点。”
杨兼皱眉,朝着床上的人道:“主子,你看这怎么办?”
楚珩钰趴着,忍着腿上痛感,已有知觉在慢慢回来,听了这些话,半晌,道:“也好,将计就计。”
继而没了下文,楚珩钰脸又朝里头趴着。
如此趴着已有好几天,楚珩钰已经耐不住,他很难受。
见楚珩钰要休息,璃月无事,便趴去桌上小憩。
她浑身难受,已有好多天没换洗了,身上还有很重的油烟味。
待趴的手臂发麻,看了看屋里情形,杨兼坐在脚踏上打盹,床上的人估计也睡着了,便就轻手轻脚出去。
五月的太阳下午是暖和的,若是没有守军,在行宫偶尔松散松散,晒晒太阳也是一种享受。
好久没见嬷嬷,她去大厨房套个近乎,看看有没有多余的衣裳给她。
寻了好一会,没在厨房见着嬷嬷,倒是在下人住的大通铺里头,见着嬷嬷。
老嬷嬷夜里头被杨兼吓出了魂,这会儿哪哪都难受。
璃月上前去看看,小声:“嬷嬷。”
像是在睡午觉,璃月不好打扰,又听床上的人呓语,好似梦魇。
睡大通铺的,一般头都朝着外头,璃月瞧着不对,伸手探了探额头,感觉是发烧了,没有那么烫手。
她记得小时候,阿奶年纪大,一病就连着头疼,也是这样呓语不断,嬷嬷此刻无人照看,她便去大厨房看了看,索性锅里有热水,装了热水,又打了冷水去给冷敷。
烧火嬷嬷不舒服,见着伺候她的人,好声道:“好姑娘,多谢。”
“嬷嬷喝点热水。”
嬷嬷起身,就着璃月的手开始喝水,随后歇息一会儿,道:“晚上,我怕是干不了活了。”
“干什么,我此刻得闲。”
“不过就是他们的大锅饭。”
“他们不吃饼子了吗?”
“饿不着你们,还做什么吃饼子。”
“我懂了,左不过就是把饭弄熟,再来锅大锅菜,你今晚好生休息吧。”
嬷嬷抓住璃月的手,道:“好孩子,谢谢,等我好了,去谢你。”
“那等嬷嬷好了给我找身换衣的衣裳,要是没有也就罢了。”
说完,就先走了。
那么多禁军,没一个善的,她真想毒死这批人,但是那药包给杨兼拿走了,于是乎,她真跑去找了杨兼。
杨兼还在打盹,见着璃月推门进来,因着警觉,这会儿一醒也就醒了。
璃月凑近:“哥,那药呢?”
杨兼警惕:“你要做什么?”
“大厨房的做饭嬷嬷病了,我一会儿去帮她做顿大锅饭,下点料。”
杨兼面上有了笑意,“你不怕被发现小命不保?”
璃月一想,还真是:“那算了。”
杨兼拿出药包道:“去吧,死不了人的玩意儿,全下进去都没事。”
“这是什么啊?”
“吃了疯癫的药,你放心,这就是慢性毒药,本也是一点一点下的,死不了人,那么多人要是吃了,也起不了效,拿去玩吧,不过,小心点,别把小命搭进去。”
“哦,我试试,不一定下。”
说着拿了药包走了。
要是死不了,吃了也无知无觉,璃月觉得没多大意思,但是下回去,叫她心里舒坦。
谁叫这些人叫她担惊煎熬了许久。
杨兼不免道:“殿下,她还是个睚眦必报的性子。”
楚珩钰想到他对她的无礼,淡声:“骨子里许还是个虎的。”
灶火熊燃,火候一到,锅中放油,放入少许糖,待糖融化变成焦糖色,泛起小泡泡时,将肉块倒入锅中,迅速翻炒,让每一块肉都裹上糖色。
接着加入葱姜蒜、八角、桂皮、香叶等香料,煸炒出香味。
倒入豆豉,翻炒均匀,再加入没过肉块的热水。
这是第一个菜,之后再放竹蒸,把清理好的鱼切块,放大盘里蒸,不切块蒸是最好,只不过,整条她连偷吃的机会都没有,切块蒸,摆个盘,谁都看不出来。
小火慢炖,抽空之时,再切个萝卜丝,这个非常考验刀工,老余头不遗余力教的便是刀功,说出去也知道老余头不愿教她做菜。
好在,她是个爱钻营的,找机会就摸勺子帮两下。
肉香飘出,跟老余头的做的味道很像,璃月不合时宜的开始想她的大厨梦了。
边生火,边切萝卜丝,璃月怡然自得。
待鱼蒸得差不多,那用筷子插过竹蒸将整个竹蒸连同鱼一起拿出,放置一边,不能蒸过头,不然鲜味全无,先放上比头发丝粗一点的萝卜丝点缀,待她调个热油浇上,一定是道大硬菜。
多余的萝卜丝加入盐,葱,面粉鸡蛋,摊点萝卜饼,那也是个香味扑鼻的小食。
红烧肉出锅的时候,锅里有油,浪费可惜,璃月不舍得浪费,加水,敲了个蛋花汤。
平时老余头直接洗掉,看不上这点锅油,她有穷苦病,半点油都不舍得浪费,故而蛋花汤并不好看,飘着黑色细小的锅盔。
三菜一汤,怎么吃,主子又不在一个房里,还有那么多下人。
若是往常定是主子吃完,下人吃,可那房良娣是个贪吃的,轮到下人怕就没了,小心思的给下人藏了点肉,汤拿不出手便就罢了,留着自己喝。
她一个人去上菜,上的是太子养伤的屋子,天色不早,璃月道:“杨总管,我一个人做不了那么多人的饭菜,不如我把饭菜上这屋子,主子们都到这屋子来吃。”
杨兼并不想有人打扰太子休息,道:“拿去别屋子,把太子的留出来。”
“那杨总管的端过来,还是在厨房?”
“太子身边自然半步离不得人。”
“奴婢知道了。”
璃月把菜端去了隔壁,跟林姑姑交代:“太子的饭菜,也在这里,一会儿林姑姑给端过去。”
林姑姑看一眼问:“就这几个?”
“无人打下手,我也不是厨子出身。”
闻言几人看了看菜色,看着好像还可以,不是厨子出身,做成这样已经不错,佟若芸道:“辛苦你了。”
只有辛苦,没有赏银,璃月是不领情的,上了菜就走。
然后第二趟上了白米饭,无人帮忙,走动的只有她一人。
随后准备自己去厨房吃东西的时候,九月跟着过来,问:“我们吃什么?”
璃月把藏的肉拿出来道:“我们一人一块,配点汤。”
“就这?”
宫里似她这样的大丫鬟,怎么也是一荤两素。
璃月道:“无人打下手,我能做的都在这儿。”
里锅有大锅白米,放以前已是奢侈,璃月觉得自己有点肉汤就能满足的。
便就不多言,先把杨兼的饭先准备好,放了一小块肉,浇了肉汤,另外多拿一个碗分了汤。
杨兼同样是不可怠慢的人物,她能力有限,只能做到这样了。
璃月大口吃饭,小口吃肉,大口喝汤,就这样三两下吃了满满一碗白米饭。
来这里几天,今天是最满足的。
没吃大饱,还有一个林姑姑没吃,她伺候完主子再来厨房吃点剩下的也成。
她端了杨兼的饭去前头,杨兼正一口饭,一口饭喂着楚珩钰,饭碗已见了底,桌上还有好多菜,估计是太子妃分了一半菜过来,鱼肉倒是没怎么动,她做的萝卜饼倒是没了。
难道她做的鱼块不好吃?
不会啊,她偷偷吃了一块,还行的呀,肉也还行的好不好,不过比起老余头是差了那么一点点,烧的不够透就起锅了,不过这是她正式练手的第一顿,她自觉很好了。
杨兼喂完,吩咐:“倒水来。”
璃月忙去倒水。
再回来的时候,杨兼走开了,楚珩钰就着璃月的手喝,在察觉是丫鬟的手后,眉心蹙了蹙,她的衣袖满是油烟味。
“还要吗?”
璃月见他两口喝完问。
楚珩钰淡声:“不用。”
声音低低沉沉的比昨日好多了,看来已见好转。
璃月转回去,杨兼在一边吃饭,桌上多余的菜,自然全归了杨兼,他道:“那素饼不错,主子爱吃,没想到你也会做。”
这么一说,璃月想起来了,她的小食得过老余头夸的。
她以后是不是可以卖萝卜饼养活自己和阿爷。
道:“干爹教我做过几回。”
“那老余是你干爹?”
“算是吧,才认没多久,以后不是了。”
“怎么了?”
“出事都没叫我,枉我平日怕他累,闲时都围着他转了,真没意思。”
“哼!
在宫里你还想讲人情。”
璃月不说话,失落蹲在一边。
看了看床上的人,她刚才说那些,床上的人不会多想吧。
杨兼也觉得自己多话,抓紧吃完。
屋里安静,璃月等杨兼吃完收拾,路过太子妃屋里,碗筷已被收拾干净,去到小厨房,林姑姑和九月都在。
两人见看一眼璃月,继续道:“反正主子这辈子算是毁了,佟家估计会把主子放去庄子上。”
九月道:“太子便是庶民,若是有一处安身之地,小姐也不是不能跟着,只这形势,太子自保都难,小姐也是有苦难言。”
“大家都一样,谁不是有苦难言,若是能脱离,便就挨上个两三日也无妨。”
那两人说聊,璃月默默打水洗碗,林姑姑道:“先烧水,我家主子要洗漱。”
璃月内心叹气,大家都没长手吗?
不知道相互帮忙是美德吗?
活儿都叫她一个人干,有点过分,道:“得把碗和锅洗了才能烧水,不然茶水里头会飘油,不干净。”
九月道:“那你快点。”
“太子发烧,杨公公叫我来端水赶紧伺候太子殿下,实是爱莫能助。”
说完,把多余的水端走,不管了。
都什么时候来宫里那套,这段时间她也明白了,好人没好报,只会落埋怨。
璃月和烧火嬷嬷一起收拾厨房,那嬷嬷见璃月勤快,是个好的,越是下等人,越是相互照应,这是宫里学出来的凡事留一线。
嬷嬷拿了火里烤熟的地瓜,对着璃月招手:“你来。”
璃月已经闻着香味了,忙凑到嬷嬷身边,嬷嬷笑着道:“你告诉我你们为什么来了别院,就分给你吃。”
璃月哪里知道太子什么事,道:“太子犯事,什么事还没传出来,我也不知道女眷在这里关多久。”
“哦。”
嬷嬷哦一声,便分了地瓜。
主子犯事,一般祸事及不到宫女,她年纪大了,偶尔也得这些小辈们照应。
璃月感激,道:“谢谢嬷嬷,嬷嬷一会可有住处给我安排,前头定是没有我的位置。”
“今儿才来几个人,屋子管够。”
璃月笑:“谢谢嬷嬷。”
热水前头不来,璃月也懒得送,可她第一个收了太子妃的赏,该做的还得做。
结果,去到前头,太子妃的住处,一片哭声,璃月看着守在门口的禁军有点胆怯,这,莫不是那太子也来了。
她想走开,结果屋里跑出一个带血的太监,对着他着急道:“快,热水端进来。”
璃月只得端水进屋,床头跪着太子妃,已泣不成声,另两个两娣跪在太子妃身后嘤嘤哭泣,有种哭丧的即视感。
璃月走近,瞥一眼床上,只见床上的人下身全是血,到此时还有没有干涸的血迹。
平日趾高气扬,她都没资格见的东宫太监总管杨兼这会儿着急道:“快给殿下止血包扎。”
璃月反应过来,这是对她使唤,忙道:“奴婢不会,还是请太医为好。”
“哎呦,都什么时候,还有太医呢,就我们几个把殿下伺候好了,不然都得见阎王。
快!”
一句话就把璃月吓到了,道:“那快,会包扎的来帮忙,不会的后退。”
她一句话,连着太子妃都后退,没人在床前哭丧,璃月端水,对着杨兼道:“快,把外裤脱了。”
杨兼上来帮忙。
璃月道:“有帕子的都拿来,还有热水不够,你们都去端水来。”
所有人好似有了主心骨,拿帕子的拿帕子,去端水的端水。
杨兼动作快,床上昏迷的人许是疼了,隐忍的痛苦出声。
在看到屁股和腿血肉模糊那一瞬,璃月都不忍再看,只觉这世道不分贵贱,便是贵人也会受到非人待遇,这是下了死手了。
杨兼霎时就咬牙骂道:“王八羔子,这些人别栽在奴才的手上,若是有一天栽在奴才手上,奴才定千百倍的叫他们还回来。”
“殿下,您受苦了啊~~~”璃月是知道杨兼是个有手段的,听着他咬牙咒骂,脊背发凉。
不过此刻不容她多想,拿帕子擦血迹,小心翼翼的,不敢碰到那些烂肉,肿得高高的地方倒是可以轻轻擦掉血迹,可是没有药,这可如何是好,道:“杨总管你来擦,我去后厨问问以前有没有主子煎过药,要是有半点遗漏,也是幸运。”
杨兼接过帕子道:“好,你快去。”
璃月忙跑了出去,这种行宫以往出行都会带太医,条件没有宫里好,但总会带些不值钱的常用药。
找到后厨嬷嬷,问:“嬷嬷,太子急需用药,你知道此刻哪里有可以找到药材吗?”
嬷嬷问:“大家都急吼吼的,太子怎么了?”
璃月道:“屁股打烂了腿也肿得高高的。”
“哎哟,没想到贵人也会......所以嬷嬷知道哪里有药吗?”
“我去找找,但是可不白找。”
璃月点头,拿出太子妃给的发簪道:“我得看你手上有什么药。”
嬷嬷看一眼,立即去拿药。
老嬷嬷这把年纪平日也是防着自己会生点小病小痛,故而有点药材就是东一点西一点收着。
拿来的时候,璃月问:“药材怎么吃?”
“这个金银花你试试。”
如此不确定,怎好给贵人用药。
璃月拿过所有药材,给了金簪,跑去前头,她不懂药,总有人懂。
她到的时候太子已经换下血衣,趴着看不到脸,但下身还未干涸一定是盖不得东西的,只得裸露在外,血淋淋,触目惊心。
太子妃坐着,苍白着一张脸,璃月过去道:“太子妃,这是用您给的金簪换的药材,你看哪样可用,先应急。”
太子妃也不懂药性,看了看用零碎粗布包着的药材,她从未见过这么简陋的药材道:“我也不知。”
杨兼过来,看一眼,到底是平日里掌事的,遇事比娇滴滴的小姐管用,指了两种药材道:“这两个,五碗水并一碗端来。”
璃月应声,赶紧去做事。
太子不好,谁也别想睡,璃月在后厨煎药回来,夜已黑得不能再黑,端去前头都温了。
所有人打着瞌睡,璃月推门进去,杨兼先醒,端过药材就去喂药:“太子殿下,您醒醒,太子殿下,药材不易,你起来喝一口。”
继而小声:“太子殿下,咱不能灰心,得留着命才不会让小人得志啊~~”璃月听得清楚,杨兼是个谨慎的。
就见床上的人有了动静,转动脑袋,露出脸来,璃月深呼吸,她终于得见云端上的人物了,就见一张皎如日月的脸探出床头,剑眉星目,一双眸子如子夜寒星,高鼻薄唇,霎是好看,璃月曾远远见过,但从未如此近距离看他。
杨兼并着手,汤药往太子嘴里送。
几口喝下,楚珩钰已用尽了全身力气。
璃月收了碗,打算回去睡觉,杨兼叫住了她,问:“你叫什么名字?”
璃月垂眸恭敬回:“奴婢璃月。”
“以往在哪当值?”
“奴婢来东宫已有一年有余。”
“嗯?
咱家怎未见过你?”
“奴婢是个三等丫鬟,凑不到公公跟前。”
“哦,咱家看你是个机灵的,明日,你想办法去弄点药材来,最好找个郎中进来看看殿下的腿。”
璃月瞪大眼睛,道:“恕奴婢完不成,且不说现在外头多少人守着,便是没人,这行宫路途遥远,没有马车,怕是请也不好请。”
这是事实,杨兼也明白,来回焦急走动两圈,喃喃:“这可如何是好!”
坐着的太子妃迷糊问:“太子如何了?”
杨兼道:“太子妃去睡吧,这里奴才来照看。”
佟若芸起身,她在也帮不上忙,只得走人。
璃月转身要离开,被杨兼叫住:“你,留下来照看太子。”
璃月诧异:“我?”
“就是你,我们二人轮流值守。”
璃月丧,但现在形势不明,还得任劳任怨,万一呢,太子和杨兼以后承她情,照应着她呢。
看了看整间屋子,去拿柜中翻看软铺,还真有一床不起眼的,看着就是给下人守夜睡的。
璃月道:“我守白日,你守晚上。”
杨兼道:“不行,你前半夜,我后半夜。”
前半夜都快过了好不好。
璃月道:“你知道今日的吃食哪来的吗?
是我在厨房做帮手才得了一口粥,晚上不让我休息,明日指不定大家挨饿。”
闻言杨兼只得作罢,便随了璃月去。
瞥一眼这宫女,只觉这小宫女很是机灵,有点不好拿捏的感觉。
夜里刮起了风,扑簌簌的,颤动窗子,看样子是要下雨。
今晚的禁军守卫也比昨日森严,杨兼熬鹰似的守着,等下了雨,就拿着盆去接雨水,还守着门口,生怕好不容易接的雨水会没了,倒是惹得那些人在一边嗤笑。
璃月给又浑浑噩噩的太子擦身子降温,床上的人要不是身子底子好,怕是两天都熬不过去。
就在别人以为屋里人接了雨水,不用守着井水时,杨兼去打井水去了。
屋里五个盆被他偷偷装满,无声无息。
杨兼听闻采买了米面,又偷偷出去寻吃的。
要知道哪有吃的还不容易,深更半夜,匕首放在烧火老婆子脖子上,婆子被惊出了魂,盘问一番才知道哪还有吃的,当天晚上就解决了吃的。
璃月半夜睡去,不知道后半夜的事,反正再醒来时,外头的雨已经停了,杨兼睡在太子脚榻边,屋里整整齐齐的放了几盆水,还有一身湿衣服扔在一边。
璃月收拾被子,随后发现角落竟然多了一小袋面,她看了看杨兼,越发觉得这杨总管不是吃素的。
一大早生火,给他们弄点饼子算是仁至义尽。
在桌上揉了面,和了盐,加了猪油,然后把小炉子生起,烧烫锅底,翻了面用锅底烫饼子,第一张有点赃,不过第二张开始就好了,也不粘,来来回回滋滋炸响,吵醒了屋里人,屋里潮那油烟味就特别浓厚,要不是屋子是最大一间,怕是得被烟呛着。
大半个时辰,倒也被她弄成了十几张饼子。
屋外都能闻着味面饼子的香味,惹得禁军时不时走近窥探。
杨兼被吵醒,看着有吃的,忙收起被子,给他们殿下漱口,然后弄一张刚烫好的给殿下,随后自己也来一张。
璃月不客气,也给自己来两张,她是好久没有填饱肚子的感觉了,今早一定要吃饱了,之后的事等出了这里再说吧。
多了十来张饼子,还给烧了水,之后不动声色出门。
太子妃佟若芸叫林姑姑拿着和离书离开,叫佟家来接她,这禁军不管这事,便是有和离书也不放人,说是要听上头意思,另外,为了叫佟家不放弃她,又交代了一些秘密的话。
璃月听闻太子妃和那些人没那么快走,又回了屋子,看看有什么要做,见着角落的衣服,便就帮着搓搓洗洗。
今日气氛有些安静,不似昨日,杨兼还会找她说几句话。
杨兼时不时看向那宫婢,心里冷哼一声,就这点小心思还想瞒得过他。
楚珩钰好受一些,眼睛无处可看,看的也是那个小宫女,人倒是勤快也机灵,就是城府不够深,不过如此足够了,待在身边正好。
中午就是饼子,一人一张分了,喝了热水了事。
药没了,也没处煎药,璃月得了闲就去看看房良娣,也守着佟若芸。
下午,果真有佟家人来西山别苑,还带了吃的,杨兼叫她守着屋子,他亲自去接的人,不多久便接了粮食进屋,说是佟家人得上折子求情才能带人走,佟若芸想离开没那么容易。
璃月听闻便就没那么积极了。
杨兼大庭广众之下,大声交代人带话:“禁军统领章匡,打算饿死已身为庶民的楚珩钰,已有三日,我家主子命悬一线。
如今还不给请大夫,皇上念及骨肉之情留下殿下,可禁军统领不同意,还请佟夫人代为转达。”
佟夫人诧异,看向佟若芸:“这可是真的?”
佟若芸点头:“还请娘据实告诉爹。”
“你们怎可......”还没等佟夫人气,副统领说话:“误会,我等守着厨房乃是怕有人毒害已身为庶民的楚珩钰,实是他现在处境堪忧,我等不得不仔细看顾。”
佟夫人知道这些人什么意思了,反正当面一套背后一套,道:“那就请诸位莫要谨慎过了头,反倒把人饿死了,我这就请大夫来。”
“好。”
佟家在朝中也是举足轻重的人物,不然也不会与太子联姻。
佟若芸要与佟夫人私下说话,禁军紧紧盯着,便只说了这些日子的大概,行宫不让进,天色又暗下,佟夫人不得不当天就走。
璃月瞧着佟若芸没走脱,有点可惜。
禁军现下已不占着厨房,但是保不定什么时候风声过了又故技重施,吃食屋里留一半,还有一半留厨房。
璃月一个人生火做饭,今日有鸡鸭鱼肉,佟家人来的正是时候,也算解了燃眉之急。
不过还是杨兼聪明,他好像算好了的,就知道会有吃食来一样,利索装进屋,今日没有杨兼,厨房也不会给他们用。
不过谁不知道,眼下只是过了眼前的危难,之后还不知道有什么难处。
璃月看着鸡鸭鱼肉,来了干劲,平日里老余头主厨,怕人偷师,但她讨巧,时常帮着洗菜干活,又见她是宫女,干不了厨子,便就留着她打下手,久而久之,这些东西怎么做,干什么,了熟于心,后来太子妃进门人多了,要守夜,老余头全自己揽吃不消,才教她一点小食做法。
她跟着老余头不仅长个子,厨房之事都摸得八九不离十,今日上手,正好试试自己本事有没有。
上好的五花肉一天吃不完,腌一半,留一半现烧,现烧这段先用白水煮一煮,晾凉,然后去刮鱼鳞,这鱼留不得,今日不吃,明日怎么烧都有腥味,将鱼洗净,放在一边,肉也凉了,将肉切块,四四方方,起锅烧油。
要说她最喜欢做什么,待什么地方,那就是厨房,自从进了东宫,跟老余头打好关系,她就再没挨饿过,那是她自小到大最幸福安逸的一年。
她也羡慕村子里的老厨子,所有人都瘦瘦的,只有有手艺的老厨子满面油光,肚子里都揣着福气,不知道叫多少人羡慕。
她也没什么大志向,只要不叫她挨饿就成。
室内安静一瞬,气氛有些好转,只不过外头的人哭哭啼啼的女声叫所有人都皱了眉。
房良娣哭嚷着进屋,扑到床前哭道:“殿下,他们说您以后是庶民,是不是真的?”
这一说,屋里其余两个女人都惊了,佟若芸忙问:“你哪里听来的?”
“别苑的下人说的,我也不知是不是真的,殿下,你告诉我们,是不是真的?”
璃月看到床上的人紧紧捏拳,手上的青筋暴起。
就听身边“啪”的一声,吓了璃月一跳,转头就见房良娣捂着趴在地上,杨兼怒不可遏,眯着阴冷的眸子:“你没瞧见殿下养伤是不是,你再聒噪,可不是张嘴一巴掌的事,滚出去!”
屋里另两个女子也是捂着嘴,不可思议一个奴才居然打主子,房良娣再无状,也是官家女出身。
房良娣不敢再多言,捂着脸跑了。
杨兼对着太子妃道:“太子妃也出去吧,殿下需要清静。”
一时间屋里的女人都走了出去。
璃月看了看杨兼,年纪不大,一张四方脸,面上干净清俊,就是一双眼眸,许是浸淫宫中多年,便是个太监也难掩奸滑阴险之相,颇有威慑,那戏台子上唱的丑角应都是这等人物。
屋内安静,就听杨兼又安慰道:“殿下,您莫放在心上。”
床上的人没吱声。
璃月放下帕,给床上的人再盖上被子,道:“奴婢去换水。”
说着放下帕子便出去了。
桌上还有碗筷,无人收拾,这般境地应该是最差的了吧。
出门,不多远,便在太子妃的房中,里头有房良娣的咒骂:“......他杨兼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打我,太子妃我可不想活了啊~~”璃月漠不关心走过,谁人都有自己的苦难,她的苦难在很早之前就吃完了的,该是没了。
回到大厨房,老嬷嬷一人在收拾,那么多禁军的碗筷,无人帮她,璃月过去,撸起袖子道:“嬷嬷,那几个守西郊的怎么都不来帮你。”
嬷嬷道:“怎么帮,他们平日洒扫我也不帮的,各司其职。”
“哦,嬷嬷,屋里还有多少米面,他们什么时候会采买?”
“不会采买了,晚上不够,他们说是外头买饼子来吃。”
“怎么这样,他们是存心要饿死人吗?”
“唉,那贵人是个活不久的命,我看呐趁早放弃了,你还有活命的机会,不然迟早被拖累。”
璃月想一下,曾经有个宫妃说是吃鸡蛋噎死了,之后皇后一个照顾不周,满宫的下人都拉着陪葬,责任便都怪在那些陪葬的下人身上。
不过这都是无头公案,说说而已,事实如何谁知道。
但太子便是被废了,也是举足轻重的人物,犯事不在牢狱在行宫,这就说明最上头的人是不想太子死的,而下头的人落井下石的,捧高踩低的,欺瞒不报,很多事就是说不清楚的,这时候最容易浑水摸鱼,那主子出了事,第一个要死的人就是伺候他的人。
璃月这么一想,脊背发凉,从来没有哪一刻,觉得自己离死亡这么近。
动作快的帮嬷嬷洗碗,湿了衣袖,随后在厨房抓了两把米装在袖子里,然后重新端着水出去。
再进太子房间的时候,屋里静静的,杨兼在打盹,轻抬了抬眼皮,看清楚人,又闭上了眼。
璃月把水放房间,摸了摸太子额间,烧下去了一些,便又去收拾碗筷,轻手轻脚。
经过太子房里是女子的啜泣声带着哀怨,“......不知家中人知晓,会不会接我们回去。”
这是大难临头各自飞之照,屋里无人反驳,不过璃月也没听,事不关己。
到了小厨房,想到没有盐巴,又去大厨房,什么时候都不能没有一口吃的。
嬷嬷见璃月又来,这一次是帮她烧水,又见她要了些盐巴,和一些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之后,璃月又来主动帮着嬷嬷去分热水给禁军。
不管哪一个,人家外出当值,喝水是必要的,璃月必须要给人看到她在行宫的作用,这也是求生的本能。
一个早上谁也没有她忙活。
中午,璃月又煮了米汤,这次比早上稠了一些,汤里见了点白,璃月捞了米粒叫自己吃饱再给各位主子送去。
都是她一个人在忙活,能做到这份上已经很不错了。
端了吃食过去,这次比早上更惨,肉丁都没有了,三个女人不免面色更加凄苦。
进到太子屋里,璃月对着杨兼道:“我尽力了。”
杨兼看了看米汤,只点了点头,端着碗去床边上,道:“殿下,起来稍微吃点,虽是米汤,但是养伤最好,殿下~~~”楚珩钰动了动侧过了身,将脑袋探出,就着杨兼的手,大口喝下。
太子不并娇气,相反平时的他起的比鸡早,活得比牛累,朝堂一不如意,挨骂就是他,千般好就都是皇上的,楚珩钰难得有休息时候,如今只不过挨了一顿打,倒是可以好好休息上一番。
杨兼喂完,去喝自己那碗,然后问璃月:“吃的哪来的?”
璃月道:“早上帮后厨嬷嬷洗了碗,烧了水,拿了点来。”
杨兼点头,对着璃月道:“你看着殿下,我去去就来。”
璃月点头。
杨兼就这样穿着太监总管的衣服出去了,璃月也不知道杨兼出去做什么,便就去床边,摸了摸太子的额间,有点烧但不烫手,掖了掖被子。
随后坐去一边小憩。
也不知过了多久,好似一刻钟,就见再次进来的杨兼抱着个不多的米袋子,和几颗青菜萝卜,这怕是后厨所有可见的吃食了吧,就听杨兼嘴里道:“真当咱家是好欺负的,谁敢饿着我家殿下,我跟他拼命!”
璃月忙去接着东西,放去屋里一角。
杨兼问:“你还缺什么?”
璃月道:“油盐。”
杨兼点头,又出去了。
没多久,又抱回来油盐。
璃月眸子里透出笑意,早知道杨兼有这等本事,早跟他说才是。
端了冷水进屋,将水放在床边,伸手去探楚珩玥的额头,还没全好,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大夫。
刚这么想,外头居然有了动静。
杨兼忙出去看,回头对着床上的人道:“殿下,七王爷带了太医来。”
床上的漠然人出声:“叫他走。”
“可是,殿下,太医......走,吾不想看到他。”
杨兼着急,忙关上门,道:“七殿下,主子不想您过来,您怎么过来了。”
“我来看看三哥。”
外头是个清俊的声音。
杨兼道:“七殿下,别叫小的为难,今儿你是见不到主子了。”
“为什么?
三哥为什么不想见我。”
“唉,不见自是不想让殿下您忧心。”
“不见就不忧心了。”
“奴才,奴才......那你跟我说三哥怎么样了?”
“能怎么样,殿下人不好,越是这个关头,谁都不要靠近最好,七殿下,你走吧,别叫小的为难。”
“我就看一眼,也叫太医看看。”
“这时候是主子最狼狈的时候,他谁都不见,您还是别为难小的。”
“我听闻二哥来过了,说三哥废了腿,存了死志,可是真?”
“殿下你别问,还是走吧,以免再刺激殿下。”
“本王偷偷带的太医,无人知晓,你就让我见见三哥。”
之后窗口的影子靠近,听不到说话声了,看着是杨兼小声与人耳语。
璃月愣愣的看了看床上的人,心一惊,这人怎么睁着眼睛看着她?
她什么都没做,也没听着要紧的。
楚珩钰定定开口,“你去,跟他说,将吾流放出去,哪里都好。”
璃月不明白,流放大都是苦寒之地,殿下为什么要这么说,不管了,她是下人,只有照做的份,福了身,便去办事。
开门出去,杨兼带着人走远了,连着太医都走了。
她上前几步唤:“七殿下留步。”
前头的三人停了脚步。
璃月走近,垂眸,恭敬的行着宫中礼仪,对着楚珩隽道:“太子让奴婢传话,将他流放出去,哪里都好。”
楚珩隽皱眉,面上很是难为,悲伤道:“三哥这是何苦......”杨兼道:“七殿下,可千万别听主子的,太子殿下心里苦,身体残了,他是变着法儿寻死啊。
还请您多多为主子求求情,奴才感恩戴德,如今,如今,万不能如了主子的意。”
璃月弄不明白了,杨兼还有不听话的时候,想着若是流放至少还能保命也不一定,看了看清俊面上还有些稚嫩,又很是为难的七殿下,璃月不知道哪根筋不对,对着杨兼道:“杨公公要背主吗?
主子说的话何时对你不灵验了,你是不是也想离了主子去。”
杨兼一愣,没想到一个宫婢反应这么迅速,还能对他如此说话,心里对这丫鬟十分看好。
立即做出一副愁苦为难模样。
“罢了,是三哥真这么想,我便尽力试试,你们好好伺候好他,若是有个闪失,唯你们是问。”
璃月就知道,里头的人好轮不到她,不好第一个找她,心里悲催,转身就走。
走进屋里看了看床上的人,不免生出些埋怨,想着早点走了好,还是那叫菊英的宫女厉害,知道形势不对,走了了事。
杨兼回来便对着床上的人道:“殿下,好不容易来的太医,走了可惜。”
床上的人头朝着里头不说话。
璃月心里丧,转去厨房,她还是待在厨房安心些。
走去厨房,呵,烧了水,碗没洗,是啊,洗碗是下等人的活,这里谁都没有她下等,看了看里锅,有些剩饭锅巴,这会儿没心思偷吃,把剩饭弄起来装好,放在一边,然后清理厨房。
一个人,安安静静,本以为可以躲开些烦心之事,待忙完手中之事,灶房里突然就闯进两个禁军,刀直指着她脖子。
璃月脊背发凉,忙举起两只,心里又慌又惊,她做了什么?
这些人要怎么对她?
像她这样无足轻重的人,死了也无人在乎,最是好做刀下亡魂。
她没喊饶命,是此刻脑子一片空白。
半晌,拔刀的人道:“你倒是个好宫婢,可知现下什么情况?
你便是做再多也无用。”
璃月点头,原来是她做的太多了,忙道:“我本就是三等宫婢,凑不到主子跟前,我一会就偷偷出了庄子,不再碍眼。”
“那可不行,你要是走了,上头问来,我们不好交代。”
“那,那,那我怎么做。”
见她怕死的紧,禁军收了刀,道:“知晓你是个聪明的。”
之后便从手里拿出一包东西道:“你晓得怎么做吧。”
璃月不是没见过这些腌臜事,如今这些腌臜事竟是落在了她头上,忙点头如捣蒜:“知道,知道。”
“嗯,知道就好。
我们会在暗中盯着你。”
璃月慌忙点头。
两人警告似的看一眼璃月,走了。
璃月认不得这两人,只觉得禁军一波一波,不会总一张脸在你眼前晃,可见有组织有安排,会不会也怕被人记着容貌报复。
璃月收了药包,打开,闻了闻,呛人的紧,是什么毒药,做什么用的?
生无可恋,她这条小命怕是活不得几天了。
那太子死了,她也会死,那太子活着,她也会死,真真是没有活路了。
迷迷糊糊,惴惴不安走到院中,竟然觉得自己无处可去,那种漂泊无依的感觉袭来,不免失落的想,她在这世上是不是生来多余。
看了一圈,走去房良娣的屋门前,敲了敲:“是我,璃月。”
然后推门进去,人已躺在床上,探出头来,璃月道:“今日我陪着您睡可好。”
她点着灯睡,可见一个人害怕。
房良娣看了看璃月,忽而哭出声,缓过之后,道了声:“谢谢。”
她一个人实在太害怕了,千想万想也没想到,菊英那贱婢会跑了,她平日对她可真没亏待过。
璃月走去翻找下人睡的被子,知晓房良娣不会撵她,便就主动睡去她脚边,道:“早些睡,说不定明日就可以走了也未可知。”
“嗯,好。”
“你叫什么名字?”
“璃月。”
“璃月,谢谢你。”
我也要谢谢你才是,我没有安身之处,寻你也是无可奈何。
熄了灯,便就躺在房良娣脚榻边。
如今这境况,她是怎么也睡不着,也睡不好了,不知道有生之年还能不能见阿爷,还能不能见小峰,还能不能见当初一起的伙伴。
多年不见,怕都忘了她吧。
愁绪失落结在心头,小小的个头蒙在被子里,默默流泪,她也才十六岁的小姑娘,说是刚长大也不为过,哪里能抗住伸头一刀缩头又一刀的窘境。
当初在浣衣局,天寒地冻也要洗衣服,别人都受不了在哭,她却还能咬牙坚持,就为了那两个热呼呼能填饱肚子的馍馍。
便是挨打,也不怕的,她知道,不会死人,如今,是真没活路给她。
之后迷迷糊糊倒也给她睡了过去。
门打开,瑞王先是看到屋里情况惊了一瞬,刚踏进一脚,又闻到一股味道,又缩了回去,继而深吸一口气,捏着鼻子进屋,走到床前,见着床上的人,瞪大眼睛:“三弟,你......你怎么成了这副模样!”
璃月禀道:“殿下不想活了,又不要我们伺候,这才.....求瑞王找个大夫来给殿下瞧瞧,殿下的腿掐着都不疼,再不瞧要废了。”
闻言,楚珩瑞看了看床上的人,“三弟你这是何苦。”
说着用手在床上人腿伤上狠狠一按。
璃月皱眉,看了看床上的人,那双眼眸如古井一般,幽暗无波,状如死人。
就听瑞王道:“三弟,你这腿还真是,那下手的人怎么这么狠,我这就告诉父皇,给你求情去。”
璃月跪着磕头道:“瑞王,还请您去说句话,那禁军守着厨房不让做饭,是存心不让殿下活着。”
“什么殿下,我三弟已不是太子,已是庶民,注意你的言行,不知道的还以为三弟不甘心呢。”
“是,是,奴婢嘴笨,还请殿下跟禁军说句好话。”
“这禁军哪是我管得的,不过也罢,我这就去说句话,能不能管用,我就不知了。”
“是,多谢瑞王,瑞王仁慈。”
瑞王受不了味道,赶紧走了出去。
等人走了,杨兼看了看床上的人,又看一眼璃月,转身去送瑞王。
结果瑞王没走,反而去与太子妃说话。
佟若芸见着人当即哭出了声,叫瑞王帮忙,哭哭啼啼,瑞王当即就伸手将人搂住,口中安抚,“没事的,我会想办法。”
佟若芸竟没察觉异常,到底是十几岁的姑娘,戒心不重,但杨兼觉得男女有别,太子妃这般是不懂事还是规矩没学好就两说了,屋里没有别人,杨兼没有立即走开,别人可以不顾及,佟若芸是太子正妻,可得顾及着点。
嘤嘤啜泣能听着男人说什么话,瑞王在外声明没有不好,如今可没藏着坏心,有点心的就能看出来,他是来幸灾乐祸瞧热闹来了,杨兼越看佟若芸就觉得她还不如一个宫婢来的懂事有用。
屋里人一走,那张古井无波一般的眸子便狠狠盯着璃月,璃月也没解释,过去帮人脱了沾了尿的衣裳,结果那手力大,当即把她推开,眸子里的不满几乎呼之欲出。
璃月也没说话,她是配合杨兼说话,出于求生本能,才没过脑子。
璃月觉得自己没错,继续上前动手,那骚味实在难闻,不换屋里没法待,你来我往,僵持扯到伤口,楚珩钰才消停了,任由这宫婢脱了里衣。
这宫婢不仅胆子大,脾气也挺大。
他知道这宫婢做到这般是最机灵的做法,而且还是最好的,只不过,那尿不知是谁的,泼在他身上,犹如受那胯下之辱般叫他难以接受。
开了窗子,屋里味道散去,璃月和屋里的人才好受些。
等杨兼回来,屋里味道已经散去了些许,不过,杨兼还是问:“刚才做了什么?”
他回来都吓一跳。
璃月道:“杨总管去找几床干净的被褥来,刚才殿下的腿许又被伤着了,你也看到了,要是不想一辈子瘸腿,要早点想办法。”
杨兼闻言转身出去,没多久,抱了好几床被子放在角落,应该是别院空着的屋子里搜罗来的。
杨兼跪下,对着楚珩钰道:“殿下,接下来该怎么做,咱们不能坐以待毙,你的腿拖不得。”
璃月不合时宜拿了被子过来道:“杨总管,我得将被褥换了,你裹着殿下,站一下。”
杨兼瞬间以为是太子殿下尿失禁,忙开始帮忙。
太子殿下最是要尊严,如今尿床怕是羞愤难当,便不合时宜开口,“没事殿下,您在养伤罢了,没多大事。”
楚珩钰心口起伏两息,盯着璃月,好似看到了这宫婢眼眸含了笑意,牙根磨了磨。
璃月快速换好被褥,放在一边,床上这才干净清爽,地板璃月也擦了一遍,这才散掉所有难闻的气味。
煮的米汤也不知何时变了温凉。
三个人先吃好喝好,多余的璃月才送去给另三个女子。
那病了的,李良娣照顾着喝米汤。
这日子当真是过得胆颤心惊,又没滋没味。
下午,直到日落西山,菜买宫婢才回来,只不过好不容易采买的东西,被那些禁军给抢走了,林姑姑生无可恋,回来告诉佟若芸昨天遇到之事,一是当铺不收宫里的东西,二是收也给不了多少银子,事急从权,好说歹说换了银子,夜色黑下,不得不先寻地方住下,到处都在说太子被废的事,她们听了一耳朵,结果宫女菊英偷了银两漏夜跑了。
林姑姑不得不当了自己的东西,换了米面回来,结果到了别苑,那禁军就把好不容易买回来的米面抢走了,半点不留情面。
当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麻绳专挑细处断。
佟若芸跟楚珩钰说这些的时候,泣不成声。
楚珩钰半晌开口,“你说话的时候能否不哭。”
佟若芸闭了嘴。
楚珩钰道:“我与你和离书,去拿纸笔来,再叫你爹参我一本,与我断绝了关系,这是吾对你们佟家最后的补偿。”
“殿下~”佟若芸六神无主。
“好了,去寻纸笔来,你们在这里也是拖累,顺便叫房家,李家一起参吾,撇清了关系。”
“殿下~~就参吾与瑞王密谋将晋州铁矿据为己有一事,其中提到监工曹工头,意图造反东山再起。”
“殿下~去吧,佟家不想被我拖累,就照我说的去做。”
“可你?”
“没有比现下更差的了,吾已经无所谓。”
佟若芸纠结,终是起身,去找纸笔。
璃月在屋里听着,想着明日要不要一起走了。
只不过,她没存着银两,辜负了阿爷,也不知道阿爷是否还在京城,她若出了宫,便就去寻他老人家,相依为命也好,她学了些厨子手艺,该是能叫他老人家过好日子的。
佟若芸寻来纸笔,楚珩钰口述,杨兼代笔,寥寥几语,杨兼很快写完,楚珩钰签字咬破手指按了手印。
佟若芸也签了字,没有犹豫,咬破手指,按了手印。
相互间若说谁有情意,自然是女子多一些,只不过佟若芸想着家族,没有任何犹豫便就签了,倒是叫人瞧出了几分无情来。
杨兼不屑,这太子妃就与瑞王那模样,他是觉得这大家闺秀配不上他家殿下。
他家殿下多么风光齐月的一人,成亲之后就很少去太子妃房里,不是没有原因,太子妃定是在哪些方面就是没叫殿下瞧上才叫殿下对她提不起兴致。
璃月盘算着离开,当天晚上就把米给全煮了,切了萝卜青菜,倒是叫人喝了一个全乎的粥。
中午还算着吃,晚上就喝浓粥,还不留第二天米粮。
楚珩钰和杨兼都猜到这宫女心思。
还别说,少了谁都可以,少了这宫女就不行。
到晚上,那些采买的人还没有回来,也不知是不是路太远,还是遇到了什么事。
璃月在屋里生火,这破瓦罐叫杨兼用铁丝捆好,很不容易,再不能弄坏了,用最后的水煮了一碗青菜粥,只够一个人吃的,那便是床上的人物。
任谁也想不到,昔日高高在上的人物会落到这般境地,吃喝拉撒全在一个屋里。
此刻满屋的烟火味,盖住了屋里特殊的味道。
没水了,璃月也不想饿肚子,用生米炒了些炒米,最后,每人嘴里可分得两把炒米吃。
璃月杨兼没什么,倒是觉得比喝米汤叫肚里实在些。
倒是那些主子知晓连米汤都吃不着更是生无可恋。
惴惴不安加上心绪不宁,晚上就有一个房良娣病倒了。
她的屋里没有丫鬟伺候,点了灯,无人照顾,也无人知晓。
入夜,璃月睡觉,杨兼外出弄水,半夜有些动静,璃月睁开眼,忙起床去帮忙,一桶水分在白天收拢的盆里。
璃月没想到杨兼的衣服是双面穿的,正面青蓝,反过来全黑,她记得别的太监衣服可不是这样。
轻轻倒了水,杨兼抹黑又出去了。
璃月觉得杨兼是有功夫的,不然怎么可能悄无声息的走来穿去,她是偶尔见过太子宫里的暗卫,走路没声,穿梭无影。
他白天被人欺负成那样是不是故意的?
要说玩心计,杨兼能坐东宫总管的位置,定是不简单的人物。
璃月想想,杨兼便是跟着落魄太子,也是不可得罪的人物。
两桶水装回来够用了。
可惜床上的人发烧的厉害,杨兼不让睡,璃月也没辙,只得照顾床上的人先降温。
这一擦就擦了许久,璃月觉得是从半夜到了鱼肚白,弄得她挺累的,人才降了温。
璃月累,便就趴在床边睡。
楚珩钰脖子不舒服,侧过头便就看到累趴闭眼休息的宫女。
柳眉微弯,睫羽安静的一动不动衬出几分安详来,一张小脸水灵灵似是能掐出水来。
今日所发生的事,他不是什么都不知,背后谁要做什么他也能猜到,倒是没想到这宫婢能有这般反应,若是他能渡过此劫,倒是还能照应她几分,算是她的功劳,可此劫难过,只能算她倒霉了。
楚珩钰眼睛没有所看之物,便就看着璃月又睡了过去。
第三日,屋里什么时候多了水,外头的禁军竟是半点不知。
一大早屋里不是飘出粥味,就是药味。
本是三天就能搞定的事,如今无端就被坏了计划。
璃月也谨慎,出恭也不往远了走,就在太子妃在的屋子里出恭。
出去的三个宫女到现在还没回来,真是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叫人焦急的紧。
璃月再次回屋,看到杨兼抱着太子从出恭的地方回来,那腿挪动了无疑。
璃月看一眼没说话。
人家屁股打烂了,先养屁股还是腿,怕是大夫来了也会犯难吧。
刚才动了动,伤口撕裂,璃月走开了些,杨兼给人清理伤口。
之后杨兼拿出太子血淋淋又干涸的衣服道:“洗了。”
璃月没二话,省着用水,在屋里一点一点搓。
屋里两个男人无事便就看着一个宫女动作。
杨兼问:“你在东宫一年当的什么差?”
“奴婢是传菜婢,三等宫婢女了,偶尔帮着掌厨值夜。”
“如何来的东宫?”
“我在浣衣局,听说东宫要几个宫女,便就把自己所有的银子给了掌事,求的一个三等宫婢的职。”
这个杨兼知道,浣衣局是最累的地方,尤其是冬天,手都能冻烂,要想出了那地方,还真得使些银子。
又问:“进宫前什么身份?”
璃月低着头面无表情,淡淡道:“乞丐,阿爷说进宫不用乞讨,便就偷了人家衣裳进的宫。”
“你倒是实诚。
可进宫不会要来历不明的人。”
“我并不是来历不明,去官府报过案找过爹娘,可惜老家遭了水患,便是官府也不知我爹娘在何处的。”
“逃荒来的京城?”
“嗯。”
说话间,水盆里已洗出了一盆污浊,璃月看了看衣服,没有油渍,全是血渍,结块的不是不好洗,搓动几下就能干净。
为了省水,几件衣服都搓在一个污盆里,最后才一起在清水过过。
两盆水去了,在当下情况已是奢侈。
璃月给衣橱打开,将衣服挂上,还有的晾在盆架通风口。
一个屋子又是柴房,又是晾衣,又是睡觉,横七竖八,乱糟糟,要不是屋子是最大一间屋子怕是要摊不开了。
屋里两个男子就看着一个宫婢忙碌。
不知何时太子又睡着了,他的脑袋是朝外的。
午时还是喝粥,米不够了,也不知道粮食什么时候能接济上,璃月算着吃,煮的还是米汤。
李良娣进来道:“太子殿下,房良娣病了该如何是好?”
杨兼当即道:“我去看看。”
出了门便是一顿呵斥,一个良娣生病多大的事,竟敢打扰太子养伤,半点分不了轻重,他一个奴才,竟然斥一个官家小姐,也是疯魔了。
璃月看到床上的人睁开了眼,双如星辰一般的眸子,此刻黯淡无光,就好似街边躺着想等死的流乞,生无可恋。
只不过片刻,他便有了神志一般。
璃月听着外头声音,是杨兼的哭喊:“瑞王殿下,你得救救我家殿下,他快不行了,殿下存了死志,我等不敢让殿下有半点闪失.......”璃月忙起身,蹿到楚珩钰身前,将他整齐的头发揉搓打乱,之后,又觉不够凄惨,璃月又瞧见床底下的尿壶,撩开被子,对着床上的人道:“得罪了。”
楚珩玥就眼睁睁看这个大胆宫婢往她身上泼尿,霎时尿骚味弥漫开来。
璃月放好作案工具,跪在床边,面无表情。
楚珩钰已目眦欲裂,死死瞪着眼前的人,心口起伏。
璃月去煎药,烧火嬷嬷已经开始做早饭,璃月在灶头绕一圈,先是拿昨晚煎过的药蹲在烧火嬷嬷身边,然后小声:“嬷嬷,一会儿可否匀些吃食给我,我好饿。”
烧火嬷嬷也不知道如今形势,那太子是庶民的事她也知晓了,道:“你大可不必跟着这个废太子,以你的聪明劲儿,该是存了不少金银,趁早去谋生不是更好。”
说起这个璃月惭愧,“嬷嬷不要笑话,我是个三等宫女,头一次得赏就给了嬷嬷,来时也是突发情况,我存的一点微末银两也没拿,跑是跑不得的,我只想着有口吃的,别饿死就好。”
唉,做下人的命,这就没办法了,嬷嬷一把年纪,黄土都埋脖子的人了,道:“去偷偷藏一点吧,东西见少才会有人去采买。”
“多谢嬷嬷。”
璃月忙去藏一点腊肉,一点米,拢在袖子里,也不怕脏。
她小时候做过乞丐,这点脏是不怕的。
有禁军进来查看,璃月若无其事煎药,那禁军不客气打开药罐子查看,问:“煎的什么?”
璃月忙道:“没有太医,听说干草根可消肿,就随便找了点活着树皮树根。”
禁军皱眉:“别把人吃死了,我们可不好交差。”
璃月忙道:“不会不会,我小时候吃不起药,阿娘就是这么煎的。”
药可不是谁都吃的起,穷人家草根树皮树根煎药那是常事,禁军看一眼璃月没做怀疑走了。
这汤药昨日煎过一遍,没有什么药味了,才好如此忽悠,放平日定是不行的。
烧火嬷嬷知道璃月机灵,没想到这孩子通透的紧,道:“快去吧,下一个没那么好糊弄。”
“好。”
药煮了一遍,倒出只有一点点药味的药汤,璃月多带了几个碗走。
到了太子的住处,里头有嘤嘤哭泣声,进去是太子妃在给太子擦身子,还有太子妃的连连道歉:“我不是故意碰到伤口,您忍忍。”
太子的头朝里头,看不清表情。
而杨兼另寻了一地在打盹,人在半清醒状态,见着璃月来忙问:“手里的是什么?”
璃月道:“昨日煎过的药,今日又煎一遍,还有点药味,快喂太子喝下。”
杨兼过来,看着堆起的药碗皱眉,疑惑。
璃月道:“偷偷弄了点米,一会儿许是只有点米汤。”
杨兼点头,拿了最上面的茶碗,自己先喝一口,未察觉异常,便去床边喂药。
璃月诧异杨兼的谨慎。
之后的事璃月就不管了,她去行宫有小厨房的地方而去。
一个人没有人监视,璃月很自在,尤其小厨房这里还有井水,更用不着去外头打水,而且行宫这里的锅为了维护,还会定期烧水什么的,不用怎么清洗,更有柴火堆着。
只不过她袖子里的这几把米要分给那么多人,叫她想起了小时候柴头给她们煮粥的画面,也是这样少少的米,多多的水,煮出来的不叫粥叫米汤。
璃月切了肉丁,放锅里算是调味了,没有盐巴,能将就,就将就了。
璃月想着自己多吃一点,结果那稍稍有些微胖的房良娣找了来,对着她道:“吃的好了没有。”
璃月有些生无可恋,她想偷偷填饱都不成了,道:“再过一会儿。”
房良娣也是饿了,迫不及待打开锅盖,热气氤氲散开,烫了她一脸,随后仔细朝锅里看,问:“是什么?”
璃月道:“是米汤。”
房良娣锅里看个看,比昨日更不如,很是无语,“就吃这个?”
璃月道:“没办法,这是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偷偷抓的米和一点肉。”
“什么时候可以吃,太子殿下都饿了。”
璃月道:“本来再焖一会儿会更香,如今无所谓了,我来拿碗分一下。”
六个人,分到的汤和米粒屈指可数的样子,房良娣当时就没忍住,在厨房里就哭了,道:“他们说太子被废是不是真的,我不要日日吃苦。”
璃月不管了,她先喝几口米汤再说,她饿。
腊肉好歹有点盐分,煮出来微咸微甜,不难喝,有点烫,她边喝边呼噜,生怕吃慢了有人跟她抢,主要是她太饿了。
她从小吃惯了苦头,村子被淹逃荒那时候,她第一个被爹娘遗弃,途中几次差点饿死,靠的就是别人的施舍和善心,她如今长成这样,有一半是老天爷不叫她亡,一半是运气,也可以说她的气运好多时候是她心善所致。
没有那么多伤春悲秋,喝完,端过多余的碗筷就走,也不管厨房的房良娣。
璃月把吃的端进屋里,杨兼看了看米汤,自己亲尝一口,再去喂床上的人。
就听杨兼道:“殿下,好不容易弄来的一口吃食,你得喝了。
那章匡没有上头授意,哪敢如此对殿下,奴才猜定是有人授意,想要落井下石折辱殿下,殿下,奴才知道您疼,您不舒服,但是疼也要把粥喝了。”
杨兼几乎用太子听的进的话哄着他。
床上趴着的人有了动静,撑起身,探出头,面上满是痛苦的隐忍,看了看碗里,面无表情,就着杨兼的手,大口,大口喝下。
多么风光齐月的人物,如今竟然变成了这般光景,只短短一日,竟然如此狼狈。
待喝完,床上的人开口了,声音如风箱里的破布,带着颓丧:“杨兼,吾的腿废了。”
“殿下别说丧气话,腿会好的,只要我们出去,就看大夫。”
“吾没有知觉,也感觉不到腿疼,这辈子,已无望。”
“殿下~~~”杨兼心疼,又说不出安慰的话。
那边听见的女人,又开始嘤嘤哭泣。
那桌上的粥都还没开始动,这气氛已不适合吃东西。
璃月巴不得这些人不喝。
好一会儿,缓过那阵,杨兼对着璃月道:“你来,伺候殿下。”
璃月淡漠着脸上前,伸手探了额头,又烧起来了,没有昨晚那么烫,拧过帕子,用轻而缓的声音道:“奴婢小时候的阿爷为了给我们找吃食,去米铺偷了一把粮食抓兜里,结果被人抓到打断了腿,伤了腿根,没了知觉,他以为腿废了,一心想寻死,不想做大家的拖累,阿爷人很好,乞讨来的吃食多半给了我们这些孩子,我实在不想阿爷就这样死掉,后来,我去药铺门口跪问大夫,可有得治?
那大夫说让他躺着三个月别动看看,用木头固定断腿位置,等他慢慢长好就成。
我说动阿爷,阿爷就真躺了三个月,知觉是躺着躺着慢慢回来的,待三个月后下地,瘸了腿,后来又拜问大夫,拄着拐杖不到一年恢复如初。
我看殿下与那时候的阿爷伤的位置很像,太子比我阿爷年轻,当是可恢复的。”
她边擦边说,语音轻而缓,并无感情,若说有,那便是同情。
楚衔钰侧头,看向说话的人,一只手用湿帕擦过他的额间,遮挡一瞬,待巾帕擦过面颊,他才看清说话的人,好面生,年龄也不大,面上有些婴儿肥,像是没长开,眉眼倒是生的柔婉,还有些慈眉善目,只这双眼眸太过沉静,无波无澜,便是对上他的眸子,也无任何波澜,像是对待平常人一般。
他看过的人多了,不觉得眼前的宫女有什么特别,但是她的话不禁叫他有了些希望:“果真?”
璃月淡淡“嗯”一声,还是无波无澜。
“我不能保证,毕竟不是大夫,你信了就好好活着,上天会给想活着的人气运让他渡过难关。”
她从小就是这么来的。
楚珩钰怔了怔,给想活着的人气运?
是啊,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楚衔钰又将头转了回去,背上传来凉意,有点熟悉,这便是早间伺候他的人。
“冰糖葫芦~~卖冰糖葫芦嘞~~枣云糕,新鲜出炉的枣云糕嘞~~~噹噹~”铁器敲打的声音,继而又是“麦芽糖~甜而不腻的麦芽糖嘞~~......”喧嚣热闹的景象穿过高高的宫墙,飘进东宫后厨值夜的宫婢耳中,虽只余微末的余音,却也冲击心灵,令她胸腔震动,看着高高的宫墙,望眼欲穿,心驰神往。
五年了,她十一岁进宫,便就未再踏出过宫门一步,若要出宫,得年满二十二才能放出宫去嫁人,好像还要等很久很久的样子。
内外两个世界,一个热闹非凡,人间值得。
一个冷冷清清,人间不值。
她泄气转身,重新守着小厨房。
她是三等宫婢,等闲是凑不到主子跟前,跟着老余头学了些宫廷菜系,还有小食,虽学了皮毛,但晚上帮着干爹值夜也是可以的。
若是主子有特别想吃的难做,跑去叫一声干爹也来得及。
如此轻松的活计别人不知道,她却是知道的,这三等活儿当不了主子的撒气桶,也看不到腌臜事,倒是能听闻很多秘事。
同时间进宫的姐妹削尖了脑袋往上凑,也不知道为了啥,被打死的打死,落水的落水,不见的不见,独独她这个爱躲懒的成了命硬的。
东宫主子少,如今就一个太子,太子妃,两个良娣,小主子还不曾有,腌臜事不多,就这三等丫鬟的差事还是她花了所有积蓄求来的。
别人都说她傻,不凑主子跟前,哪有赏钱拿。
可她知道,有命拿赏钱,没命花的她见多了,她只想安安稳稳活到出宫就谢天谢地了。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皇城墙外有更夫打更声传来,热闹也不知什么时候连个尾音都没了。
只余一片沉寂,璃月喃喃:“这么晚了,该是没有人要吃夜宵了吧。”
太子勤政,也有规矩,便是很晚也不怎么吃宵夜。
倒是太子妃和两个良娣,偶尔会有,不定时,如今进东宫也才两月,习性还未摸透,小厨房得时刻准备,摸透便就好当值了。
璃月百无聊赖趁着锅子里温着的鸡汤用小火,给自己下了几只鲜肉云吞,鲜香扑鼻,再烫几根菜叶点缀,完美。
看了看小厨房外头,安静如厮,赶紧埋头吃完。
这是她的拿手小食,多少只老余头也不会数,偷吃也不会发现。
吃饱了收拾完,犯困,又在小厨房门板后放好条凳,放上板子,铺开被褥开始睡觉值夜。
“璃月,璃月,别睡了,回屋睡去,要忙活了。”
嗯?
才打个盹怎就快天亮了?
璃月起身,迷迷糊糊:“干爹,这么快就五更天了?”
天还没亮,宫人就要开始干活了。
老余头道:“早上不用你忙活,老样子,想睡到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吃的给你留着。”
“诶,谢谢干爹。”
璃月迷迷糊糊收拾好,走人,回自己屋睡去。
大家都开始陆陆续续起身,就她可以白日睡觉,不过也都知晓她值夜了,没人有二话。
大通铺,床硬硬的,她们说不好睡,她却觉得好睡极了,比她做乞丐时好多了。
所有人的早食过后,有小道消息渐渐传开,渐渐的,人心惶惶。
有关系好的早早的来报信,这些宫婢太监便开始偷偷的收拾包袱另投门庭。
窸窸窣窣,璃月好眠还是被陆陆续续的进出声给吵到了,璃月皱眉,闷头隔绝一切声音,继续睡。
“要不要提醒璃月?
她平日对我们不错。”
宫婢小声。
“哎呀,我们自身难保,还不知道别宫娘娘收不收,怎么带上她。”
“那走吧。”
两人偷摸收拾好,走了。
一间屋子十个人,早上来了好几波人,都是悄悄收拾东西,仓皇而走。
消息传开的时候已经是午时过后,下人比主子消息知道的更快。
此时东宫的所有女眷开始哭闹,已然晚了,东宫已被围得水泄不通。
璃月睡饱了穿好衣裳出门,想着正是吃午饭的时辰,走去厨房,却见厨房一个人影都没有,灶头也无热气,正奇怪,身后一声呵斥:“大胆宫婢,前头召集,你敢在这儿躲懒!”
璃月吓了一大跳,回身见是禁军,忙道:“我昨日值夜,刚睡醒,不知道前头事,这就去。”
禁军没多话,只眼眸中对这宫婢多了两分同情。
跑去前头,各个地方都没人,再跑去前头的前头,废了好一番腿脚,才见大家都集中在一个地方,只不过,这人怎么才这么几个?
有三个女主子,每人身边都一个贴身宫婢,连着老余头都不见,那些人都去哪儿了?
她站上前,站进队伍里,所有人加起来,十个人都不到。
“人到齐了吗?”
身后的禁军回:“都在这儿了。”
“上头有令,尔等乃是太子家眷,先关去西郊别院,听候发落。”
几个娇滴滴的女主子,不受打击,身子站立不稳,摇摇欲坠。
只有璃月全程是懵逼的,什么听候发落,她…她也不是太子家眷啊,忙道:“大哥,弄错了,我不是太子家眷。”
“噌”无情的大刀出鞘,直接架在璃月脖子上,凶恶道:“少他娘废话。”
璃月顿时不敢再动。
千算万算,没想到东宫主子会倒台,看来她也是个短命的。
应该说,进宫都是倒霉命,能活着出宫的那才是真正有福气的,她的干爹啊,怎么走也不叫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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