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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奔被抓,表小姐死不悔改:阮凝玉谢凌番外笔趣阁

空酒瓶 著

其他类型连载

铮的一声。犹如夜里出鞘的嗡鸣,冰冷又充满杀机。阮凝玉身体绷直,警惕了起来。想起前世种种,以及他后期的狠辣冷厉,她压根无法不害怕现在这位尚才高行洁的谢玄机。可待她抬眼看过去的时候,却见他面容平和,沉静淡然,如同一座玉观音。他似乎并没有感受到她的目光,一曲弹完,琴面上落了几滴窗边的雨水,他平静地拿出手帕,擦拭。骨节分明的手指在夜色下透出惊艳的瓷色。月光温和地落在他半张脸上,朦胧而清冷,可阮凝玉还是无端感觉到了细密的恐惧。仿佛他擦的不是琴,而是在擦拭着她的白骨。她深呼吸,平复心情。京城时下,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前世神通广大的谢首辅无疑是个美人,就连他的手指也是入画般的赏心悦目。阮凝玉盯着他,很快冷笑了一声。在雨天长途跋涉的马车上抚琴,唯有...

主角:阮凝玉谢凌   更新:2024-11-24 15:34: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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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阮凝玉谢凌的其他类型小说《私奔被抓,表小姐死不悔改:阮凝玉谢凌番外笔趣阁》,由网络作家“空酒瓶”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铮的一声。犹如夜里出鞘的嗡鸣,冰冷又充满杀机。阮凝玉身体绷直,警惕了起来。想起前世种种,以及他后期的狠辣冷厉,她压根无法不害怕现在这位尚才高行洁的谢玄机。可待她抬眼看过去的时候,却见他面容平和,沉静淡然,如同一座玉观音。他似乎并没有感受到她的目光,一曲弹完,琴面上落了几滴窗边的雨水,他平静地拿出手帕,擦拭。骨节分明的手指在夜色下透出惊艳的瓷色。月光温和地落在他半张脸上,朦胧而清冷,可阮凝玉还是无端感觉到了细密的恐惧。仿佛他擦的不是琴,而是在擦拭着她的白骨。她深呼吸,平复心情。京城时下,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前世神通广大的谢首辅无疑是个美人,就连他的手指也是入画般的赏心悦目。阮凝玉盯着他,很快冷笑了一声。在雨天长途跋涉的马车上抚琴,唯有...

《私奔被抓,表小姐死不悔改:阮凝玉谢凌番外笔趣阁》精彩片段




铮的一声。

犹如夜里出鞘的嗡鸣,冰冷又充满杀机。

阮凝玉身体绷直,警惕了起来。

想起前世种种,以及他后期的狠辣冷厉,她压根无法不害怕现在这位尚才高行洁的谢玄机。

可待她抬眼看过去的时候,却见他面容平和,沉静淡然,如同一座玉观音。

他似乎并没有感受到她的目光,一曲弹完,琴面上落了几滴窗边的雨水,他平静地拿出手帕,擦拭。

骨节分明的手指在夜色下透出惊艳的瓷色。

月光温和地落在他半张脸上,朦胧而清冷,可阮凝玉还是无端感觉到了细密的恐惧。

仿佛他擦的不是琴,而是在擦拭着她的白骨。

她深呼吸,平复心情。

京城时下,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前世神通广大的谢首辅无疑是个美人,就连他的手指也是入画般的赏心悦目。

阮凝玉盯着他,很快冷笑了一声。

在雨天长途跋涉的马车上抚琴,唯有他这位谢公子才有这般的闲情雅致。

她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便偏过了脸合眼,宁愿忍受着胃部的绞痛,也不肯求这个跟她共处一室的男人。

她蹙着眉,紧咬唇。

不一会儿,调试着琴弦的男人垂眼淡声道。

“表姑娘,依你看,何为女德。”

阮凝玉:......

掌管过六宫的皇后,自然对女德烂熟于心,每年她都要嫔妃面前以身作则,表演一下什么叫做贤后。

但是此时她垂下了眼皮。

就在这时,马车外面传来了吵闹的声音。

原来是被捆着过来的沈小侯爷不久前见到她上了这辆马车,便偷跑了出来,此时正在外面叫嚣着。

“小爷亲眼看到阿凝上了这辆马车,为什么不让我上去?!我要跟阿凝同乘!”

“你们凭什么捆小爷?你知道我爹是谁吗?回去把你们一个个关进大牢!”

“我跟阿凝两心相悦,那个谢凌凭什么拆散我们?!”

听到他竟然敢直呼谢凌大名,阮凝玉都替他捏了一把汗。

她正因男人的问话而汗流浃背,沈景钰这几句话让她没眼看地偏过了脸。

很快,沈景钰就被飞过来的苍山踹了一脚,捂着嘴带走了。

临走前阮凝玉都能听到他震惊又愤怒的“呜呜!”声。

天子脚下,怕是只有谢凌敢这么对宁安侯的宝贝儿子。

沈景钰被拖走后,谢凌又长指一挑,琴声犹如凤凰的呜咽。

“清闲贞静,守节整齐,行己有耻,动静有法,是谓妇德。”

阮凝玉:......

那咋了,她私奔都私奔了,按照《女诫》的话她是不是得一头撞死才配当个女人啊?!

她永远不会忘记,回府后谢凌罚她手写了一千遍《女诫》。

光是一想,阮凝玉就火冒三丈。

“世人皆知《女诫》由前朝班大家所撰,历朝历代都让天下女子记诵作则。《女诫》云,夫有再娶之义,妇无二适之文。”

她强忍着体寒,抬起头,不卑不亢地跟他对视,“然我朝,国力强盛,世风开放,寡妇再嫁、和离适二夫者大有所在,今朝更是将和离法列入法典。”

“女子当行己有耻?天下男儿逛青楼,养外室屡见不鲜,世人对男子纵容,女子略行止不当便千夫所指口诛笔伐,自古以来男尊女卑,然过去对,今日便也对么?”

铮的一声,如同裂帛声。

谢凌停下抚琴的动作,目光幽沉地注视着她。

想到自己在他眼前暴露了锋芒,阮凝玉心脏一跳。

她平静地偏过脸,“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是我自甘下贱,不顾谢府勾搭沈小侯爷私奔,回京后如何惩治我都毫无怨言,我也会亲自去宁安侯府登门道歉。”

谢凌将双手垂于膝上,不置一词。

阮凝玉边说着,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竟然支撑起了上半身,想要靠近他些跟他对视。

但这样的大幅动作却抽干了她的所有体力,啪地一声,后背贴上车壁时,她的脑袋重重地砸在了上面。

疼得她差点晕过去。

想来想去,命只有一条,还是珍惜才好。

识时务者为俊杰。

她强撑着精神。

“表哥,你就给我松绑吧,这次我不会逃跑的。”

听到她忽然软下去的嗓音,原本古井无波的谢凌睫羽微动,弹琴的动作也突然停下,而那双冷淡如缥缈云雾的双瞳也无起伏地睇了过来。

只见女人柔若无骨地靠在车壁上,却倔强地抬起头跟他对视。

她靠在窗边,春衫被濡得半透。

夜幕深沉,从窗外溜进来的晚风吹起依偎在她脸颊的一缕青丝,少女见他目光看了过来,立马露出讨巧的笑。

潮湿的乌发,红的唇,如同清纯与妖媚共存的玉芙蓉。

见谢凌不说话,一直用沉冷的眼注视着她,阮凝玉心头一喜。

下一秒。

他移开目光,继续抚琴。

“直至进京,我都不会给你松绑。”

男人不温不火的话犹如冷水,灭了她心里头的希望。

阮凝玉脸都黑了。

手指无声地攥紧。

她很少在别人面前示弱,特别是谢凌。

羞耻心刺激着她,她面色都冷淡了,于是紧抿着唇,一言不发地靠着车厢偏过脸。

上辈子谢氏夫妇的事,令她如鲠在喉,恶心得不行。

阮凝玉转回头盯了他半晌,却突然勾起了一个嘲讽的弧度。

前世许清瑶受宠,与谢凌举案齐眉,可惜婚姻如此美满的谢夫人却有一个多年的心病。那就是十年来她跟谢凌都没有过一个子嗣,求遍世间名医都无法。

为此长安百姓还自发给她放了一夜的孔明灯为菩萨心肠的谢夫人求子祈福。

阮凝玉没忍住,不由“嗤”了一声。

果然,恶有恶报。

她冷笑后,车内很快又静了下来。

阮凝玉在角落里瑟缩着,不发一言,任由马车外风雨飘荡。

这时,谢凌的声音出现在泠泠的雨声中。

“为何私奔。”

男人声线淡漠,隔着夜色,一双冰凉深邃的墨眸毫无征兆地望了过来。

阮凝玉掀起潮湿的睫毛,不受控地颤了颤。

谢凌的这个话题突然将她带回了好久好久以前,她还是待字闺中的谢家表姑娘的时候......

表姑娘时期,是她最不想回忆的岁月。

阮凝玉合上了眼。

紧接着,谢凌又启开薄唇,一双不入世的眼凉到极致,声音也不带感情,不解却又残忍地脱去了她最后一件“衣服”。

“待你及笄,服从婶婶的安排嫁与一位襄州安常守分的当地官绅,不求多荣华富贵,安然度日,遵从妇德,相夫教子,不好么?”

他的双目清冷空明,无悲无喜的,可正是这样的他,身为既得利益者带着连他都不知道的来自高门大族的优越。

本以为时隔多年,她早就不在意了,但她没想到谢凌的话还是能轻易地在她心上扎出一个洞来。

是啊?他出生名门谢氏,嫡系长孙,今后位列首辅,更是娶到了大明第一才女的许清瑶。

她永远不会忘记,慕容深权势衰落,她后位不保,姜贵妃向她投毒而她在病榻上病入膏肓时,她托心腹贴身婢女去宫外求见首辅大人一面。

身居高位者,所谓权利,不过以利益易利益。

当时帝位男人唾手可得,最大的对手是当时慕容深的叔叔信王。

她舍弃尊严,愿以信王谋反一物证,求他在夺位之争中保她一命,从此归隐乡下,终生不再踏入大明宫殿。

当时她的婢女跪在谢府门外一天,终于等来了谢大人出行的车驾。

婢女见了,连忙扑了过去。

“求谢大人念在皇后娘娘从前在谢府唤大人为‘长兄’的情分上,救皇后娘娘一命!”

婢女声泪俱下,连连磕头,哑音如同丧钟的哀鸣:“奴婢求求谢大人了,娘娘她…当真快撑不过去了!”

男人在马车上默了半晌。

便吩咐下人。

“夫人喜静,不可受惊,以后若再有无关之人扰了夫人清静,拿你们是问。”

下人应诺。

说完,车帘放下。

这辆华贵的谢家马车就这么踩着朝阳的光影绝尘而去。




“亏你是谢府的表小姐,竟干出勾搭外姓男子的腌臜事!沈小侯爷性子单纯,你就如此引诱他去私奔,你这女儿家怎如此不知廉耻?”

下一刻,冰冷刺骨的水便扑面而来。

从头浇到脚,阮凝玉冷得发抖,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这是在哪?她不是已经死了吗?

临死之前,宁德皇后将毙的消息不胫而走,举国欢庆。而她睡在紫檀床上,用世间最稀有名贵的药材吊着最后一口气。

沈小侯爷,私奔?

过去那些朝廷言官像她活像见了在世妲己,怒斥她身为皇后却水性杨花,勾搭佞臣,用女色揽权。

在他们笔下种种罄竹难书的罪行里,年少同沈小侯爷私奔不过是她最平淡的一笔。

阮凝玉觉得莫名其妙,这不是她出阁前干的混帐事吗?

将她泼醒的老嬷嬷说完,把水桶往地上一扔,便恭敬地朝着面前的男子行礼。

“谢公子,表小姐我已经替您捉到了,接下来全凭公子处置。”

庭院中,传来了玉石轻击,泠然似雪的一声——

“捆上来。”

听此声,阮凝玉骇然望去。

她正被恶奴押着,所以只能艰难地抬起头,只见青石板潮湿,荒败的院落杂草丛生。

以及,谢凌......

即使离得远,只窥见一道雪胎梅骨的白衣,她也能感受他身上那股雪巅般的清寒凌冽。

阮凝玉颤了身体。

京城有双姝。

谢氏望族的表姑娘,以及许御史的幺女许清瑶。

谢家表姑娘倾国倾城,以容色闻名。许清瑶琴棋书画无一不精,是满京贵女的模范。

而这世间最优秀的两个儿郎,归了她们。

一个宠冠六宫的皇后,一个谢夫人。

世人最津津乐谈的,就是她们各自的丈夫。

而许清瑶的丈夫,便是眼前这位权倾天下的谢首辅,谢凌。

她曾亲眼见过他手持朱砂笔,波澜不惊地在生死谱上勾去无数王孙阁臣的名字。也见过他面对陈侍中死不瞑目的暴毙,也能有雅致地在亭中取雪水煎茶。

这位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谢首辅,不知道以高山仰止的外表,掀起了多少腥风血雨。

再联想起前言,阮凝玉惊得容颜失去血色。

她回想起来了。

永宁二十七年,六月初九,尚是谢府表姑娘的她同沈侯爷的小儿子沈景钰私奔,离京路上被谢家人抓到,两家震怒,此事轰动很大,满城皆知,而她名声扫地。

而她之所以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她当时受了家法,半月下不来床,并且被禁足了好些个月。

更重要的是,将她抓回谢府的人,是谢府的嫡长孙,一代首辅,世间最狠厉薄情的男子——

谢凌,字玄机。

论亲疏,她沾亲带故被寄养在谢府,她跟着一众同龄人唤他长兄。

领她进门的老嬷嬷对她耳提面命,谢府的人都是金枝玉叶,但没有哪个人能比得上长孙谢凌,那可是谢老夫人的命根子,千叮万嘱她平时切勿冲撞到这位贵人。

她垂眼,记下了。

只有在逢年过节,或是府中家宴方才遇见。她这个二房姨娘院里的表姑娘也只能在后面,远远地看他一眼。

她与沈景钰私奔,是他铁面无私,寻千里将她捉拿回府,亦是他主持家法,处治她时凛如冷霜,面不改容。

捉拿回府那一日,在宗族祠堂,他为长兄不假人手,每一道狠厉的鞭下手不留余地。

道道皮开肉绽,在她雪白的肌肤上留下刺目鞭痕,艳丽得像是雪地怒放的红梅。

她在地上全身发抖,拼命地喘息,遍体红痕,仇恨地瞪着他,简直就像一只失控发狠的野兽。

圣人模样的谢凌不顾她怨恨的眸,淡淡地道。

“做人,要知仁义礼智,守女德。”

说完,丢下戒尺,漠然离去。

她当真是恨极了他。

当晚她疼晕了过去,足足半月都下不了床,在闺阁里养伤。

那次家法伺候,让她对谢凌是又恨又怕。

于是谢凌成了她最怕的人,连梦里都有他的影子,每晚她都要在手里捏着块手帕才能安心入睡。

后来她遇到了慕容深,成为了宠冠六宫的皇后。她在皇帝的耳边吹枕边风,使绊子泼脏水,杀他的同党,跟他成为政敌,以报当年之仇。

谢凌也从三元及第的士族骄子,变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首辅,权倾朝野,也娶了门当户对的妻子。

她跟许清瑶斗了十年。

但偏偏阮凝玉的名声并不太好,所以人们相比于她这个空有美貌的皇后,更喜欢才学过人满腹诗书的许清瑶。

丈夫是冠绝天下的谢郎,两人皆是高门显贵,强强联合,百姓乐见其成。

更何况谢氏夫妇伉俪情深,情投意合,谢郎爱妻胜过世间万千男子,据说谢大人给夫人写的情诗不下百篇,十年来日日雷打不动晨起为发妻梳发挽髻,这样的神仙眷侣才是老百姓最艳羡的,岂是宫中那位以色侍主的花瓶皇后能比的?

如今她在未央宫毙了,想来这位内阁位高权重宠妻心切的首辅大人,怕是解决了一大心患。

想到种种过往,阮凝玉心中掀起轩然大波。

难不成,她回到了十年前的今天?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拜见大公子!”

阮凝玉还没反应过来,人就被嬷嬷粗鲁地往前一推,胳膊摔在地上,磕下了淤青。

可她没有心思想这些,而是抬起了头,目光直直地看向前方,庭中唯一的男子。

突然起了阵风,院中草木摇晃中透出凛冽之气。

男人着一身雪色月袍,风声簌簌,吹动他的白色衣角,而他在庭中遗然独立,渊渟岳峙,目光清寒,只是远远望一眼,她耳边便仿佛听到了飞雪呼啸的凛冽。

阮凝玉眼也不眨地盯着他,瞳孔紧缩。

不会有假,面前的谢凌容颜玉贵,此时的他身上还没有位极人臣的危险压迫感,亦没有在朝堂上沾染上杀伐的冰冷气息,他还不是彼时那个权势滔天的圣人首辅,也还不是许清瑶的丈夫。

站在她面前的男子,尚有少年朝气,一身雪色直裰衬得他修竹般长身玉立。

他,还是那个名动京城的谢郎。

这是十年前,二十一岁的谢凌。

而她尚是在谢府寄人篱下的寒门表姑娘。

她......当真回到了从前?

谢凌却是站着,高寒淡薄,不言不语俯视着她。

他一直都知道家里来了位远房表妹,生得玉软花柔,色如海棠。

只见方才还在地上拼死挣扎的女人,被家奴泼了一桶冷水后,便如同被夺走了魂魄似的,跪在地上一动不动。

后面,她身子渐渐动了,沾满水珠的睫毛睁开,她就这样双手抱着自己的身体,目光惊骇又易碎般地朝他望了过来。

夏日的衣裳本就单薄,她穿的是件浅绿色的薄衫,人被从头到脚泼了水,如此一来全身便湿透了,轻薄的纱吸着水,透出底下莹白艳色的肌肤来。

乌发潮湿地粘在脖颈上,就连朱唇也沾了水珠。

她就像戏本上夜里的水妖,清纯妖媚,蛊惑众生。




十年夫妻,知己莫若夫,前世慕容太子可以说是最了解她的人,她好的一面,包括她阴暗的,他全都知根知底。

有一次,朝廷重臣送进来了个嫔妃,对方貌美年轻,且性格张扬不知收敛,看不起她这个皇后的出身,阮凝玉一下便感觉到了不利,刚想派身边人偷偷下手铲除时。

谁知被前来未央宫用晚膳的慕容深给猜中了,他当时用玉勺享用着燕窝鸡丝汤,阮凝玉正在服侍着他用膳,突然间,天子便传来了一句。

“皇后想除掉孟昭仪?”

惊得阮凝玉被碗里的汤烫到了手腕。

天子面容威严又神秘,阮凝玉难窥其心,便跪了下去。

慕容深却将她扶了起来,查看着她雪腕上的伤口,差人取了药膏过来,阴柔的声音透着不悦:“朕何时说要怪罪于你?”

“朕只是不想脏了你的手,既然你不喜,一个嫔妃而已,今夜便除掉吧。”

皇帝用着最平静无波的语气说着最冷漠凉薄的话,阮凝玉惊讶的同时,又被他的冷血而发懔。

她最感到细思极恐的是,无论她有什么心思,全都会被身边的这个枕边人窥晓得到......

一日夫妻百日恩,慕容深对她的了解已经到了如此恐怖的地步。

阮凝玉紧紧盯着这辆太子车驾,而慕容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而就在这时,挂着宁安侯府旗帜的车驾缓缓停在了谢府的车队前。

马车刚停,阮凝玉就发现了不对劲。想到自身处境,她戴上帷帽,白纱掩面,出了车厢便要下来。

负雪却将剑横在她的身前,冷眼警告她。

阮凝玉只好掀开车帘一角,远远望着。

谢家车队遇到侯府车驾,想到那个前世绝情寡义的男人也在那辆金顶马车上默默观望着,阮凝玉的眉心便皱着。

很快便见宁安侯府的马车下来了一个中年男人,是府里的管家。

原来是侯爷觉得儿子沈景钰与人私奔一事丢尽颜面,便派管家来接小侯爷。

陈管家对着谢凌的那辆马车,遥遥躬身施礼。

“谢公子,奴乃宁安侯府大管家,奉侯爷之命,来接小侯爷回府。”

四周的百姓都安静了下去。

片刻后,便听那辆华盖马车里传来一声“可”。

很快,阮凝玉前方的苍山就开始放人。

不一会儿,沈小侯爷便从马车内钻了出来。

跟背后长了眼睛似的,沈景钰突然面色极寒地回头,望的居然还是她这个方向!

那目光晦暗,又深深。

吓得她赶紧拉着帘子的手缩了回去。

沈景钰瞥了后方马车一眼后,便若无其事地回过头,而后大大咧咧地跳下了那辆高架马车。

陈管家“哎哟”了一声。

“小侯爷,当心点!”

见到小侯爷出现,侯爵府车舆旁一貌美婢女急如风火地上前。

霖月将他身上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发现沈景钰几日奔波后依旧华服锦衣,这才松了一口气,“幸好小侯爷没事,奴婢这几日可担心坏了,夜夜都睡不得个好觉!”

她仿佛看见了远处马车内的襦裙一角,伸出手整理着沈景钰的衣襟,一边道:“小侯爷身份尊贵,自小被奴婢们和嬷嬷们保护得极好,老太太也宠爱,以至心性纯粹,害得现在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在您身边露脸,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奴婢就怕有些人居心不良地接近小侯爷您。”

“尤其是别人府里头那些养着的关系不知道拐了个多少个弯的落魄亲戚,最容易干出没家教的事,不像正经点的书香世家出来的小姐。”

这位大丫鬟的声音不轻也不重,马车内的阮凝玉刚好也能听个清晰。

阮凝玉挑了下眉。

霖月说完,抬起眼看向沈景钰,“小侯爷最近都清瘦了。”

却不料沈景钰心事重重,眉眼落了层霜,连她方才说的话都没听个一二,便不耐地拂开了她为他整理衣裳的手。

霖月的手微僵,很快便如无其事地笑笑,退到他的身后,又问他饿不饿,刚才过来的时候带了些府里的点心,问他想要吃什么。

沈景钰还是一句都听不进去。

这边终于平安接到了小侯爷,陈管家抬头,便听见谢府那辆高贵气派的马车上又传来了一道清冷淡薄的声音。

“既然小侯爷平安无事,便劳烦管家辛苦送小侯爷回府上。隔日,谢家定登门请罪。”

陈管家忙应诺,说了几句客套话,便带着小侯爷离开了。

阮凝玉一直在默默观察着沈景钰。

她原本以为按沈景钰心高气傲的性子,知道了她“脚踏两条船”的事,说不准会在这么多人的面前大闹一场。

但让她没有想到的是,沈景钰出奇的安分,薄唇抿着一条直线,许是舟车劳顿,他神色恹恹的,转身便上了宁安侯府的马车离开了。

小侯爷为情所伤,兴许真的是黑化了。

两拨人马分开。

谢府阔气的车队继续往府第驰驱,阮凝玉观察到街边那辆太子的车驾也缓缓往他们的反方向行驶,于是便松了一口气。

她就这样等待着抵达谢府。

不曾想,谢家的队伍前行了没过多久,京城的中心街便突然传来了一阵铁马的嘶鸣声,惊得街道旁的百姓尖叫躲避。

这铁骑般的磅礴气势,来势汹汹,就连在马车上的阮凝玉都能感受得到。

她刚将头探出窗。

便见原本乘坐车舆,离开了有半刻钟的沈小侯爷竟然在后面单人匹马地追赶上了谢家的车队!

蹄声如雷,扬沙滚滚。少年鲜衣怒马,容颜俊美,目光愠怒又带着浓浓的不甘,最后化成了一抹势不可挡的坚毅。

像极了前世护国寺里那个偏执的少年。

阮凝玉眼皮猛跳,快速躲回车内。

正当她凝神屏气决定装死时。

随着一声清脆的蹄声,沈小侯爷驾驱着骏马,他垂眼,看向身侧垂落紧闭的一道帘子。

“阿凝。”

阮凝玉眼皮猛跳。

坐在车辕上的负雪唰地抱剑站了起来,冷眼警惕地看着沈景钰,“沈小侯爷,你要干什么?!”

沈景钰却置若罔闻,牵扯着缰绳,悠哉悠哉的,阳光落在他的玉冠上,玩世不恭中又透着股王室的高贵气息。

他嗤了一声,“本世子找她,与你何干?”

“你!”负雪一脸怒容。

而坐在马车里的阮凝玉手指都快把手帕给搅烂了。

正值晌午,街上车水马龙,他是嫌别人看好戏不够热闹么?!

不过,要是沈景钰行事安分守己,那便不是那个桀骜不驯的小侯爷了。

毕竟前世她当上了皇后后有次微服出行,他都敢遣散了她的宫人将她秘密带入一处私宅里,还有什么事他干不出来的?

这事,也亏得慕容深不知道。

宫廷里皆知皇后娘娘微服出宫寻手帕交小住,殊不知她被关在城外一处私宅里,一月后她才回宫。

阮凝玉的心沉了下去。

这一世,她一定要斩断沈景钰执着的爱念。

她得想一些手段。

与此同时车队停在原地,前方一辆车架也缓缓停了下来。

须臾,一身蜀锦雪松纹青衫的谢凌面容冷淡地从里头走了出来,古井无波的眼望着马上的沈景钰,明明音调很平,没什么情绪,却叫人从骨子里的发冷。

“沈小侯爷,慎言慎行。”

即使隔着车厢,阮凝玉都能感受到男人那道没有实质的冰冷目光,身体忽然一颤。

心里瞬间就将沈景钰给骂了千百遍。

谢凌一出现,原本喧哗的街上瞬间便安静了下去。

然而外面的少年却是个不怕死的。

沈景钰仿佛没有听见男人警告的话,而是狂放不羁地勾起了唇。

下一秒,阮凝玉身侧的车帘唰地一下就被人挑了起来。

突然灌进来的风吹起了她眼前的白纱。

映入眼帘的竟是少年的一只手,白皙修长,骨节分明。

声音也硬邦邦的。

“东西。”

“什么东西?”阮凝玉微怔,再往上看,却是一张冷漠讥诮的脸。

沈景钰坐在马上冷漠地睥睨着她,“我送给你的对镯。”

原来是前几天她给他戴了一顶绿帽后,少年暴跳如雷地离开了,忘记了将那副金镶玉的对镯拿走。

“等等。”

阮凝玉很快在自己的包袱里扒拉找了出来,而后下了马车,走到沈景钰的那匹天子御赐的神驹前,将之亲手递给他,目光平静坦然,“小侯爷,给你。”

沈景钰却没接,也不说话,而是目光落在了她的手上。

眼前的少女并未像京城时下用凤仙花染指甲。

晌午的阳光一照,柔荑便如同刚剥开的荔枝般,指甲也透着点淡淡的粉,像水莲的色泽在她的指尖晕开。

就连精致华贵的金镶玉手镯,在她的手上也瞬间黯然失色了下去。

阮凝玉见他迟迟不接,便蹙了眉,“沈小侯爷?”

沈景钰回过了神。

很快便见他厌恶地拧眉,无视般对她嗤之以鼻。

只见他微红的唇轻扯了一下,便从她手中夺走了对镯,而后扯了下缰绳,冷漠地调转马头,挥袂生风地离开了。

看都不看她一眼。

见他呼吸她身边的空气都觉得厌恶难忍,阮凝玉松了一口气。

回过头,她却咯噔了一下。

只见那一身青衫的谢凌站在车旁,目光似薄雪。

即使隔得有些远,但阮凝玉就是知道,这道目光正落在她的身上。

阮凝玉眼睫颤动,同行的婢女说她这几日换洗的衣裳未干,所以便让她换回了离府那日的衣着。

待她再看过去时,那道雪松青衫的身影便转身上了马车。

想到他先前说自己不端庄,她咬唇,下意识用手掩了掩自己的衣襟。




阮凝玉突然警铃大作起来。

她记得前世的谢凌并没有让她同乘。

前世这天,谢凌抓到她跟沈景钰之后,她吓得脸都白了,而他一句话都没说,便差人将她丢进了后面一辆马车,而后走的官道,辗转数天才抵达大明的京都。

莫非是她态度的转变,导致了后面的变数?

阮凝玉的心沉了下去。

不管怎么样,她心里都是十分抵触跟谢凌同乘一辆马车的。

她刚想开口拒绝,身后的负雪却突然拎起了她后背打好结的麻绳。

之前尊她是谢府的表姑娘,如今她有辱了百年门风,犹如过街老鼠,眼下谢家阖府仆人看她都是气愤的。

眨眼间阮凝玉失重,很快就被负雪毫无怜惜地丢进了男人的马车上。

负雪扔完这个不知廉耻的女人后,便冷着脸抱着佩剑坐在了外面的车辕上。

阮凝玉摔了个狗啃泥,闷哼了一声。

映入眼帘的是男人的雪色袍摆和纤尘不染的青靴。

案几上放着一张古琴。

小紫香炉焚着香,端坐于车内的男人垂眼读着手上的藏本。

而她双手被捆,完全无法支撑起身体,只能被迫以这样的姿势臣服在他的脚边。

四周寂静得可怕。

只有头顶传来男人翻阅书页的声音。

阮凝玉额头泌出汗,世家大族最注重门风,而身为谢府长孙的谢凌不仅严于律己,对一众弟妹也颇为严苛。

也不知他特地把她叫到马车上,是不是要找个法子狠狠惩治她......

她如临大敌,大气不敢喘,如同林中受伤后遇到猛虎想要殊死一搏的困兽。

然而她本来就因私奔躲着谢家人马逃窜了半天,今日还未曾进食,早已前胸贴后背,加上对谢凌的恐惧,害得此刻的她头晕又目眩。

阮凝玉眼前渐渐出现了虚影。

没过多久,眼皮竟然坠了下去。

晕过去的阮凝玉怎么也没想到,她竟然是被饿晕过去的。

大抵是遇到及冠之年的谢凌,吓得她做了好久的噩梦。

这一梦,便回到了好久好久以前。

浮浮沉沉的一生,她这张过于秾艳的容颜,让她自带桃花体质,招蜂引蝶,皇子王公自甘沦为她的裙下臣。

然祸福相生,前世她进京看到了京城的繁华,一时被富贵荣华蒙蔽了双眼。

也是在那个时候,她第一次见到了谢凌。

进府给谢老夫人请安的时候,见到满屋气派的贵人,而她一身寒酸衣裳连人家的一只鞋都比不上,不禁窘迫得低着头,心生怯意。

没人正眼瞧过她这个表姑娘。

随着仆妇喜悦的一声:“大公子回来了!”

前几日便传来消息,长孙谢凌会试名列第一。

闻言,屋里的人全都激动了起来。

谢老夫人更是从太师椅上起身。

阮凝玉回过头,便看见一位锦衣玉带的男子在门外踩着清辉迈了进来。

刚中了春闱会元的谢凌沉稳敛目,一身青色云纹圆领袍,霁月光风,仿佛有凛冽白雪覆盖在他的眉眼上,如同一把庄重冷艳的宝剑,冒着寒光。

不一会,有女郎向他介绍自己。

那人闻言,淡淡地望了过来,“远房表姑娘么......”

她卑微地站在一众女眷里,如窥神祇般怔在了原地,见他目光投来目光,吓得垂首盯着鞋面,仿佛多看他一眼都是种亵渎。

谢凌只瞥了她一眼,便收回了视线。

后面,她跟谢凌的交锋也越来越多。

有她心比天高,四处沾花惹草,每晚她被太子或世子送回府中,又惊又怯地想绕过园林回到自己的屋舍时,原本夜色幽静的庭院总会突然发出泠泠的琴声,吓得她差点魂飞魄散。

回过头,却发现亭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玄色身影,谢凌不是在月下弹琴,就是在手持书卷。

又或者是她踢掉了一群桃花,最后成功当上了慕容深的皇后,与谢氏一族为敌,她在皇宫里坐着凤驾,遇到了彼时身居四品中书侍郎的谢凌。

他当时站在一群幞头官员里,跟其他同僚古井无波地向她行礼,多月不见,依旧一身清寒,出淤泥而不染。

她故意抬手,停了凤驾。

她媚眼丝丝地睇着他,以“仪礼有欠”为由,罚他在宫道上长跪不起。

那年深冬最冷的一天,残冬腊月里下了大雪,当时下早朝,宫道上来来往往皆是朝廷的同僚或政敌,对刚新上任的谢侍郎无疑是莫大的羞辱。

但令阮凝玉没想到的是,谢凌荣辱不惊,垂目跪着,任由薄雪落在他微垂的长睫化成水,冻得唇色发紫,宽阔脊背仍挺拔不折,仪态从容,孤高如松。

阮凝玉冷眼看着,好一身不屈不挠的傲骨!

最后跪了两个时辰的谢凌倒在了宫道上,回到谢府后发烧不退,据说还落下了病根。

更有她恶趣味十足,乱点鸳鸯谱,用皇权强行赐给了他一个妻子。

宫廷牡丹宴,谢凌的堂妹谢妙云不顾尊卑,红着眼怒骂她乱牵红线,害了谢凌一生。

她当时斜倚在贵妃榻上,笑得花枝乱颤,手抚摸着怀里西域的波斯猫,一双媚眼看向了下方沉默寡言的谢凌。

“表哥,你可有怨言?”

晴空当照,他一身红色官服,不卑不亢,雪胎梅骨,满园牡丹春色依然难掩他一身绝世清辉。

谢凌牵着他新婚妻子的手,掀袍下跪。

音色清冷。

“微臣与娘子新婚燕尔,举案齐眉,不曾有怨言,还要谢皇后娘娘抬爱当红娘,亲自牵了这段姻缘。嫡妹年幼,出言不逊,微臣回去定以家法伺候,严加管教,还望娘娘原谅舍妹殿前失仪。”

阮凝玉无视谢妙云通红的眼,望着他俯首低眉孤静妥协的一幕,满意地笑了。

前世画面不断闪过。

然,阮凝玉回想起自己汲汲营营的一生。

她发现自己错了,错得荒唐。

她下半生的荣华富贵,竟是被她自己给断送了!

曾经的错点鸳鸯谱,竟是自己亲手给许清瑶送去了她这此生最大的依仗——谢凌!

最后是夜晚里的一声闷雷将她给惊醒。

闪电划破天际,而她瞳孔紧缩,脸被天光照得苍白。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扶了起来,上身无力地靠在车厢上,仍然未松绑。

夜色已深,车内点了烛火。

她冒着虚汗,掀起眼皮,看向谢凌。

雪色的衣摆如柔软月华倾泻在地毯上,侧脸如刀裁细琢,美如冠玉,周身浸润着世家的清冷贵气,惊世绝俗,不可亵渎。

他无视窗外的狂风骤雨,垂眼抚着琴。

天边骤然又闪过一道骇目的闪电,瞬间照亮了满室,冰冷的白光照亮了他微垂的长睫,以及那抚琴的修长手指。

阮凝玉面色苍白,突然从头到脚升起了一股恶寒感。




不过三刻,马车便来到了谢府。

长安谢氏是大明数一数二的世家,世代簪缨,祖上都是垂朱拖紫的,谢凌的曾祖父更是配享太庙,余荫子孙。谢氏各旁支也都发展得不错,各有各的荣光。谢氏嫡支在京城里除非是遇到皇亲宗室,否则基本不用低头。

谢家又家风极好,虽是官宦世家,但谢家出来的人一般都很清廉。谢氏人才辈出,而这代的嫡长孙谢凌更是百年里最出色的一位,真真正正的天之骄子。

这样的世家,最注重家风。

以至于,阮凝玉刚下马车的时候,谢府的门前却一个人影儿都没有,只有两座石狮子,朱门上的铆钉、仙鹤把手以及气派的门楣可窥见世家底蕴。

她不过是府中寄人篱下的表姑娘,又干出了与外姓男子私奔的事,谢家又如何会有人在门口迎接她?

下马车不久,谢府不远处来围观的人都议论起来。

不算难听的,难听的,更难听的,不能入耳的,都有。

阮凝玉却跟没听见似的,她而是望着门楣上的匾额,只觉得恍惚,不甚真切。

她只是没想到,竟会重生再来一次。

前世她一路垂死挣扎,终究还是被抓回了谢府,一路过来,她听到了太多蜚语污言。

她早已忘记了当时为什么会跟谢凌同处一车。

只知道她当时已经被吓得魂不附体,竟惊恐万分地扑到了男人的身前。

她一个没娘家依仗,身份低微的表姑娘能寄住在谢府已是不易,这次私奔被捉弄回去,谢家如此注重名声,如何能容得下她?她不敢想,不敢想回去之后她会落得个什么下场......

轻则动家法,重则将她打个半死然后丢出谢府......

没了谢家,她如何在世上生存?

光是一想想,她便吓得全身发抖。

以至于她跪在男人的脚边,竟没了尊严般不断卑微地求他,求他在谢家人面前替她说好话。

下跪,磕头,求饶,甚至无所不用极其......

在当时她的观念里,美貌给她带来了太多的便利,故而在那般绝望的困境里,她还是下意识地拿自己的皮囊和肉体来交易。

所以,前世在路上她才会疯了,竟会对谢凌这种人做出这种事!

光是想想当时在马车上她如何膝行,匍匐在他的脚边,如何褪去衣裳,又如何说一些求长兄怜惜,疼一疼她的话,阮凝玉就太阳穴凸凸跳得发疼。

所以今后她在宫里每每见到一身紫色朝服的权臣谢大人,都会气得将护甲都给掰断。

谢凌在身后下车,见到她的身影,便道。

“进府先去拾掇一下,半个时辰随我去祠堂见祖母,以及各房老爷。”

故地重游,耻辱的往事一骨碌地倒出来,阮凝玉想得头疼。

男人清寒的声音一出现,阮凝玉更是闭上了眼。

不能再回想了,她会气得发抖......

于是听到身后男人下车的声音后,她便没什么好语气:“我知道了。”

说完,竟是连等都没等,便迈步走了。

“你!”

见她对大公子如此不客气,负雪气得脸都沉了,回头却见谢凌面容淡淡,于是竟将要到喉咙的话给咽了回去。

男人表情纹丝不动,也跟着进了府门。

谢家的门子为她开了门,阮凝玉沉心静气地走进去,一路上遇到了好几个奴仆,竟是没几个恭敬地朝她行礼的,看着她的目光也颇为不善。

一切都跟前世一模一样。

阮凝玉只想回自己的屋里头好好梳洗一番,洗去路上的风尘,好应对接下来的修罗场。

不曾想,她刚路过一次园子时,花池子旁便传了一阵娇笑。

回过头,便见园子里坐了两个打着扇子在嬉戏的少女,正说着闺阁趣事,捂着帕子笑得花枝乱颤。

她们望见了她。

“这不是阮妹妹么?”

阮凝玉的脚步顿住。

穿粉色裙子面容娇俏的女人是府中三爷谢诚宁的嫡女,谢易墨。

如今谢家居住着两位远房表小姐,而站在谢易墨旁边,气质幽兰般的蓝衣女子,便是府里的另一位表姑娘,文菁菁。

虽说两人同为表姑娘,待遇却天差地别。

文菁菁性子柔婉,有才情,对府中下人也颇为和善,每天都雷打不动地去安永堂伺候老夫人,文姑娘在老夫人身边的宠爱程度,几乎跟谢家嫡女相差无几。

至于阮凝玉么......

那便是人见人厌。

府中下人更是十分拥护文姑娘,明里暗里都对这位小家子气的阮姑娘颇为不喜。

见到她,文菁菁也从石凳上起身,轻盈地对她屈了下膝,“阮妹妹。”

文菁菁温和道:“瞧我跟易墨姐姐玩得忘了时辰了,今日是凝玉妹妹归府的日子,本该去门口接妹妹的,都怪我。”

说完,文菁菁竟自责起来。

谢易墨摇了摇手中团扇,却不屑笑了,“文菁菁,你对她态度这么好做什么?她年纪小小便不知廉耻地同沈小侯爷私奔,竟还有脸回谢家!我要是她,便一头撞死了也绝不辱没了谢家名声!这么不要脸的女人,就活该去浸猪笼发卖到青楼去!”

文菁菁却紧紧蹙眉,捏着帕子,“易墨姐姐,你别说了......”

“刚刚好,她不是最喜欢勾引男人吗?府里的公子都被她勾引了个遍,现在竟还妄想攀龙附凤到沈小侯爷身上去!”

谢易墨说完,眼睛愉悦地眯了起来,“想来,青楼对于下贱的表妹来说倒是一个好去处。”

阮凝玉冷着脸,没心情理会这二人。谢凌只给了她半个时辰,她正想径直穿过庭院时,便听见角落里传来了“唔唔”的熟悉声音。

她掀起眼帘,凌厉地看过来。

只见嘴里塞了块布,被两个丫鬟押着跪在地上的春绿见到她回过了头,更是激动得拼死挣扎。

这下她推开了谢易墨的丫鬟,吐出了嘴里的布,泣声道:“小姐!”

“春绿?”阮凝玉微怔。

春绿见到了主子,泪流满面,顿时激动地就想要扑过来:“小姐,一刻钟前奴婢本来要前去府门接您的!是二小姐在路上见到了奴婢,故意叫丫鬟们拦住,还扇了奴婢好几个耳光,骂奴婢是小贱人的婢女,所以也是小贱人......”

谢易墨懒洋洋地在桌上研着墨,“阮妹妹别听这贱奴胡诌,她今日冲撞了我,如此恬不知耻,我替妹妹管教一下丫鬟,妹妹应该不会说什么吧?”

“祖母他们不是还在祠堂等妹妹吗?一路风尘仆仆的,快些去梳洗罢,误了时辰可不好。”

谁知春绿听完没忍住,竟崩溃地嚎啕大哭起来:“小姐!她们把奴婢给你准备的换洗衣裳给剪了!”

“小姐屋里头的衣服,全都被她们用剪子给搅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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