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刘楠余光的女频言情小说《我在急诊科那些年刘楠余光全局》,由网络作家“白夜乌鸦”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一开始,我确实觉得王主任说话神神叨叨,可能脑子有问题。但科学是对真理的判断。罔顾事实,高举科学的大旗将一切诡异现象批判为迷信,反而是另一种意义的迷信。亲眼看到张雅脖子上,凭空出现又离奇消失的指印后,我已经明白了王主任话里的意思。张雅没有病,而是被不干净的东西掐住了脖子。这件事超出了我的认知。但白天不说人,晚上不说鬼,反过来白天说鬼,又在满是高科技仪器的抢救室里,我倒是没那么害怕。是不是真的闹鬼,暂且不论,经过一系列抢救工作,张雅的各项指标趋于正常,说明我们用医学手段维持了张雅的生命,即便真的有脏东西缠着她,我觉得大不了继续抢救。当然,这只是我的一厢情愿,有限的医疗资源不可能无限的耗费在张雅身上,光是巨额的医疗费用就不是她的家庭可以承...
《我在急诊科那些年刘楠余光全局》精彩片段
一开始,我确实觉得王主任说话神神叨叨,可能脑子有问题。
但科学是对真理的判断。
罔顾事实,高举科学的大旗将一切诡异现象批判为迷信,反而是另一种意义的迷信。
亲眼看到张雅脖子上,凭空出现又离奇消失的指印后,我已经明白了王主任话里的意思。
张雅没有病,而是被不干净的东西掐住了脖子。
这件事超出了我的认知。
但白天不说人,晚上不说鬼,反过来白天说鬼,又在满是高科技仪器的抢救室里,我倒是没那么害怕。
是不是真的闹鬼,暂且不论,经过一系列抢救工作,张雅的各项指标趋于正常,说明我们用医学手段维持了张雅的生命,即便真的有脏东西缠着她,我觉得大不了继续抢救。
当然,这只是我的一厢情愿,有限的医疗资源不可能无限的耗费在张雅身上,光是巨额的医疗费用就不是她的家庭可以承担的。
我只是无法接受王主任漠视生命的态度。
刚见面还一本正经的跟我说,医生的责任是从阎王爷手里抢人,转头遇见个阎王爷手下的小鬼,他就大呼小叫,不行不行,救不了...医者父母心,我想尽最大的努力保住张雅的生命。
王主任走后,我留在抢救室里,继续观察张雅的情况。
傍晚六点,医院下班。
王主任冷着脸走进抢救室,问我:“下班了,你走不走?”
我没有租房子,就住在科里的值班室,我能去哪?
“您先回吧主任,张雅的病情不稳定,我准备留下观察一晚上,免得病情复发。”
担心王主任误会我的意思,我又补了一句:“主任,您别误会,我不是和您对着干,但张雅是我入院接手的第一个病人,我不能让她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去,我上医科大的入学典礼上发过誓:健康所系,性命相托,我志愿献身医学,热爱祖国,忠于人民......”王主任被我气笑了,打断我的话:“你行刘楠!
我当了近四十年医生,收过的锦旗能把你家塞满,到头来还要听你的教育,你真行!
你不怕死就在这里守着吧。”
王主任转身就走。
我追在后面解释,他只是冷笑。
直到我跟着他进了办公室,他才从脖子里取下一个红绳拴着的三角符包,递给我说:“你别唠叨了,这个送给你,你好好守着张雅,明天我再来听你背医学生誓言。”
王主任不由分说将我推出门外,没一会,他收拾东西,下班回家。
抢救室里有仪器监测张雅的情况,一旦指标异常会向护士站发出警报,不需要我时刻守在她身边。
像我这种刚进医院实习的小医生,既没有处方权,也没有自己的病人,只是跟着医院分配的老医生打下手,我被王主任接待,自然是分到他手下,但作为一名小打杂,当然不可能只给一个人打杂。
全科室的人都能使唤我,小护士也不例外。
王主任走后不久,我跟值夜班的主治医师钱医生去食堂吃饭,饭后也没去抢救室,径直回了值班室休息。
晚上九点多,护士敲门:“钱医生钱医生,出急诊了。”
某和作为全国首屈一指的三甲医院,基本没有空闲的时候。
钱医生爬下床,边穿衣服边对我说:“走吧小刘,出急诊去,带你刷刷经验。”
惦记张雅的情况,我有点不想去,为难道:“钱哥,要不我留下?
科里就咱俩值夜班,总得留个医生不是?”
钱医生失笑道:“你算哪门子医生?
真有突发情况你也没有处置权,不还得打电话叫我回来?
别偷懒,快起床。”
“哎,这话说得,我不要面子嘛?!”
一边抱怨一边起床,跟着钱医生出门。
经过护士站,我特意叮嘱值班的护士多注意抢救室的情况,一有事立刻通知我。
需要急诊的是一名心绞患者,情况并不严重,夜里和朋友聚餐时突发心绞,朋友处置不当,背着患者下楼就医时摔了一跤,又把患者的脑袋磕破了,这才叫救护车送到医院,急诊科的医生给患者止血后,钱医生上前检查。
这名患者还没处理完,又送来一名突发性心脏病,彻底忙碌起来。
我被钱医生使唤的连轴转,药房、处置室、其他科室跑个不停。
凌晨十二点多,我正在处置室帮一位打架受伤的患者心肺复苏时,急诊的小护士走进来说:“刘大夫,你科里的病人找你。”
“顾不上,让他找钱医生。”
小护士离去。
没一会,又走进来说:“人家就是来找你的。”
“哪个病床的病人?
你说我正忙,回去找他。”
小护士不耐烦道:“她没说,我也正忙着呢,我让她在护士站等你吧,你忙完了出去见她。”
前面说科里的护士都能使唤我,不是开玩笑,毕竟护士是签了合同的正式工,我只是实习,未必能留在医院,因此小护士懒得帮我传话,说完就走了。
几分钟后,昏迷的病人转醒,我也累得满头大汗,正好借病人找我的理由,跟钱医生打个招呼,出去喘口气。
护士站的长椅上,没看到眼熟的病人。
倒是那小护士见我出来,主动开口:“等不及走啦,让你去楼后的花园里找她...”说着话,小护士看看表:“那女孩说只等到凌晨一点,还有十分钟,你快去吧!
刘大夫你可以呀,第一天来我们医院就对女患者下手啦!”
女孩?
我没来由想到张雅,实习头一天,我只接触了她一位女病人。
没理会护士的嘲讽,我快步走出急诊大楼。
寒冬的夜里,呼啸的冷风像刀子似的吹过我的身体,我裹紧白衣依然感到彻骨的冰冷,同时也怀疑找我的女病人是否科里护士的恶作剧,张雅仅仅有些好转,不应该这么快醒来,即便醒了,也不可能冒着寒风在花园等我。
冷风凋敝了树叶,白天显得静谧的花园在漆黑的夜晚中,那些光秃秃的枝桠看上去张牙舞爪,有些瘆人。
远远看到一位穿着病服的身影,我快不靠近,离着三四米,打招呼道:“你好,我是刘楠。”
那人循声扭头,黑暗中,一张素净的脸蛋格外明显。
白天接收张雅时,她处于昏迷状态,脸蛋因痛苦变得扭曲,后来又上了呼吸机,其实我也没看清她究竟长什么模样。
此时看到的女孩,依稀有几分张雅的样子。
我试问道:“张雅?”
她露出个腼腆的笑容,小声说:“刘大夫,你好。”
“真是你?
这么快就醒来了?
你怎么跑出来的?
快跟我回去。”
惊讶于张雅的恢复,又纳闷她怎么从抢救室跑到急诊楼,我伸手去拉她。
张雅脸色大变,急忙后退:“别碰我!”
我被她过激的反应吓了一跳,解释道:“你别误会,我没别的意思,但你身体刚好,这么冷的天,不能在外面久呆。”
听了我的话,张雅表情一愣,随即换上一副黯然的脸色。
她低下头,有些低落的说:“刘大夫,你不用担心,我没事,我来跟你说几句话,说完我就走了。”
“你去哪?”
下午是我强力要求接收她,她的父母可还没交住院费呢,该不会...“你不用管我去哪里,总之是很远的地方。
下午在病房里,你跟那个老医生说的话,我都听到了,我很感谢你,你是个好人,下辈子我做牛做马也会报答你的。”
听她一说,我心里很不是滋味。
原先在网上看过一个段子,说是女孩报答男人的方式有两种,长得帅的就此生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长得丑的就此生无以为报,下辈子做牛做马。
这姑娘不讲究呀!
“呵呵,救死扶伤是医生的天职,你不用报答我,大半夜跑来就是要跟我说这个?
行了,快回病房吧!”
张雅不为所动,扭捏一阵,好像下定了什么决心,猛然抬头,盯着我说:“刘大夫,其实我没有时间了,特意来找你除了道谢,还想告诉你一件事,因为你帮了我,它已经盯上你了,未来的七天你千万不要值夜班,否则会有生命危险,对不起,是我害了你。”
说着话,张雅流出眼泪,并朝我鞠了一躬。
这一番话将我说懵了,我正要问她是什么意思,张雅已经直起腰。
原本她的头发垂在脸颊两侧,除了脸色特别苍白,看不出其他问题,而她这一鞠躬又直腰,我赫然发现她扬起的黑发下,白皙的脖颈上印着几个乌青的指印。
一瞬间,我想到王主任的话。
“张雅,你脖子是怎么回事?
听你母亲说,你的病是感觉有人掐......不要问了。”
张雅痛哭起来:“总之你记住我的话,未来七天的夜里,千万不要值夜班。
沈大夫谢谢你,我要走了。”
张雅又朝我鞠躬,随后转身就跑。
“你别跑,站住!”
一把没抓住,张雅已经跑出三四米,来不及细想这女孩怎么跑的如此之快,我朝她追去。
狂风呼号,不知哪里飘来一朵阴云遮蔽了月亮,我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虽然月亮很快又露了出来,但眼前已经没了张雅的身影。
我快步回到急诊楼,用医院内线联系心内科护士站。
值班护士叫小丽。
接通后,我急忙问道:“小丽,你快去看看张雅的母亲还在不在走廊。”
床位紧缺,没有给家属陪床的地方,张雅又没有脱离危险期,她母亲在走廊打地铺。
电话那头的小丽稍作沉默,说道:“不用看,不在!
你找她干嘛?”
我不由一阵恼火:“病人丢了你还这样不愠不火?”
“谁丢了?”
“张雅!
你快联系保卫科,让他们帮忙找人。”
小丽又一阵沉默,语调古怪的说:“张雅丢了?
没丢呀,我刚把她送走。”
“送哪去了?”
“太平间。”
不知小楠妈做了什么,陈树怒喝:“拦住她!
不能下去,就这样说!”
父爱深沉,母爱却更加直接。
死别之后的重逢,小楠妈哪里能控制自己的感情,就算这时候王小楠要她下去陪自己,恐怕她也会不顾一切的跟着王小楠离开。
听着这一家人的对话,我心里酸楚不已,突然想给父母打个电话。
童音不再怯懦,却变得异常落寞。
“爸爸,妈妈,钱叔叔说我已经死了,不能再给你们当儿子,你们以后要自己照顾自己,注意身体,好好工作,不要为我担心,我在下面很好的,爸爸,你不要总在外面工作,平时多陪陪妈妈,她一个人在家很孤单,以前都是我陪着,以后不行了,妈妈,你也别总让爸爸去沙发上睡,他工作很累的......”王小楠童年夭折,已经很惨了,与父母道别时却小大人似的不停叮嘱,别说小丽长泪横流,母爱爆发,我甚至听到陈树都发出沉痛的叹息。
“妈妈都听你的,什么都听你的,是妈妈不好,没能照顾好你...”应该是小楠爸将陈树拉到门边,导致我听到他小声恳求。
“小陈师傅,求求您想办法帮帮小楠,你要多少钱我都给你,卖血卖肾我也给你。”
“你让我帮什么?
我不是神仙。”
这边刚拒绝小楠爸,那边又对王小楠说:“王小楠,时间差不多了,心愿已了,准备上路吧。”
“等一下。”
王小楠叫道:“我还有一个心愿,爸爸妈妈,我答应钱叔叔,等我病好以后请他吃鸡腿的,现在我请不到了,你们能拿我的零花钱帮我请钱叔叔吃嘛?”
“妈妈答应你。”
“谢谢妈妈,下辈子,我还想和你们做一家人。”
说完这句,小楠妈哭声大作,王小楠则彻底没了声息。
防火门从里面打开,双眼通红的陈树探头说:“进来吧。”
这是...轮到我上场了!
小丽将不停哭泣的小楠妈扶到值班室,王主任闻风而至,安慰痛苦至极的小楠爸。
陈树则递给我一盏沾满油污的油灯,用火柴点燃:“你捧着这盏灯下去吧。”
灯碗里不知道装着什么油,燃烧放出的气体呛人不说,还贼辣眼睛。
我扭头避开灯油气,尽量将灯拿的远些,没好气的问:“你让我咋下去?”
陈树一努嘴:“走楼梯呗,难不成抹脖子?”
病房有两个楼道,一个跟电梯在一起,日常使用,另一个则是备用的应急通道,平时锁着不让人走,楼道灯也暗着,只有总控室打开备用电源才会亮,陈树要偷摸在应急通道做法事,自然不可能让总控室开灯。
此时,应急通道里只有钉在墙上‘应急通道’指示牌放出微弱的绿光,能让人勉强上下楼,不至于摸黑摔死。
这种场面,让我一个人端着油灯下楼?
我的腿有些发软:“小陈师父...树哥...树爷!
真要去么?”
陈树异常坚决:“九十九拜都拜了,就差这最后一哆嗦,你千万别给我撂挑子,否则我做法失败遭到反噬,我绝不会让你好过的。”
“那我下到几楼?”
“走到几楼算几楼。”
这话太玄乎,我必须问清楚:“这条应急通道就通到负一楼,而且负一楼是档案室器材室,防火门也锁着,我走到负一就行么?”
陈树摇摇头,说了耐人寻味的话:“我也不知道具体要走到几楼,你就闷着头往下走吧,到了你认为该回来的时候,吹了灯往回走。”
“我觉得三楼就差不多,你觉得呢?”
我们科室在十三楼,我能给自己定个下十层楼的标准,自我感觉已经很大无畏了。
陈树皮笑肉不笑:“不用我觉得,只要你觉得可以就可以!
你记住,你是送它们一程,不怕它们跟回来,你就放心大胆的玩那些糊弄鬼的小把戏。”
这他娘的!
真是要逼死老汉了。
“小刘,别婆婆妈妈的,赶紧上路吧。”
王主任催促一句,我只好硬着头皮往下走。
才下了三个台阶,我就停步回望。
陈树、王主任、小楠爸三人站成一排,脸色不一。
一个满脸诡笑,一个面无表情,一个对我投以同情和鼓励的目光。
昭君出塞,刘楠下楼。
一样的萧瑟,一样的不安。
我继续迈步,走到十三十二楼的中间,拐个弯,感受不到三人的目光,我几乎失去前进的力量。
陈树虽然不着调,但本事还是有的,心肠也是好的,可我也不是怂,陈树说没有危险的话得看怎么理解了,吃饭喝水也没有危险,但就有人呛死噎死不是?
万一我被脏东西吓到滚下楼梯,同样有摔死的风险,而且这件事不是生死那么简单。
真正让我害怕的,是我根本不知道在往下走会发生什么。
我背靠楼梯间的墙壁,一厘米一厘米往下挪,眼睛始终盯着楼下的昏暗。
感觉走了一个世纪那么久,抬头一看。
好嘛!
才走到十一楼。
我感觉自己快要扛不住了,再这么下去,我非被楼梯里无孔不入的死寂逼疯不可。
我得回去再找陈树商量商量。
可一转身,我发现自己回不去了。
不知何时,我身后多了三个穿着病号服的人。
一个是当天夜里我和钱大夫接手,后来被脏东西上身,掐我脖子的老太太,另一个长相陌生,是我从没见过的中年男人,而中年男人手里,牵着个七八岁的小孩子。
这三人脸色苍白,表情呆滞,双目无神,与我隔着半层楼的位置,一动不动站在十一和十二楼的中间,浑身散发着诡异至极的气息。
乍一看到这三人,我吓得连尖叫的都忘了,双腿一软,靠着墙才没有一屁股坐在地上。
回去的路被这三位堵着,往下跑,我又不敢。
抓住身旁防火门的把手,往下一按,稍一用力,门开了一条缝。
我瞬间狂喜,正要冲进11楼的普外科病房,可拉开门,愕然发现门后足足站了六个人。
与那三位一样的打扮,一样的神情。
我赶忙关上门,拉着把手一刻不敢松开。
我几乎吓到魂不守舍的地步,想要高声求救,却担心惊到这些位大爷,一拥而上将我掐死,我想给陈树打电话,却没有带手机。
就这样对峙几分钟,我将心一横,迈步下楼。
往下走了半层,再次扭头,果不其然,跟在我身后的不再只是那三位,应该是11楼门后的大爷们加入了队伍。
难道那个中年男人是在12楼加入的?
我觉得不是,看他拉着王小楠的亲热劲,应该也是我们科病逝的患者,搞不好生前还是王小楠的病友。
那12楼没有亡魂么?
稍作思索我便释然了。
12楼是皮肤科,很少有患者死在病房里。
搞清楚我所带队伍的成分与性质后,反而对接下来的路程有了浓重的担忧。
尤其是9楼,5楼,分别是儿科、妇产科,儿科的死亡率奇高,一来小孩子抵抗力差,病来如山倒,二来患儿不能主动说出病情,诊断难度很高。
妇产科更别提了,虽然现如今医学发达,生产意外大幅度减少,可架不住人家做人流呢。
其他科室的患者死亡是医生无能为力,妇产科的死者,大部分都是医生亲手干掉,每天不杀他七个八个,都没脸自称三甲医院的妇产科!
继续前进。
走到十楼时,我特意拉开防火门看了一眼,不出所料,门后空无一人。
曾经,十楼是我最害怕的地方,病房里住着各种不正常人类,但在医护人员的严防死守下,几乎没有病人自残的事情发生,也就没有患者病逝,毕竟精神病不会损害患者的身体机能。
9楼,不出意外,一群小孩加入队伍。
5楼,出乎预料,只有两位抱着孩子的女性。
就这样,我带着大爷们浩浩荡荡来到一楼,队伍看不到尾,根本不知道跟了多少,但我很确定队伍里没有王成奶奶这位罪魁祸首,也没有最先死在18床,被我梦到的那位病人。
我也顾不得他俩。
还有一层就结束了——我这样安慰自己。
可当我下到负一楼时,才发现楼梯没有终止。
这一次,我真的不敢走了。
医院根本没盖负二楼,我就是用屁股想也知道,负一楼继续向下的楼梯,通往不属于活人的世界。
陈树让我闷着头往下走,到了我认为该折返的时候,就吹了灯上楼。
我觉得这里就是终点,我都把它们带到阴间的入口,够意思了吧?
一路走来,我紧张的喘气都不敢大声,此时却清清嗓子:“诸位大哥大姐爷爷奶奶,我就送到这里了,请...请各位上路吧。”
最近的一位依然与我保持着半层楼的距离。
我侧开身子,向它们做个请的手势。
它们没有任何反应,保持着呆滞的状态。
难道说,我只需要吹灯返回,不用管它们?
大爷们站的摩肩接踵,除了从它们头顶飞走,否则必然要跟它们产生身体接触,没有万全的把握,我哪敢贸然转身上楼。
我急的汗流浃背,抓耳挠腮。
清脆的声音传来,好像高跟鞋踩在地上的动静。
“噔...噔...噔”由远及近,却不是有人下楼,还是有人从楼下,向我走来。
我问张母:“张小霞是谁?”
张父神情异样。
张母说:“小雅的远房堂妹。”
指着张父又补了一句:“他家侄女。”
“这个张小霞和张雅的关系怎么样?”
“两个孩子的关系还不错,但小霞这孩子吧,小地方出来的,心眼比较多......”张母越说越小声,显然顾及到张父的情绪。
倒是后者还算坦荡,主动接上话:“跟小霞没关系,她一不到二十的小丫头能有什么心眼?
是小霞的父母,我堂弟堂弟媳两口子有些刻薄,给小霞灌输些不该有的思想。”
关于这两家的关系,张雅的爷爷和张小霞的爷爷是亲兄弟,几十年前张雅爷爷带着一家到城里当工人,就此安家落户,张小霞这一支则在老家务农,头几年,两家还经常来往,每年的清明春假,张雅一家都要回老家与亲人团聚,但随着张雅爷爷年事渐高,回去的次数越来越少,两家就没怎么联系了,到了两三年才见一面的地步。
张父在铁道局只是普通工人,连个小领导都算不上,可再不行也比老家人混得好,接济几次之后,老家的堂弟两口子只要有困难就向他开口,比如家里揭不开锅,头疼脑热的小病也要来市医院治疗等等,总而言之,就是把他当成冤大头,想尽办法占便宜。
张父心肠软,打落牙齿往肚里吞,但张母不乐意了。
就在一次堂弟开口借钱时,张母狠狠数落一顿,两家人断了来往。
可如果张小霞的父母有那种彻底不联系的骨气,也不会寄生虫似的赖在张父身上吸好几年血了不是?
后来还是厚着脸皮找张父求助,但没有以前那么肆无忌惮了,而在妻子的约束下,张父也不像以前那样咬着牙当滥好人。
可这样反而养出了白眼狼。
以前堂弟两口子有点小困难就找堂哥一家伸手,张父帮了忙,他们也会感恩戴德一番,可后来再张口时,总被张母刁难,他们就觉得堂哥一家嫌弃穷亲戚,即便有些事情,张父全力相助,堂弟两子也觉得他们没有尽心。
比如张小霞在保定上高中,要交两万借读费,堂弟没钱,让张父支援一把,张父表示爱莫能助后,堂弟在老家大肆宣扬,市里的哥哥变成一毛不拔的铁公鸡,一个月三千多的工资,连上奖金每年四万,居然连两万块的学费都舍不得给侄女花......再比如张小霞高中三年,吃住全在张雅家,放寒假回家,张雅父母没给她买一身过年新衣服,堂弟两口子也要出去抱怨一顿。
人之初性本善。
张小霞倒是有点良心,毕竟在张雅家吃住了三年,心里还念着伯伯婶婶的好,可从小被父母灌输不良思想,心里也扎根刺不是?
张小霞性格木讷,学习一般,高考失利后,没有复读的勇气,却又不想步入社会打个小工,就在一次吃饭时,扭扭捏捏求张父帮忙,找关系把她弄到铁道局上班。
张父有这本事么?
还真有!
毕竟在铁道局干了一辈子,豁出老脸托关系给张小霞弄个临时工,再慢慢想办法混编制,不是不行。
只要钱到位!
张父当时就很隐晦的提点:“小霞,这个事不好办呀,估摸着得花十多万呢。”
张雅父母辛苦几十年,攒了二十来万的样子,留着给女儿置办嫁妆和养老用的,不知怎么被张小霞知道了,她一本正经的说:“伯伯婶婶,我家没钱,我知道你有,算我借你的,我以后挣到工资慢慢还你。”
张母一听这话就火了,本来觉得张小霞和她父母不一样,没成想胃口更大,居然惦记她家压箱底的老本?!
张母就说了几句气话,虽说没有骂人,却有些刺耳扎心。
“小霞,你一农村出来的姑娘安分守己打个小工不好么?
跟谁学的这好高骛远的毛病?
铁道局那是你能去的地方?”
话肯定不对,谁说农村出来的就不能去铁道局,就必须打小工?
但说张小霞则一个字都没错,高考三百多,家里穷成狗,不想做能力范围内的事,凭努力一步步改善生活,只想着赖住亲戚先给自己谋个好饭碗......可张小霞不这样想,她觉得一辈子的好坏全看这一回了,这么重要的人生大事,伯伯婶婶帮个忙怎么了?
还是爹妈说的对。
伯伯婶婶看不起我们农村人。
转过天,张小霞回了老家。
半个月后,她又回来了,依然请张父帮她找工作,但没有原先那么大的胃口,只要别让她沦落到饭店端盘子的地步就行。
前后就是这么一档子事。
而两家大人闹得不愉快,张雅和张小霞的感情却不错。
至于张雅为什么在回魂夜不停念叨‘小霞’......张母说:“前段时间小霞回来让小雅她爸找工作,可一时半会哪有合适的?
她就在我们家住下了,后来我们在工厂给她找了个活儿,先凑合干着,上个月周末,小雅去小霞宿舍玩了两天,回来一直喊头疼,我们问她撞了哪里,她说不知道,过两天又不疼了,我们就没有当回事。”
说完,张雅父母盯着我。
可我也不知道这件事是否与张雅的死有关。
给陈树打电话,没人接。
我让他们稍安勿躁,等天亮后再联系陈树。
搞了这么一出,我不敢再睡,就在客厅里坐着,不停给陈树打电话,直到凌晨四点多,他手机关机。
我心里涌上一股不祥的气息。
上午八点,我准备吃完早饭再见不到陈树就去报警。
正吃着,他回来了。
双眼迷离,精神萎靡,满身酒气。
我一闻就觉得是茅台的味,十分不满的问:“陈树,你昨晚干嘛去了,怎么打不通电话?”
陈树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含糊道:“应酬,有应酬!
你怎么样,昨晚有没有发生什么?”
“没有。”
“不可能吧?
张雅没回来找你?”
提起这个我就来气,说好不会有任何危险和恐怖的事情发生,我却撞鬼了。
我想跟他好好理论一番,奈何张雅父母不在意我的情绪,立刻将张雅回魂,呼唤小霞的事情告之,并说了两家的恩怨。
陈树有气无力:“既然在头七夜里这么重要的时间喊小霞,张雅的死肯定跟张小霞脱不了干系,你们把她叫来问问就行了呗。”
张父立刻给张小霞打电话,很有心计的隐瞒真相,只说请她来家里吃午饭,商量换工作的事。
“白眼狼,一家子都是白眼狼,管吃管住养了她三年,她居然害死自己的堂姐。”
张母哭着痛骂。
陈树却说:“凶手...唔,凶鬼是那个老太太,张小霞肯定跟这件事有些关系,但张雅不是她害死的,否则张雅早就找她算账去了。”
张小霞的厂子有些远,坐公交要两个多小时才能到。
陈树毫不客气的窝在沙发上补觉。
张父十分贴心,给他盖了床被子。
我趁没人注意,悄悄从陈树的裤口袋里掏出奥迪车钥匙,未曾想到又顺手带出一张收据。
某某KTV,消费2600元,开票时间为昨晚十一点二十四...这个畜生,说什么去火葬场帮张雅买路,居然跑到KTV去了。
快中午,张小霞踩着饭点来了。
一个模样一般,打扮另类的女孩,一米六的身高,不只几天没洗的头发扎成马尾,头顶上能看到不少头皮屑,眯眯眼厚嘴唇,长得不算漂亮,穿得却十分嚣张,牛仔小夹克,厚皮裤,发糕鞋,都是色彩鲜艳,极具非主流气息的那种。
张小霞一进门就察觉到气压极低,好奇的看了看我,便要往屋里钻:“婶婶,我给姐上柱香。”
张母冷着脸说:“不用了,你过来,我们有话要问你。”
被我叫醒的陈树揉着睡眼,见了张小霞也不说话。
张父先问:“小霞,伯伯问你点事,你姐的死,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们?”
张小霞大惊:“我姐不是病死的么?
我能有什么事瞒着你们?”
“不对,你没有说实话,昨天晚上是你姐的头七,我梦到她了,她一直哭着喊:小霞...小霞...”张小霞脸色狂变:“伯伯,你别吓我,你是不是撞...撞鬼了?”
陈树终于清醒,阻止张父漫无目的的套话,直截了当道:“张小霞是吧?
我叫陈树,你姐姐的朋友,你最后一次见你姐,或者跟她联系是什么时候?”
“我姐去北京治病前一天,我俩还有聊微信,最后见面,是一个多月前她去厂里找我玩。”
“那两天你们去了哪里,有没有发生某些特别的事情?”
“就在附近转转,没发生什么事。”
说话时,张小霞不停偷看张父。
陈树又问:“那她头疼是怎么回事?
你们出去玩事,她有撞到哪里么?”
一听‘头疼’这两个字,我发现张小霞的表情变得古怪起来。
她低下头,不敢与任何人对视:“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这一下,所有人都看出她试图隐瞒什么。
“张雅真的来这里借厕所么?”
向我解释完,陈树扭头逼视张小霞:“这里只有我们三个,你可以说实话。”
张小霞受不了陈树的目光,后退两步靠在墙上,慌乱道:“什么实话?
我没有说实话......不对不对,我没有说假话,我说的就是实话!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我把一切都告诉你们了,我要走了。”
张小霞往外跑去,陈树撒腿就追,我也赶忙起身跟在他们后面。
跑出门口,陈树一把揪住张小霞的衣角,张小霞翻身挣扎,被陈树按住肩膀牢牢按在原地。
“别跟我闹!
否则给你一顿大耳光。”
作势欲打,张小霞赶忙捂着脸蹲下。
陈树又说:“其实你说不说都无所谓,事情应该跟我估计的差不多,我只想知道你在这件事中扮演了什么角色,这也是为了救你,如果张雅真是被你害死的,不在她的四七前超度告罪,她一定会来找你算账的。”
“不是,真的不是,我从没想过害死堂姐。”
张小霞这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哪受得住陈树的恐吓,三不两下就撂了,说出自己一直隐瞒的真相。
她泪眼汪汪:“我只想吓吓她,我也不知道这里真的有鬼,更不知道她头疼是被脏东西踢了脑袋,都是我对象出的主意......”张小霞对象就住在附近,知道这里吊死过老太太,也得知张雅父母不肯掏钱帮张小霞找工作的事,那天张雅去他家吃饭,张小霞对象为了帮张小霞出气,就出了个吓唬张雅的馊主意,两人一拍即合。
傍晚回厂宿舍的路上,张小霞对象找借口将两个女孩带到这间破屋,又在卫生间里讲了老太太上吊的故事,不过故事是他编的,开局一个吊死的老太太,没有上吊的原因和过程,只说老太太上吊后,邻居们经过门口时,都能看到屋里,悬在空中的一双穿着绣花鞋的小脚......故事很不严谨,但张雅吓得够呛。
张小霞对象又假装看到什么东西,愣了片刻,指着空中说:“你们看,她她她...她来了。”
趁张雅抬头,张小霞对象拉着张小霞跑出卫生间,将门关上。
张雅拼命拍门,求他们让自己出去,俩人在外面幸灾乐祸,不停嘲笑。
直到卫生间里砰的一声,张雅没了动静,俩人开门一看,张雅昏倒在地。
之后就是扶出破屋,张雅醒来,两人不停道歉,张雅不停埋怨,事情暂时翻篇。
夜里,张雅开始头疼,张小霞以为她昏倒时磕了脑袋,再次认错,张雅心软又心善,没有太过苛责,即便回到家依然头疼,也没有说出张小霞吓唬自己的事,只以为磕了脑袋的后遗症,休息几天就会好。
过程跟陈树的猜测有些出入,张雅并非蹲在便池上碰到老太太的脚,但张雅的头疼肯定是被吊死的老太太踢脑袋所致,以什么姿势踢,并不重要。
“两位大哥,我真不是有意害死堂姐的,我只想吓吓她,开个玩笑,没想到会把她害死,求求你们救救我,我不想死。”
事到如今,张小霞已经没了说谎的必要,我也相信她没有害人之心,并不知道吊死的老太太依然留在这间屋里,否则她哪有胆子靠近?!
陈树说:“你不用求我,你姐也没有把账算在你头上,否则你早倒霉了,但这件事得尽快解决,否则张雅怨气难平,早晚会搞些事情出来!
吊死在这里的老太太,你了解多少?”
“我一点都不知道,都是听我对象说的,但他也不清楚,原先我也问过她,老太太为什么要在家里上吊,他说不知道,我对象常年在外地,很少回来。”
陈树没再逼她,想找邻居打听,可接连敲了三户人家,都没人开门,我们只好走出胡同,去找空地上聊天的大爷大妈询问。
小区口,我和张小霞坐进车里,陈树独自朝大爷大妈们走去,我听不见他们说话,只看到陈树给仨老头散了烟,乖孙子似的蹲在一旁跟他们攀谈起来。
你一言我一语的聊了二十多分钟,陈树回到车上。
“搞清楚了,老太太三年前上吊死的,她的儿子儿媳十多年前在南方打工时煤气中毒,都没了,她独自把小孙子拉扯大,三年前孙子要结婚,女方要的聘礼超出老太太家的承受能力,孙子借酒浇愁又摔断了腿,留下残疾,女方父母更不同意了,孙子负气出走,老太太一怒之下上吊自杀了。”
“卧草!”
我无语道:“我还是头回听说一怒之下自杀的,女方家要了多少彩礼?”
“不知道,那群老头老太太各执一词,有人说要二十万,有人说只要一套楼房,但逼死老太太的不是钱,有个大爷说,这老太太的身体不好,女方担心嫁过来整天伺候老人,所以让男方买新房,结婚后搬出去住,但老太太家没钱。
女方又提出给老太太在外面租一间小屋,他俩结婚后住老太太的房子,总之就是不想住一起,可老太太一把屎一把尿把孙子拉扯大,舍不得分开,但她孙子觉得这个主意不错,也逼老太太出去租房,后来断了腿,婚事彻底黄了,孙子离家出走,老太太心灰意冷,绝望上吊,严格来说,应该这孙子把老太太的心伤透了”这种说法比较合乎情理。
我鄙夷道:“这孙子太不孝顺了,有能耐自己赚钱娶老婆,啃老算什么本事?
没志气。”
陈树却没与我同仇敌忾:“哎,人穷志短,马瘦毛长,眼里还盯着一日三餐的人,你能指望他有什么大志向?
都是生活所迫!”
我不敢苟同,但也没和他争辩。
我问:“老太太的身份已经搞清楚了,现在该做什么?”
“解铃还须系铃人,想要平安送走老太太,还得找到他的孙子,但刚才那几位老人都不知道孙子的下落。”
“又找人?”
我不禁有些心烦,我花钱请他抓鬼,他要先找老太太的死因,是吊死还是被人掐死,我们找到张雅家又找到老太太家,前因后果都搞清楚了,他又要找老太太的孙子,难保找到孙子不会再找其他人,比如孙子的前女友。
我说:“你不是会画符么?
一张符弄死那老太太不就结了?
我上哪给你找人去?”
“抓鬼驱邪的事,没你想的那么简单,剩下的你不用管,我来想办法。”
陈树打了个电话,不知打给谁,只听他对着电话说:“我记得你也是XX县的吧......跟你打听个人,王成,认识不......那你帮我打听一下呗,电话里不方便说,咱们见面聊吧。”
挂机后,陈树开车送张小霞回宿舍。
临下车前,免不了一通恳求道歉,陈树答应张小霞,不会将她的所作所为告之张雅的父母。
张小霞依依不舍的进了厂里。
我不解道:“真要帮她瞒着?
对张雅的父母太不公平了,辛辛苦苦养大的女儿,死的不明不白。”
“女儿已经没了,即便知道真相,张雅也回不来,他们反而会更加憎恨张小霞,所以咱们非但要帮张小霞隐瞒,还得在张雅父母前帮她说好话,以后张雅父母把张小霞当成亲女儿,后半辈子才能有个依靠,否则你给他们养老送终?”
“张小霞可是间接害死张雅的凶手,你让张雅父母把她当成亲女儿,太过分了吧?
张小霞一家三口是什么人品?
本来就惦记张雅父母那点板材本,张雅一死,张小霞再过去当女儿,那点钱不全归她家了?”
陈树摇摇头,表情淡漠:“不会,张小霞本性不坏,她对张父提出过分的要求,是拿张雅父母当作自己的父母,所以才开得了口,并不像她父母,自己不努力,只想占便宜,她因为张雅的死,心存内疚,以后会连张雅那一份孝心一起尽。
放心吧,人肉小百度,看人很准的。”
那可难说。
即便张小霞想赎罪,也可能架不住她父母的撺掇。
而且从感情上,我也无法接受让张雅的父母,将间接害死自己女儿的凶手当做亲女儿对待。
嘴巴一张,我正要争辩。
陈树抢在我前面说:“行了行了,别跟我啰嗦,正事还没完呢!
走吧,我带你找个人去!”
卧草!
又他吗找人?!
这一次,陈树口中的‘找’不是寻找,而是带我去见他在电话里约的朋友。
一位三十多岁的派出所民警。
陈树从老头老太太口中了解到,名叫王成的孙子干过偷鸡摸狗的坏事,有案底,因此联系朋友帮忙寻找王成。
我比较纳闷的是,陈树这位京郊农村的守树园丁,怎么会认识警察?
即便有些本事,这交游也太广阔了吧?
饭店见了面,一番寒暄客套,酒过三巡,我终于知道真相......“小树,有出息呀,半年前还是个保安,现在开上奥迪A6,来往的都是XX医院的大夫了!”
“你不说要给你爷爷守三年墓嘛?
这就准备出山了?”
“我说你小子到底行不行呀!
吹牛逼说自己是人肉小百度,原先你给我算卦咋没一次准的呢?
你头一次接活儿,千万别给人刘大夫掉链子,来,大家一起干一个。”
安全通道里,陈树一边忙碌一边嘱咐。
“找到王成后,我带他去给张雅上了香,看到张雅的遗像,王成说,挺像他的前女友,就是差点结婚的那个女孩,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导致王成奶奶对张雅下手,虽然这件事情与你无关,但老太太在你们科里兴风作浪,祸害病人却因你而起,最后也要由你送它们离开。”
我问:“需要我做什么?”
“正规的度亡斋醮是用经文愿力化解亡者对阳间的留恋,受到感化后,会有阴间使者闻感而至,带它们离开,这要做场面很大的罗天大醮或者水火炼度仪,光念经就得念好几天,而且不能偷偷摸摸,要光明正大的诵出来,你们医院肯定不让咱这样搞,所以我只能带着王成和王小楠的父母,跟那几位把话说清楚,了结心愿后,再念阴鸷经为它们开门,这时候就需要一个人给它们带路。”
我嗅到一股不祥的气息,在空气中扩散。
“所谓的带路是什么意思?
你要我把它们带到哪去?”
“当然是亡魂该去的地方。”
陈树指指脚下的地板:“下面!”
“你有病吧?!”
“相信我,不会有危险的!”
我正要拒绝,陈树一把拉住我的手,劝道:“只有这样才能送它们离开,而且我只让你送它们一程,又不是陪它们上路,有啥可担心的?
我跟你说实话吧,这件事确实没有危险,只是有点恐怖的场面,如果你不答应,这法事就没法做了,你等着被王成奶奶掐死......她好像把你当成孙子的情敌了,现在你面前有两条路,要么送一程,要么被老太太带走,你自己选吧!”
以前我没得选。
现在我哪个都不想选。
陈树捣鼓了半个多小时,应急通道里摆满了杂七杂八的东西,元宝、纸人、汽车别墅等纸扎品,铃铛、令牌、黄符等一应法器,还有香炉线香铁盆等物件。
他让我将王成和王小楠父母叫进来。
我将三人叫来后,陈树让我出去等着,王主任和小丽倒是有兴趣看看抓鬼驱邪的场面,但陈树不同意,只说旁人躲都来不及,因为好奇心主动凑上去,被脏东西惦记上可别找他救命。
王主席只要悻悻离开,但依然不死心,贴在门上偷听。
应急通道的防火门没有缝隙,无法窥视里面的情况,但隔音一般,还是能听到陈树他们的动静。
有王主任带头,我和小丽也将耳朵贴在门上,当然,最舒服、最方便的位置肯定被主任独占,我俩只能缩在角落,正儿八经的听墙角。
陈树向三人交待稍后要做的事情。
“一会得一个个来,王成,我先请你奶奶过来,就照咱俩说好的,一个劲给老太太道歉,承认错误,求她安息,你们两个千万别出声,打断我做法事小,万一被老太太惦记上,王小楠也救不了你们,如果顺利劝服老太太,我再请王小楠,我可提前跟你们说好,他已经死了,这一世缘分已尽,不管他说的多可怜,你们都不能同意他留下,否则既害了你们也害了他。”
王小楠父母立刻保证,说自己只求再看一眼小楠,不会有其他想法。
倒是王成,事到临头又有些退缩,却被陈树一句话逼了回去:“想不想要那一万块钱了?
想要就闭嘴。”
片刻后,我们听到陈树念咒的声音。
“天门开地门开,大鬼小鬼快快来......四路通,来显灵,十方力士落门庭......”前面说了,念咒诵经都是教派特有的十方韵,普通人听不懂,我能听清几句也是张雅头七后,在我软磨硬泡下,陈树用普通话念了一遍咒语。
隔着那一边,陈树不停念诵招魂咒,手上有什么动作,我们就看不到了。
这一步,王主任小声对我们说:“挺像那么一回事啊,你们说里面现在是啥情况?
那些东西,来了没有?”
这谁知道呀。
我俩也没有回答,耳朵紧贴防火门。
满怀紧张的听了五六分钟,我的耳朵有些难受,好像长时间坐高铁造成的耳膜胀痛,我张开嘴巴揉了揉耳朵,这才听到防火门那边传来的呼呼风声。
“呼...呼...呼...”伴随着火焰燃烧的噼啪声。
就在我好奇那一边是什么场景时,突然听到王小楠父亲惊呼:“小陈师父,他...他这是怎么了?”
小楠爸压低声音,但语气有些惊慌,我的心悬了起来,却也更加好奇。
陈树没有回答,只是念咒声大了稍许。
风声火声,渐渐微弱。
取而代之的,是一阵阴恻恻,腔调十分诡异的哭啼声。
即便我们三个不懂行的,也意识到这个声音恐怕代表着,脏东西来了。
比赛似的,念咒声逐渐高亢嘹亮,与哭声针锋相对。
就在王主任嘟囔:“这会不会吵醒病人呀?”
哭声骤然消失,咒声也戛然而止。
“你们为什么不让我安息,为什么喊我回来?”
“他他他...他怎么变了一副嗓音?”
前一句是个老太太的声音,后一句依然是小楠爸的惊呼,可小楠爸口中的‘他’,究竟是谁?
从语境分析,不是陈树,小楠爸应该在对陈树说话,从称呼考虑,也不该是小楠妈,否则小楠爸回问:我老婆怎么了。
只能是王成。
看来被他奶奶上了身。
这时,陈树说:“冤有头债有主,你孙子逼你上吊,既然你回来了,可以拿他撒气,撒完赶紧走。”
好家伙,他不是要王成向奶奶道歉么?
怎么一转眼就变成让老太太拿王成撒气了!
让我没想到的是,老太太发出一阵‘桀桀’的诡笑声后,居然说:“我不走,什么时候我家小成娶了媳妇,生了孙子我再走。”
陈树的语气也有些意外:“他逼死你,你不恨他?”
“谁说小成逼死我?
我是为了给他们腾房子才上吊的。”
“为什么不肯搬出去住?”
“我要守着小成,我要留在家里看着他,我还要帮他带孩子。”
虽说大孙子小儿子,老人们的命根子。
可老太太这份‘做鬼都不放过你们’的宠爱,让我毛骨悚然。
陈树又说:“人鬼殊途,你不可能守他一辈子,何况你已经害死无辜的人,我也不可能让你留下,儿孙自有儿孙福,你走吧。”
老太太固执道:“我不会走的。”
“那你就别走了!”
话音刚落,念咒声再一次响起,比之前更为洪亮,而除了声音的变化,还有一股磅礴的正气与威严,每一个音节都伴随着我的心跳,或者说,咒语声改变了我的心跳,随着念咒声越来越急促,我的心跳也越来越快,感到莫名袭来的巨大压力,让我心头说不出的恐惧。
扭头看王主任,也是脸色苍白,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
他捂着胸口说:“不行,我有点心慌,扛不住了,你们盯着点,我回去歇着。”
王主任一手捂胸,一手扶墙,慢吞吞回了办公室。
自从陈树开始念咒,老太太便再次哭啼起来,似乎用鬼哭声抵抗咒语的威力,并且越哭越凄惨,音调越尖,以至于门这边的我和小丽都不由自主的捂住耳朵,却不知那边的王小楠父母是什么感受,总之没见他们跑出来。
陈树和老太太抗衡几分钟,咒语声依然高亢,哭声渐渐转小。
只剩下轻轻啜泣时,陈树停止念咒:“再问你最后一遍,走不走?
不走就真的走不了了!”
老太太语气虚弱,哭腔恳求:“我放不下小成,你帮我照顾他。”
“你不会教孙子,把他惯得好吃懒做,现在他生活拮据全是你们咎由自取,但我会拉他一把,给他一个改头换面的机会,能有多大成就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怎么拉?”
“帮他找个正经工作,剩下的你就别管了,走吧。”
“小成,奶奶走了,以后你要照顾好自己,不要再任性胡闹了,跟着小师父好好干,早点娶个媳妇,生个大胖小子,带到坟前让奶奶看看......”老太太越说越小声,直到‘咚’一声后,彻底没了动静。
防火门打开,小楠爸背着昏迷的王成出来,我搭手将王成送到值班室,小楠爸再进到幽暗的安全通道里,但表情明显凝重几分。
轮到王小楠了。
我依然呆在门外。
烧一张写着王小楠名字和八字的裱纸,陈树再次念咒。
“天门开地门开,大鬼小鬼快快来......四路通,来显灵,十方力士落门庭......”两三分钟过去陈树住口,我以为王小楠上了父亲或者母亲的身,却只听到陈树说:“他来了,你们记住,千万别太激动。”
一阵轻快的脚步声,隔着防火门,我听不真切,似乎是有人正走楼梯上楼。
脚步声并没有在门那边响起,似乎在两层楼的中间停下。
一个怯懦的童音说:“爸爸?
妈妈?
是你们嘛?”
小楠妈痛苦道:“小楠,是妈妈,妈妈在这里,你快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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