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势越发动乱,落桑镇外已有军队驻扎。
经过月余的恢复,我的腿好些了,于是赶紧跟着阿娘入山避祸。
屋子坐落在一片开阔的山谷,大片花海迎风飘香。
我想,这正是诺儿喜欢的。
于是在风景开阔处为他立起坟堆。
这儿的花朵前所未有地启发了我的调香灵感,
一连搭配出十来种风格各异的香囊,每做好一个,我便放在诺儿的坟前。
“这是七里香和山棕的气味,这是合欢与晚香玉混合的安神香。”
每半月,肖鹰叔将我和阿娘做的香囊统一拿到落桑县去卖。
这次他回来时,带回一个重大的消息。
安王率军朝京城进发,即将抵达落桑县。
刘思的军队早就在此等候,
也就是说,刘思和安王,将在落桑县决战。
“安王一路攻城略地,声势浩大,看样子刘思悬了。”
肖鹰叔安慰我,这是他罪有应得。
我继续摆弄竹篾上的干花,问为刘思统军的将领是谁。
“还能是谁,沈皇后的父亲沈坚呗。”
“依我看,刘思被沈皇后哄得团团转,恨不得把天下都给她。”
说到这里,肖鹰叔意识到我听了会难过,
于是告诉我香囊在落桑县十分抢手,有人还托中介向我预订下个月的呢。
“呐,这颗明珠是他给的订金。”
莹光珠在肖鹰叔掌中格外圆润通透,上面还留着嵌在凤冠时的底托。
刘思来了。
我让肖鹰叔不要再下山了,反正储备的粮食够吃几个月。
他和阿娘隐约感觉不对劲,却也没多问。
爬上高高的山脊,可以远眺落桑县。
今天的肉桂叶采够了,我放下背篓,坐在大石上休息。
落桑城东侧红色的沈字旗和西侧黑色的安字旗互不相让。
从军队扎营的规模来看,安王有绝对的优势。
刘思会束手就擒吗?这不是他的行事风格。
第二天,我爬上山脊时,东西侧的大旗统一为黄色龙旗。
一夜间,安王溃败。
那沈家的旗帜呢?
下山时,我远远看见屋子外围着一圈便衣暗卫。
他们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我扔掉篓子跑过去,左腿牵动旧伤,在经过菜园的排水沟时重重跌了一跤。
一只戴着玉扳指的手伸到我眼前。
“阿凝,小心点。”
他的声音不该出现在这里,他撕烂了我才愈合的伤口。
我扭开头,快速撑起身子往屋内跑。
“他们没事。”
刘思的声音气定神闲,好似掌控了全局。
一看到他,我好像又闻到永巷的气味,看着诺儿一点点化为灰烬。
愤恨痛苦在心中无限纠缠,差点要使我发疯。
“阿凝,跟朕——”
他发现我眼神疏离,停顿了下。
随后再次开口:
“跟我回去吧,这次我会兑现当年的承诺。”
“沈家勾结安王意图谋反,沈坚伏诛,沈冰已是废后,从今以后再没有人是我们之间的阻碍。”
果然如我所料,一切都是刘思的布局。
他故意将计就计,听信沈冰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又对她万般宠爱。
为的就是让沈家放松警惕,再次勾结安王。
只要安王起兵,刘思便可借谋反之罪轻而易举清除反对势力。
好一招诱敌出洞。
可在这出戏中,他从未有一丁点考虑过我。
哪怕我在永巷受尽屈辱,哪怕我们的儿子死于非命,哪怕对我好一点也不会破坏计划,
刘思始终冰冷如铁,生怕露出破绽。
我指着远处小小的坟堆,哑声道:“皇上,你我之间的承诺已经化为灰烬。”
“为了消灭沈家和安王,你可以让我在永巷受苦五年,死一个儿子。”
“那下一次呢?下一次再出现敌人,你是不是要把我的头割下来做戏?”
“大胆!”
刘思暴喝一声,空气中充满肃杀之气,暗卫把头埋得低低的。
“说到皇上的痛处了?”
我嗤笑两声,将莹光珠高高举起。
“你做哪件事没有目的?如今把珠子给我,是因为头痛难忍吧?”
珠子在指尖转动两下,然后被狠狠扔出去。
刘思不可置信地看着珠子消失在草地,声音带上一丝颤抖:
“阿凝,我做这一切也是为了你。”
“不除掉安王和沈家,难道你就甘心在后宫当一个日日看人脸色的少使吗?”
“从前你可以为我挡刀试毒,为什么现在就不能理解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