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龄五十九的我爸,一共生了三个女儿,在将近四十岁时才好不容易拼出了个儿子。
结果是个弯的。
还弯得轰轰烈烈,名声响彻天地。
我和二妹是双胞胎。
在我们这边有个说法,头胎是不能丢掉不能送人的。
我俩能被勉强养活,在他们看来已经是天大的恩情。
其他的要是敢多提要求,就会被骂是赔钱货,是骚浪的小贱人,小小年纪就不学好,想勾引男人。
他们思想极度封建,非常重男轻女。
养大我们,只是想给没出生的弟弟当血包。
从小就给我们洗脑,要我们长大后帮衬弟弟。
尤其是奶奶,一边喂弟弟,一边笑眯眯给我姐妹俩洗脑:“咱们天赐有两个姐姐,一人给买一套房,天赐就不愁娶不上媳妇儿啦!”
当着人面的时候,她和蔼可亲。背地里,各种告状,拱火让爸爸打我们。
因为她不喜欢女孩子。
第二胎又是个女孩,我奶奶问都没问我妈,直接就联系人给送走了。
我妈才生完孩子,虚弱得很。
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找孩子,结果被我爸告知孩子已经送走了。
她哭了很久,差点又晕过去。
我爸还破口大骂:“哭什么?天天丧着个脸给谁看!肚子又不争气,生了那么多个赔钱货,还有脸哭?!”
因为一连生了三个女儿,我爸觉得十分晦气,要给我和二妹取名何招娣,何盼娣。
觉得这样就能招来盼来他的亲亲儿子。
我妈死活不肯。
她叫陈念娣。
她知道这个名字一旦取上了,就是一辈子的烙印。
妈妈拼命地又是闹绝食,又是带着我们离家出走,又是拿着菜刀威胁我爸要离婚,都没有成功。
实在没有办法了,妈妈冷笑着威胁:“不给改名?好啊,反正我烂命一条,死了就死了。”
“但你们可得多多注意啊,要是让我逮到机会,你们就都活不了!”
爸爸和奶奶害怕妈妈真的敢杀人,这才同意把“娣”字去掉了。
登记完名字,妈妈哭了。
她摸着户口本上名字那一栏,语气温柔缱绻:“宝贝,你们要记住,你们的名字从来不是为了招来谁盼来谁,是日月昭明的昭,和盼来好运的盼。”
我一直都记得。
记得妈妈威胁爸爸和奶奶要杀人时,眼神里的绝望和挣扎。
那个眼神促使我不断努力,靠自己考上了大学,考出了这个肮脏的沼泽。
我想带妈妈和妹妹也走出来。
妈妈给我们改名字的代价,是得一直生,直到生出儿子为止。
那几年,爸爸天天逼着妈妈喝那又臭又苦的药,经常请人来家里祈祷求神,逢年过节祭祖还老是逼着我们说保佑妈妈能生出个弟弟......
我妈又怀上后,奶奶一边笑得慈祥,一边跟爸爸判定我们的归处:“家里女儿缘太多了,晦气。昭昭盼盼要是留在家里,你媳妇儿怕是很难生出儿子啊。”
爸爸觉得很有道理,就把我们丢到了外婆家。
直到何天赐三岁了,我们才被妈妈接回去。
没生何天赐前,我爸一直盼着,天天念叨:“要是我也有儿子该多好啊!我肯定抱着不撒手,谁也别想跟我抢!”
结果儿子生下来了,他还是当甩手掌柜,一直都是我妈在带。
我妈不仅得带娃,还得干家务。
漏做了一点,我爸就会大肆辱骂。
把我们接回家后,奶奶就老是使唤我俩干活。
洗衣服、做菜、扫地、倒垃圾......还得照顾何天赐。
稍微慢了一点或者做不好,动辄打骂。
还阴阳怪气一顿:“在外面呆了几年,呆傻了吧,真当自己是什么千金大小姐呢?你们外婆就没教你们点好的?”
我爸则是每天睡到中午十二点,他一醒,奶奶马上过去跟他告状说我俩懒。
他不仅没本事,还妈宝。
奶奶说什么他都信,所以他起来开口第一句就是骂我们。
......
想到这些,现在再一看跟男人搞在一起的何天赐,我是真的开心。
这都是报应啊。
转头一看,我爸又在辱骂我妈。他在怨她把我俩名字的“娣”字去掉了,现在何天赐才变得不男不女的。
他还想逼着已经二十几岁的我和二妹年后去派出所改名字,改回那该死的“招娣”、“盼娣”。
我爸认为只有这样,他儿子才能直回来。
我妈不听,被我爸发疯用瓷杯子砸到了额头,流血了。
我用纸巾捂着我妈头上的伤口,冷笑一声,打断了他滔滔不绝的辱骂:“不改。”
我爸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被顶撞,还是个女的,自觉丢了面子,大怒,捞起旁边的扫帚就抽过来。
我看着纸巾上渗出来的猩红,也气急了,一把夺过他手里的扫帚,框框朝他脸上打:“改你大爸!癞蛤蟆装什么土皇帝呢?”
妹妹也反应过来了,顺手拿起旁边的瓷杯狠狠砸到他头上。
又趁机撕扯着他的头发,尖声大叫:“那你改名叫招儿好了!你改名叫招儿好了!你儿子喜欢男人,明明是你的问题!”
爸爸被打懵了,精神和肉体遭受到了双重打击。
扫帚被打断了,我还嫌不解气,上脚继续踹。
我和妹妹小的时候,他可没少无缘无故痛揍我俩。
现在这顿打,连一点儿利息都算不上。
结果还没踹几脚,就被反应过来的其他亲戚拉开了。
我爸狼狈不堪地坐在地上,鼻青脸肿了还要装逼:“你们两个赔钱货!竟敢打你老子!简直没有天理!雷公一定会劈死你们的!”
我冷笑:“还有力气骂呢?”
奋力上去又狠狠补了几脚,踹得他嗷嗷惨叫。
“雷劈死你一万次,把你踏马劈成灰,都轮不到老娘一次!”
奶奶急了,上来就要帮她儿子打我们。
“呀!”我捞起断掉的扫帚棍挥开拉着我和二妹的拉偏架亲戚,“光记得打你儿子,忘了打你了。”
狂扇了奶奶几巴掌,清脆的巴掌声让原本乱得像一锅粥的场面瞬间冷静了下来。
这老妖婆平日里可没少欺负我妈,也该打。
终于打爽了,我转头,优雅地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头发,笑得人畜无害。
“诶呀,人家平时脾气很好的!都怪他们!干的事情太过分了,连我这种好脾气的人都能忍不住动手!”
一众亲戚和狼狈坐在地上的奶奶、爸爸听了我的话,都沉默了。
因为我和二妹平时确实脾气温和,是一向吃亏不争不抢受了委屈憋心里的人。
换言之,就是谁都能拿捏欺负的软柿子。
我丢掉棍子,拍拍手里不存在的灰尘:“也可能是因为咱们天赐干的事情太香艳了,给我打通了任督二脉吧~”
妹妹扶着妈妈站到我旁边,附和着我:“现在呢,我俩情绪不太稳定,有点控制不了脾。别来招惹我们,除非你们抗揍。”
威胁完人,我开车带着妹妹和妈妈去市里的医院看伤口。
还好我妈伤得不严重。
但我还是要求拍了片又做了伤情鉴定。
要是她真出了什么事,我要把那老毕登送进去唱《铁窗泪》。
老娘忍爆他这个垃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