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那年,沈璋为了我救我,失去了一条腿。
十年后,我们故地重游,在发生车祸的那个十字路口,他求我。
“我还爱你,可我现在遇到了更想守护的人。”
我心痛得几乎喘不上气。
右手在口袋里紧紧攥着那两张化验单,艰难吐出:“你自由了。”
1一个月后,我和沈璋拿到了离婚证他没有薄待我,财产差不多对半分。
只不过我拿的大多是房产,他留下的是公司股份。
“好好照顾自己,有事随时找我,我们……还是家人。”
我瘦了十斤,脸色也不好,沈璋的语气里透着不忍和心疼。
寒风凛冽,我吸进一口冷空气,“我没沈总这么洒脱,还能跟前妻做家人。”
“是我对不起你……”我没再听他废话,抬腿往路边走,直接打车回了医院。
一个半月前,验孕棒上终于出现了两条杠,我高兴得哭了出来。
那时沈璋在出差,我没立刻告诉他,自己去医院做检查。
我确实怀孕了。
但同时查出了乳腺癌。
我当时以为,这已经是命运跟我开的最大的玩笑了。
没想到一个星期后,我深爱的丈夫又给了我致命一击。
流产手术已经做完了,接下来就是痛苦的化疗。
这几年,我的亲人相继离世,只剩下一个阿尔兹海默症的外婆住在养老院里。
唯一的好友程安去年因为老公工作调动,跟着去了沪市。
她周末飞过来陪我,平时就是护工李阿姨照顾我。
李阿姨女儿就是癌症去世的,见我孤零零一个人,对我特别好,叫我“闺女”。
年前,我切掉了左侧乳房。
程安陪我在医院病房过的年,饺子是李阿姨包的。
我吃到第三个,就有点想吐。
“我操……”程安刷着手机,突然叫了一声,马上闭嘴看了我一眼。
“怎么了?”
2沈璋发了一条朋友圈,他要做爸爸了。
婴儿的B超照片都很像。
要说没有一点波澜肯定是假的,不过鼻子酸了一下,几秒就过去了。
倒是程安骂着骂着哭了。
“凭什么?”
“他甩了你马上跟别的女人生孩子,你却在这里受苦,这个世界真他爹的不公平!”
“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她擤了一把鼻涕,“我要跟王宁离婚。”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啊?”
他们两个的感情一直挺好的。
程安说他们因为回家过年吵了一架,她早就说要来陪我,但临到年底,王宁说他奶奶今年八十大,程安作为长孙长必须跟他回去。
两个人都不让步,吵不出结果,就各回各屋。
好巧不巧拿错了手机,王宁的暧昧对象又正好发信息过来,叫王宁“哥哥”,说了一句特别露骨的话。
程安没去质问王宁,把手机扔床上,进了卫生间。
等她出来,手机已经换回来了。
可能是心虚吧,不知道程安看没看到,王宁就没再坚持让程安跟他回老家。
我们依偎在一起,听着春晚小品,憧憬以后两个离异女性在一起的美好生活。
初四,程安爸妈闹离婚大打出手,都进了医院。
她前脚刚走,我就接到了养老院的电话。
外婆昨晚走了,很安和。
犹豫了很久,我给沈璋发了消息。
外婆是我外婆,但骨子里重男轻女,把沈璋这个外孙女婿看得比谁都重。
糊涂的时候嘴里喊的也是“小璋”。
这几个月都是程安替我去看她,她把程安当成我,不停地问小璋怎么没来,把程安气得发疯。
沈璋拨了电话过来,说自己过年前去看过外婆,没想到……“抱歉小玉,我现在在日本,可能也赶不回去。”
我自嘲一笑,想穿越回几分钟前,取消发送。
“没关系。”
沉默了几秒,我刚开口说了个“再”字,他同时问我:“你还好吗?”
3好或不好,我都说不出口。
“小手术而已。”
我跟他说自己做了阑尾炎手术。
“姐夫……”远处有个女孩儿喊。
沈璋应了一声。
“我……真的没关系,你们好好玩儿。”
我说。
最后是李阿姨,主动帮忙处理了外婆的后事。
“我赚钱的嘛,要是没钱,我可没那么好心的。”
李阿姨笑说。
三天后,沈璋回国,问我出院没有,在哪家医院,他来看看我。
我说不用,他没再坚持。
隔了一会儿又发过来一长段信息,他说梦到我躺在病床上,浑身上下插满管子,哭着叫他,但只能发出微弱的气声。
他醒过来的时候也泪流满面。
这讽刺的心有灵犀。
你是我人生中最重要的人,我从来不后悔和你一起走过的那些时光,我真的很希望我们以后还能是彼此的家人,朋友。
你也说过,我们之间不只有爱情。
外婆的事我真的很抱歉,以后遇到什么难事,希望你还能第一时间找我。
家人之间有再大的龃龉,仍然是彼此最坚强的后盾。
我笑了,笑出了眼泪。
不只有爱情……没错,在一起这么多年,前面又做了好多年同学、朋友,爱情早就跟友情、亲情交缠在一起,剥离不开了。
也就是因为这样,爱情这根藤被烧死了,剩下那两根怎么还可能幸存于难。
他可以说得冠冕堂皇,因为他就是那个放火的人。
在放火之前,人家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慢慢把“爱情”剥下去了。
所以不伤筋,不动骨。
可我现在,连恨他的力气都没有。
连恶心,都只是强大的生理反应。
4两个月后,我和程安五万全款,买下了一个林场的小院子。
天暖后,我们就搬了过去。
程安开了一个账号,拍旧屋改造vlog。
脏活累活都她干,什么都不让我动,我最大的作用就是一人形支架。
但站久了也不成,必须去休息。
我无奈地叫她“妈”,她哈哈笑,“你别陷害我,我可不敢占咱妈便宜。”
我们买了辆带棚的小三轮,开回家的小三轮上还载了一只小奶猫,是店主家的。
两只母猫同时怀孕生崽,他见人就问要不要小猫。
我和程安想了两天,给小猫取了名字——闲闲,闲崽。
因为我姓“奚”,她叫“安”,Xi-an,闲。
重启人生后的日子很平静美好,山中无岁月,没有周中周末的概念,一晃到了穿半袖的季节。
程安陪我回京市复查,结果挺好的。
我们说笑着往外走,计划先回酒店休息,睡个午觉,下午去逛逛商场,吃自助大餐。
在门口等车时,偶遇了沈璋,和那个他想守护的女人。
女人挽着沈璋的胳膊,小腹隆起,笑起来有酒窝,很温柔。
“你们怎么在这儿?
生病了吗?”
“和你有关系吗?”
程安火药味很重,白眼翻上了天。
“体检。”
我说。
沈璋点点头。
“你们呢?
来产检啊?”
程安语气不善地问。
沈璋又点了下头。
女人一直保持着微笑,没说话。
坐上出租车,程安气愤地骂我:“你还跟他说话,还对他笑,他配吗?
还有那个女的……”我往她身上挤,“他不配,我以后只跟你说话,对你笑。”
“……滚开,别恶心我!”
晚上吃饭的时候,程安的前夫哥也来恶心她了。
发消息说奶奶走了,让程安跟他回去奔丧。
他家里除了他爸妈,其他亲戚都不知道他们离婚了。
程安回:看在老人的面子上,你别逼我在这种时候骂你。
“当儿媳妇还得有售后是吧?
我都气饱了。”
王宁还接着求,程安把电话拨回去,骂了个痛快。
5在林场住到深秋,我们决定带着闲闲搬到南方过冬。
最后落脚的地方是一个海岛,每天两趟轮渡。
“面朝大海!!!”
程安在房顶大喊。
我一手抱着闲闲,一手举着手机拍她,觉得很幸福。
沈璋,爱情,孩子……都恍如隔世。
我们的账号已经有了几万粉丝,一次去市里采购,还遇到了一个粉丝,说很羡慕我和程安的勇气和友谊。
又到年底,程安爸妈一天三遍问她抢到火车票没有。
她骗他们自己还在沪市上班。
“我只要回去,一天三顿饭,两顿都得是跟相亲对象吃,你信不信?”
我正笑着,听到有人敲门。
程安跳下台阶,“谁啊?”
她一打开,又马上用力关上了。
“谁啊?”
我问她。
她气哼哼地说:“王宁。”
“我靠!
他怎么找过来的?”
王宁在外面喊五分钟歇十分钟,程安在院子里暴走。
最后被烦得受不了,拿起一根竹竿打开门,二话不说就往王宁身上打。
“滚不滚!”
王宁下意识用胳膊挡着脑袋,扑腾跪下了。
“安安,你打,我该打,打到你消气为止。”
我、程安:……程安被气笑了,“你家又谁死了?”
王宁摇头,“不是……没有你,我的心死了。”
我、程安:呕——“安安,我真的知道错了,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吧,以后我手机你随便看,卡都交给你,你每个月给我点零花钱。
只要你能原谅我,要我做什么都行。”
程安气道:“我要你马上滚!”
晚上,程安没吃饭,半夜开始胃疼,吃了药也没太大用。
“他要是再来,我就拿菜刀给他剁了。”
我给她按手上的的合谷穴,笑说:“可别,你要是进去了,我怎么办?”
过了一夜,胃疼转移到我身上。
“小玉,对不起,我来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