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是世间少有的道医,既能识命运,又可治顽疾。
在一次诊疗女子不孕症时,劝告女子要少沾染血孽,不然此生与子嗣无缘,于人生不利。
可谁知这女子脸色一变却说:那大师是否算得出你今日会命丧黄泉?
随后便命身旁的侍卫拔了我爹的舌头,将救人的银针插进我爹的指甲,敲碎全身骨头,活活疼死。
待我回家后,只看到倒在血泊中死不瞑目的爹。
三年后,郡主终于如愿怀上了孩子。
可她不知道,她怀的不是子嗣而是她的催命符。
1腊月初八,郡主被烧得滚烫的汤婆子烫到了胳膊。
温暖的屋里,似乎比飘雪的屋外还冷,郡主坐在榻上,太医给郡主上好药后支支吾吾道。
郡主这烫伤可能会留下印子,短时间之内怕是……混账,庸医。
若是本宫留了疤,你的脑袋也别想要了。
郡主说罢,将手边的花瓶扔到了太医头上,血缓缓流下,太医不敢反驳一句。
此时气氛又掉到了冰点,郡主之所以会这么生气是因为她的相公即将胜利回京。
成婚几年她无所出,而将军府并无小妾,她必须抓住机会要个孩子。
得知将军回京的那天开始,她就日日用牛乳花瓣沐浴,将肌肤养得比云朵都白。
而现在,一切的准备都毁了。
屋内,今日负责烧汤婆子的丫头双手被砍掉,场面恐怖。
在场的所有人都不敢噤声,我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上前跪在了郡主脚下。
禀告郡主,奴婢有一法,可使皮肤不留疤。
郡主缓缓低头将视线移在我身上,问道:哦?
什么法子?
奴婢父亲是个方士,之前游历时偶然得到冰虫,将虫子敷在伤处便不会留疤。
郡主还未开口,旁边的嬷嬷就将我一脚踹到地上。
贱婢,郡主金尊玉体,岂可容你放肆。
太医颤巍着说道:苗疆似有此法,可……老夫从未见过,不知效果如何。
那你便来试试,让我见识一下。
旁边的嬷嬷会意,将刚烧开的热水泼到我手上。
整个手像是放置在火炉上炙烤。
我倒吸一口凉气,强忍疼痛怀中的葫芦拿出冰虫敷在我手上。
那火红的伤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好转,最后连个水泡都没起。
见我无事,郡主大喜,忙唤我去操作。
看着郡主舒服的样子,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我的法子确实奏效,不止烫伤的印子都没了,甚至被冰虫敷过的皮肤还更显得细嫩。
从这天之后,我日日都用冰虫给郡主敷脸,让本就美丽的她变得更加艳若桃李。
将军回来的那晚,郡主屋内一片旖旎,第二天日上三竿才起床。
你叫什么?
是个伶俐的。
郡主从头上拔下来支金簪扔给我。
奴婢阿絮,多谢郡主赏赐。
我低头谢恩,阳光照在郡主爬满冰虫的脸上,谁也没发现我厌恶的表情。
郡主,你不知道吧,冰虫不仅能滋养皮肤,它还有个好听的名字叫牡丹蛊。
身中牡丹蛊的人最后会被咬得皮开肉绽,红红的,漂亮的就像一朵朵绽放的牡丹。
2我本是苗疆蛊女,不是爹的亲女儿。
当时苗疆盛行一种养蛊女的秘法。
蛊女养成后就是人形母蛊,杀人于无形,蛊女虽厉害,但是养成极难。
只能选择八岁未发育的幼女进行培育,需要日日饲毒,以血滋养百种蛊虫,最后让蛊虫与蛊女身体融为一体,蛊女能随意控制蛊虫才算成功。
这样残忍的培养方式使得蛊女大多是穷苦人家的女儿,体质本就虚弱,可能在饲毒阶段都撑不住。
我是幸运的,撑到了最后,可是我怎么都驯服不了蛊虫,被咬得血肉模糊几乎没了呼吸。
那是我第一次见爹,我被关在笼子里奄奄一息,身上爬满了红的黑的蛊虫。
一群人抬着我将我扔到乱葬岗。
爹看我尚有呼吸,将我带到他的住处,悉心照料,硬生生将我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自此之后,我便一直和爹生活在一起。
爹唤我小月牙,因为他说我笑起来眼睛和月牙一样弯弯的。
由于我是蛊女,体质差劲,又不爱吃那些调理身体的苦涩汤药,爹就变着法地做药膳。
我眼看着枯黄的头发变得有光泽,面色也变得红润,如此大的变化,让我几乎都认不出来。
我本应腐烂在土堆中,可我遇到了爹。
是爹让我明白,我是个人,不是货物也不是蛊虫,我的生命也有价值。
爹常和我说:每个人的命都是很重要的,所以他会拼尽全力救每一个病人。
他也这样做了,没钱买药的人家找他看病,他会免费配药,直到根除病灶。
本以为这辈子能这么幸福下去,可他却因为一句医者的忠告而被草菅人命。
郡主成亲两年,肚子一点反应都没有。
听闻我爹医术高超,并且能看命运,她便乔装慕名而来。
我爹见到她按照常例进行诊疗,随后又看了手相,面相。
听在场的人说,我爹只用银针扎了几个穴位,又忠告了一句:夫人手中最好少沾血孽,不利子嗣,有碍婚姻。
我爹竟不知,这句好言相劝换来的却是杀身之祸。
郡主的脸色骤变,拍拍手叫出了一队侍卫。
那大师可算到今日是你的死期?
来人,给我拔了他的舌头。
话音未落,一条血淋淋的舌头就摆在了她脚下。
这还不解她心头恨,甚至将刚刚我爹为她诊治的银针,插入了爹的十指。
生生折磨了爹一个时辰才收手。
临走时还将爹全身骨头都打碎,警告所有人不得收尸。
待我从学堂回家,看到的是一具死不瞑目的尸体,孤零零地躺在地上。
这场面像极了我们初遇的那日,不过这次躺着的人是爹。
雨下得很急,满地的雨水将血冲到院子里哪都是。
我抱着爹的尸体跪了一夜,这一夜世上少了一个小月牙,多了一个叫阿絮的丫头。
3郡主跋扈全城人都知道,即便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杀了人,也无人奈何得了她。
因为她不只是郡主,更是将军捧在心尖上的人。
郡主对将军可是一往情深,坊间流传,郡主曾顶着大雪策马到西凉,找到濒死的将军。
大雪封山,找不到食物,郡主靠着草根和自己的血吊着将军的生命,艰难地坚持到了开春。
将军原本对郡主并未有其他感情,可经过此事后拿军功向陛下换了与郡主的婚事。
即便因为郡主寒了身子,成亲几年都没所出,可他依旧不纳妾,不狎妓,郡主就算要天上的星星他都要想法子摘下来。
但今日,郡主却快被气疯了,只因昨日老太君将自己的新收的婢女送到了将军书房中。
郡主刚得到这个消息马上冲到别院,还没进到院子里就看到两个红着脸的婢子议论。
将军的体力可真好,那位叫了一整晚,刚刚去伺候的时候,声音都哑掉了。
此时郡主的脸已变得铁青,许是感觉到一些寒意。
两位婢女看到郡主后,腿软地跪下来,不住地磕头。
郡主饶命,奴婢该死,不该妄议主子。
郡主冷笑一声:狐媚胚子,既然知道自己该死,那我就来当个好人,圆你们一个梦。
郡主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郡主……侍卫手起刀落,两个婢女便满口鲜血地倒在了院子里。
鲜血溅到我脸上,那温热的感觉让我想起了我爹,他当时应该也很绝望吧。
晦气,把院子打扫干净。
那语气厌恶的就像是死了两只老鼠,或许杀死我们这些奴婢比杀死老鼠还要更容易些。
屋子外这么大的动静,惊动了昨晚上伺候将军的女人。
她推门而出,头发还没梳洗整齐。
看到她脸的那瞬间,郡主身形摇晃,嘴里喃喃道:怎么是你,不是死了吗?
那女子疑惑道:奴婢柳溪参见郡主,郡主认识奴婢吗?
似是想到什么,郡主正了正身。
本宫怎会认识你这种下贱货色。
别以为伺候了将军一晚上就可以飞上枝头做凤凰,记住自己的身份。
是,奴婢不敢僭越。
我们去晚了一步,将军早已上朝了。
郡主回房后坐立不安,心中似藏着一些事,我隐隐感觉到与那柳溪有关。
阿絮给本宫唱个曲儿,本宫的头好痛。
我嘴角微微上扬,为郡主唱了一下午,一直到将军回来才停止。
好曲,夫人这婢女我从未见过。
郡主给了我个眼神,我连忙闭嘴给将军上茶。
大概将军也不会想到,就因为他的这句夸奖,让我差点失去生命。
看到将军,郡主两眼含泪,软声道:萧郎是我无用,寒了身子,生不出子嗣。
将军本就愧疚,再想到郡主是为救自己寒了身子,将郡主抱得更加紧了。
我萧璟这辈子只有霜儿一个妻子,昨晚是个意外,我被祖母下了药。
霜儿,委屈你了。
说到这里,郡主配合地掉了几滴眼泪道:霜儿什么都不要,只要将军的心。
那这个也不要吗?
将军从怀中掏出来一个特别的镯子,制作得并不精美,上面刻着歪歪扭扭的霜和璟字。
萧郎,好丑啊,这是你自己做的吗?
郡主拿着镯子仔细端详。
被笑话的将军红了脸,作势要将镯子夺过来。
不喜欢那就还给我,枉费本将军这一片好意。
我不给,就不给。
二人嬉笑打闹着,情到深处便开始拥吻起来,我识趣地退出房间。
可没过多久,老太君的贴身婢女来到房门传话,老太君要请将军过去议事。
阿絮,进来伺候。
房中传来郡主索命般的呼唤。
阿絮,再给我唱一曲吧。
一曲毕,我面前多了一碗黑乎乎的汤药。
郡主握着佛珠的手勾起我的脸道:阿絮,本宫舍不得你这身本事,可将军说你曲儿唱得好听,这可如何是好呢?
我记得惜春楼是缺几个唱曲儿的丫头吧,那地方也是个不错的去处,听说还有机会结识些达官贵人,做个妾室你这辈子也算不白活。
惜春楼,爹还在世的时候曾经医治过里面的姑娘。
那里的姑娘出了名的可怜,不仅卖艺,还要强迫卖身,有时候碰到那些有些特别嗜好的客人,不脱一层皮是不会让休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