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重洲又和我吵架了。
这一次,他直接将离婚协议书扔到了我身上。
他转了下腕表,「你哪里都不如她。」
我冷漠地吃着补药,恍然想起曾经我没吃过这些,他眼里也没有过别人,他只会专注地看着我,用温水洗干净草莓树莓一颗颗喂给我。
从校服走到婚纱,我以为我们永远会是令人艳羡的恋人。
「不签,我就让你从裴家净身出户,你一个捞女,不想到头来什么都没捞到吧。」
爱的时候说我聪明,不爱的时候就是捞女。
我嘲讽般地笑了「哦,可我还没捞够呢,怎么办,裴重洲,你得花钱,我才能签字离婚。」
裴重洲愕然,胸腔开始起伏的厉害,显然被我气得不轻。
我指认的金融案有他的暧昧对象白月光涉案,我便从他的妻子变成了仇人,动辄说我心思恶毒。
我懒得自辩,那就如他所愿地恶毒。
「不给钱我就拖着,拖到她人老珠黄,拖到你老到不举。」
他站起来掐上了我的脸,我知道他是真生气了。
「颜关关,你怎么不去死啊。」
随即将我扔到一边咬牙切齿的让我签字。
本就不好的胃在此刻开始抽痛,他精致光亮的袖扣刺地我一阵晕眩。
我强撑着身子,缓缓拿起笔签字。
「戒指。」
他冷冷提醒我。
我一顿,摘下戴了五年的chaumet戒指给他。
他白月光曲依然也恰好喜欢这个牌子,还指名道姓要我手上的这一枚。
「这个房子她要了,要当婚房,你来给我们装修。」
我一愣。
这婚房在四环,是他祖母留给他唯一的念想,也是五年前他送我的求婚礼物。
看着我呆愣的模样他语气有些不耐。
「颜关关,记得把你的东西都清走,她想怎么装修就怎么装修,你都马上好好记下来。」
我讽刺地扯了扯嘴角。
我是新秀设计师,没人比他更清楚。
他折腾我的手段变了花样。
「依然还说了,你当年的那件婚纱很漂亮,她想要。」
「裴重洲!」
「你不是有钱吗,去给她买新的啊?为什么都来要我的?你养不起自己的女人吗!」
裴重洲似是抓住了什么重点,冲过来掐上我的肩膀。
「可是颜关关,你本来也配不上这些东西,不是吗?」
我们结婚,我是“高攀”,我的感情不值钱,一切给我的也可以拿走。
我忍泪平复着呼吸。
裴重洲轻嗤一声,抽出一张卡扔过来,「我可以给你更多的钱,但依然她要的东西很少,你不要和我闹。」
我回卧室翻出嵌水晶的银婚纱,连带着银行卡一齐砸在他身上。
裴重洲阴冷地看过来,助理怕我们再吵起来,伏在他耳边小声说了什么。
他的白月光出狱后,马上回到了京城。
曲依然从身娇玉贵长大,更是被裴重洲一手捧成爱豆,补税出狱后还要靠裴重洲养。
他们领证之前,曲依然怯生生问他:
「我想让颜姐姐来装修我们的婚房,她会不会生我的气啊?」
裴重洲宠溺地捏她的鼻子「她不敢。再说,给她点钱,她就巴巴过来了。」
从戒指,婚纱,现在是房子……
我淡淡开口「你们还想拿走什么,一次说完行吗?」
他厌烦怒斥:「颜关关,这本来就是属于她的东西。」
我冷笑一声,没再回应,转身叫搬家公司将别墅清理得干干净净。
之前裴重洲为了报复我,让我的项目被截胡,他还打算收购我公司,遣散我的同事。
我哭着求了他一整晚他才收手。
我不能再让他冲别人撒气,顺便让我同事失业。
我和同事们一样,都需要钱。
匆忙扒完几口饭,我就叫来建材公司选料。
环顾空荡荡的别墅,我胃里又隐隐抽痛。
高跟鞋的哒哒声靠近,曲依然一身白色桔梗裙倚在门口。
「颜姐姐,我从小不用便宜货,还得麻烦你对质量用点心哦。」
「我和颜姐姐不一样,毕竟没受过苦不需要高嫁,什么都得用,最好的!」
我小时候是吃苦过来的。和裴重洲自然是高嫁。
现在想想,我和裴重洲、曲依然还真的是两种人。
曲依然是爱豆,因为偷税刚被保释,特意要求把我的画室改为室内录音棚。
裴重洲一口答应了,他恨我入骨,变着法子找我难堪。
为了给她解气。
我说:「好啊,只要价钱到位,一切都好说。」
曲依然挑眉「看来裴哥果然真要离婚,毕竟他最讨厌捞女。」
我环顾这间别墅,这里除了回忆,什么都没有了,只剩角落的一只梨木画笔。
我爸用了多年的东西,被我随身带到京城留作念想。
我没什么本事,除了来自我爸的美术天分,生活一败涂地。
我弯下腰去捡画笔,曲依然走过来小声嗤笑。
「颜姐,裴哥不舍得给你花钱吗?连支破笔也捡回去用?也是,男人只给他爱的女人花钱。」
「要是你拮据了就和我说,我可以借钱给你。」
说罢狠狠一脚踩断了画笔。
她歪头笑着说不是故意的。
我瞬间红了眼睛,小心拿起折断的画笔,酸涩都涌在喉间。
我颤抖着抬手打过去一巴掌。
她惊叫了一声,坐在地上开始抽泣。
裴重洲穿过花园,看见了客厅的我们。
他快步过来,一把扶住曲依然,看我的眼神冷如刀锋。
「颜关关,我说的一点也没错,你真是歹毒心黑。」
「你马上给她道歉!」
我冷冷开口「她故意踩坏我的东西,为什么不是向我道歉。」
他又开始用那种嫌恶的眼神看着我,手指轻轻摩挲曲依然脸上的淡红红痕。
「裴哥,好痛啊。」
裴重洲瞥了一眼我手里的画笔,语气中带着不屑:「颜关关,一只破笔也值得你动手?真是越过越回去。」
我握紧折断的梨木画笔,没有反驳,只是将它放进包,顺便抹掉眼泪。
看着曲依然握紧了他的手。
他轻轻扶她起来,任由对方搂上了他的脖子。
「裴哥,让颜姐姐把这个开放式厨房拆了,换成影音室好不好?」
我心里一滞。
整个京圈都在朋友圈见过这个厨房。
从上大学起,他就爱用西厨给我烤蛋挞哄我加餐,中厨在过节专门做我爱的川菜。这里处处是我们曾爱过的烟火气。
如今连回忆都是安静的。
裴重洲转头看向那个明亮厨房。
「好啊,拆了吧。」
果然,陪一个男孩长大,是我最错的事。
曲依然惊喜雀跃地搂上他。
我麻木开口「行,那先付款吧。」
「曲太太说了都要最好的,那硬装30万,软装40万,我的设计费给你们人情价30万,这100万是裴先生付还是曲太太付?」
曲依然顿时愣住了,满脸通红。
她刚补完税被封杀,还要靠裴重洲养。
裴重洲不耐烦地让助理递卡。
「密码?」
时间仿佛凝滞。
裴重洲冷冷开口,「你生日,没改。」
他的每张卡都是我生日。
但我现在一点精神都没有。
裴重洲重重说道「离婚后,我会改密码,记得过来还卡。」
我不想思考他话里话外到底是什么意思,跨门槛时晕眩感又来了。
他的视线刚过来,曲依然便在后面惊惶地叫了一声。
他马上转过身去扶地上的曲依然起身。他背对着我不耐烦:「你不舒服吗?」
我强行站直身子。
他怒斥,「颜关关!你又装病是吧!我没心情看你的技俩!」
要是我今生还有机会装病,就好了。
可是,我是真的没有什么活头了。
我极力稳着步子拦了辆车。
「我生老病死跟你无关,裴重洲。」
我去兑了一大堆金饰,加上我大学到现在攒下的40万,舒了一口气。金首饰可以作为个人财产不被分割,离婚后还属于我。
这140万能做很多事,病治不好便不治了。
我给几个师妹转了几万块,裴重洲搅黄了我的项目,公司拮据地开不出实习生工资。
孟乔和几个大学室友拎着水果看我。他们知道我的病,现在只想我每一天都能开心。
孟乔拍拍我「离婚好啊,分开就分开,下一个更乖。」
我苦笑着叹气,那也得有那个偶像剧的命。
她们咒骂起裴重洲的变心。
毕竟都见证了大学几年我二人的点点滴滴。
那时候,我和裴重洲不是今天这样的。
我那会经常为学期设计熬夜,嚷嚷怕秃头黑眼圈。他便从家里熬好了鲈鱼汤和五黑汤给我送来,宿管不让他进楼,他在北风中用羽绒服紧紧捂着保温桶,生怕凉了一点。
又傻又天真。
我笑着逗他,「弟弟,这么会疼人,以后跟姐姐成个家得了。」
我不知道他的身份,更认不清他街角的车,我晕车吐在了他车里,之后他就骑机车带我兜风。
三环的晚风那么舒爽,我们听遍了鸟巢演唱会,看遍了画展。
从校服走到婚纱。
我捏着他的耳朵,盯着他的俊脸调戏他,「你就不怕我只图你的钱啊?」
他摇摇头,「幸好我有钱,不然关关姐不让我追怎么办?」
室友们破口大骂「
男人得到了就不知道珍惜。」
我舀着外卖的鱼汤,胃里隐隐钝痛,那些回忆和爱恨都像是残羹剩饭。
破镜不能重圆的。
第二天,我接到化疗方案。
我没有去,只有一两年的光景,头发掉光了还白浪费钱何必呢。
我到装修现场盯着工人们刷吊顶,盯着他们用了环保涂料。
真挺可笑的,医生还惋惜过,我拼命工作,长期接触劣质油漆涂料和装潢材料让我的病很快中招。
为省钱,还租过便宜的黑心串串房,那时候根本没余钱。
我习惯了在装修现场草草吃完外卖,习惯了工作现场口罩都挡不住的刺鼻胶味……
直到和裴重洲和我在一起,我还以为我的命运从此向晴。
但终究没有那一天。
曲依然挽着网红们来看场地。
我挽着袖子指挥施工,曲依然开始抱着裴重洲在前面花圃谈笑风生。
裴重洲定了餐厅,让大家都去吃晚饭。
网红们笑得合不拢嘴,拎包上车,我卷起图纸向后门走。
裴重洲侧着身子淡淡看了我一眼。
我快到家时,收到他的消息「带上离婚协议书,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