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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借人间三尺风流后续+全文

故人辞西楼 著

其他类型连载

...青山书院,青州排名第一的学府。修建在西门外一座小山上,据说那山主痴迷于竹学,所以小青山的山顶到山脚都种满了斑竹,每当有清风拂过竹林会发出一阵悉悉声,让人极容易沉醉其中。山间小道上有往来的男女嬉笑打闹,没错,这书院有男有女,不过也并不稀奇。大周安民十六年颁布法令鼓励女子多学勤学,虽然这法令先皇颁布出来只为给自己博个好名声的,但怎么说也是由内阁盖章的圣旨啊,至少民间开始不反对女子从学。再说了,女子能拽个两句诗句出来便能落得个饱读诗书的美名,他日嫁人时都要抢手的多。由于上山的路只能供人行走,张易寒的马车只能停留在山脚下,与之同行的还有张铁山,在韩婶婶的千叮咛万嘱咐下他领路来了。“怎样?这环境不错吧?”自然是不错,谈笑无鸿儒往来皆白丁...

主角:邙山公张易寒   更新:2024-11-24 16:0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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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邙山公张易寒的其他类型小说《我借人间三尺风流后续+全文》,由网络作家“故人辞西楼”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青山书院,青州排名第一的学府。修建在西门外一座小山上,据说那山主痴迷于竹学,所以小青山的山顶到山脚都种满了斑竹,每当有清风拂过竹林会发出一阵悉悉声,让人极容易沉醉其中。山间小道上有往来的男女嬉笑打闹,没错,这书院有男有女,不过也并不稀奇。大周安民十六年颁布法令鼓励女子多学勤学,虽然这法令先皇颁布出来只为给自己博个好名声的,但怎么说也是由内阁盖章的圣旨啊,至少民间开始不反对女子从学。再说了,女子能拽个两句诗句出来便能落得个饱读诗书的美名,他日嫁人时都要抢手的多。由于上山的路只能供人行走,张易寒的马车只能停留在山脚下,与之同行的还有张铁山,在韩婶婶的千叮咛万嘱咐下他领路来了。“怎样?这环境不错吧?”自然是不错,谈笑无鸿儒往来皆白丁...

《我借人间三尺风流后续+全文》精彩片段


...

青山书院,青州排名第一的学府。

修建在西门外一座小山上,据说那山主痴迷于竹学,所以小青山的山顶到山脚都种满了斑竹,每当有清风拂过竹林会发出一阵悉悉声,让人极容易沉醉其中。

山间小道上有往来的男女嬉笑打闹,没错,这书院有男有女,不过也并不稀奇。

大周安民十六年颁布法令鼓励女子多学勤学,虽然这法令先皇颁布出来只为给自己博个好名声的,但怎么说也是由内阁盖章的圣旨啊,至少民间开始不反对女子从学。

再说了,女子能拽个两句诗句出来便能落得个饱读诗书的美名,他日嫁人时都要抢手的多。

由于上山的路只能供人行走,张易寒的马车只能停留在山脚下,与之同行的还有张铁山,在韩婶婶的千叮咛万嘱咐下他领路来了。

“怎样?这环境不错吧?”

自然是不错,谈笑无鸿儒往来皆白丁,若是帝都里有这样的书院张易寒觉着当年自己定然不会逃学。

“行了铁山叔,你快去忙你的事吧,这就一条道我还能走丢了不成?”

瞧着张铁山有开口的意思张易寒赶忙打断道。

“别惹事对吧?以前我每次去学堂我娘都要跟我说这句话。”

张铁山哭笑不得,我的小公子啊,今日哪同往日呐?

“我是想让你别同他们计较,白白落了你的身份。”

“什么身份?”

张易寒一副听不懂的样子。

“我现在一介白身,哪里还有身份可言,走了哈,闲暇时找你讨酒喝。”

说罢他便背着双手闲庭信步的朝着山上走去。

...

翁子墨今日显得有些憔悴,那美的动人的眉梢上都是解不开的抑郁,她是青州城通判翁天正的第三女,庶出。

寻常人家的庶子便受白眼了,更何况是她这个庶女,若非自己从小被家里老太太拉扯大深受宠爱的话,恐怕自己早就被嫁出去了,不过饶是这样,她这张招事的脸仍给她惹来了不少的麻烦。

最近青州刺史又来替他家二公子求亲了,依稀记得这已经是第三次了,前两次多亏她家的大娘娘挡了回去,活了这么大翁子墨还是第一次感激她,虽然她的目的并不单纯,只是想把出嫁的人选换位她的女儿罢了,但怎么说也算救了她,这桩被旁人眼羡的姻缘她那是唯恐避之不及。

不过这事一时半会儿谈不下来,倒还不用为之抑郁/

真正令翁子模烦恼的是另一件事,她的母亲早亡,尸骨被葬在镜湖后面的山上,那是她母亲生前最爱去的地方。

每月的头尾翁子模都会拿着钱纸去祭拜自己的母亲,十年来月月如此从不停歇,只是最近青州城来了户大人家竟直接将镜湖及周边给买了下来,听说几天的时间里便修起了一座别院,这样的大动作让青州城各个家族纷纷侧目,哪家人有如此大的本事?

正思及时,徐老夫子走了进来。

小屋里十来人纷纷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坐好,这位徐老夫子可是出了名的茅坑里的石头,就算是青州刺史亲至他都敢甩脸色。

瞧着人都坐好了,徐老夫子咳嗽两声这才说道。

“今日你们要多出一位同窗。”

说罢,他朝着呼喊轻声喊道。

“张易寒,进来。”

张易寒心里无奈,多久没人直呼过他的本名了?不过他也不至于同一位花甲之年的老儒生计较,虽说他平日里比较无法无天,但最基本的尊老爱幼他还是知晓的。

缓步走入屋内,瞧着那一张张青涩稚嫩的脸蛋,哪怕他昨日给自己安慰到半夜,也做好了心理准备,但这一刻他的心态依旧是崩了。

我来这到底图个啥?

“张易寒。”

冷声说完,他径直走到屋子后面,寻了个靠窗子位置坐下,这屁股刚一落座便发现整个屋内的人都在扭过头看着自己。

张易寒这才惊觉,屋内座位的排位是有序的,男子坐前面,中间隔出一条缝隙,后面坐的才是女子。

这是大周所有书院不成文的规定,女子从学只为正道不求科举,所以书院通常都会把女子的位置安排在后面,免得课上男生盯着别人乱想,扰乱了进学。

犹豫了一下,张易寒再次起身走到男生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坐下,可是刚一落座,前面的男子便急声提醒道。

“快起来,这是林公子的位置,他今日身体抱恙未曾尚学。”

张易寒开口询问道。

“这位置可有具体规定谁该坐哪儿?”

前面的男子一楞,随即答道。

“未曾,有来时自己寻处空位坐下便是,不过这位置大家都特意给林公子留着,他是青州通判家的大公子。”

张易寒闻言不再多言,而是扭头看向窗外的风景,果不其然,又是一片竹林,这青山书院的山主到底多爱竹啊?

瞧着张易寒没搭理自个儿,那位好言相劝的兄台自觉碰了一鼻子灰便不再多言,只是心中暗下决心明日林公子来时帮他开脱一二。

徐老夫子开始授课了。

大周孩童六岁开始蒙学,学的第一本书叫做千字言,为的是让儿童开智,识字儿。

待孩童到了十二岁便是该入学堂的年龄,这时候学的便是《礼》,里面尽说些什么天地君父,礼仪仁孝之类的屁话,按照邙山公的说法,这些东西爹娘都教不了你一本书还能教咯?

到了十六岁入书院,有心往仕途方向走的学子就该学《治》《史》《安民要术》这类的治国之书,没办法,虽然大周科举考的比较活,从不拘泥于书上的死知识,但看多一点好歹能有个参考。

徐老夫子今天讲的是《史》,张易寒开始的时候认真听了一会儿,说的是霸下之战,当年大周在这一战一举击溃楚国奠定了自己霸主之位,顺带一提,当年这一战的头功就是自家爷爷邙山公,这老头子当年一杆大枪硬生生把楚军打得没了脾气。

听了小半会儿张易寒便没了兴趣,这老头根本不懂兵法,通篇都在吹捧什么靠山王好谋略邙山公好勇武,什么当年被逼无奈绝地反击,什么以一挡万勇冠三军,这不纯粹放屁吗?

当年的霸下之战明眼人都知道主动挑事的不是楚国而是大周,当年的楚国刚才西蜀身上碰了一鼻子灰哪里还敢去招惹日渐强盛的大周?大周当年是吃准了楚国打败的机会,一举发兵打算吞掉那西北方向辽阔的疆域,谁知道特么打到一半国内的粮食支撑不下去了,这才无奈班师回朝,而那边被大周占领的疆域直至现在都不断爆发战乱。

至于以一敌万那更是瞎吹,自家爷爷武道啥水平张易寒还是知道个大概的。

武道分九品六御,九品从九往一数越小越强,六御则分别是后土,紫薇,上宫,长生,青华,玉皇。

他爷爷顶破天就是个紫薇境,要说他在两万大军里杀个七进七出,张易寒还能看在爷孙面上勉强相信。

可要如徐老夫子嘴里那般面对面以一敌万?张易寒当年在帝京城里听书的时候还是深信不疑的,但打后来参军了亲眼见着那一万大军是怎么个场景后,他那是打死都不信,牛B吹炸了都。

就那种平原地带你个紫薇也就勉强能跑。

还想以一敌万?你咋不上天呢?

这话就是他爷爷那张脸都说不出口。

张易寒失了兴致,开始望着窗外发呆以打发时间。

竹子...竹子...还是特么只有竹子。

张易寒顿时万念俱灰,如果不出意外,他应该会和这些竹子一起度过很长的时间。

惆怅,凄清,悲凉...一时间万般滋味涌上心头,张易寒觉得自己此时就像那些深闺秀女最喜读的话本里的人物一般,充满了哀怨的故事。

足足一个钟头的时间,徐老夫子的课总算是讲完了,除了开局说了点战法精要以外,其余的时间竟全在捧吹邙山公何等勇武,张易寒都不免有些怀疑爷爷不会就是为了这个才把自己弄到这青山书院来的吧?

徐老夫子刚一踏出屋子,张易寒便急不可耐的跟着他的脚步走了出去,这屋子里着实太闷了,充满着一股绝望的暗示感,如若再不到太阳下晒晒他估计自己非得腐朽了不可。

张易寒却不知他这前脚刚一踏出门,后面屋子里的人便吵翻了天。

“这人谁啊?好生傲气。”

有一专擅各种花边情报的小胖子当即站了出来,每当这种时候他才能在这个不大的群体里找到些许的存在感。

“这人的来头可大的很,那可是从帝京来的,东边那座新修的镜湖别院你们都听说了吧?这位就住那儿。”

一直静悄悄的翁子墨听闻此言心里一动,原来这张易寒便是镜湖那家的。

有一向看不惯小胖子的人出口讽刺道:“就你这本事还敢说自己是青州城万事通?可尽瞎吹,你若真有本事咋不直接告诉我们这位到底是哪家的公子?”

小胖子顿时急红了眼,当即放下狠话。“你们若是谁能打听出他的家世,我白送他十两白银。”

与胖子交好的同窗听到这话赶忙拉住他的衣袖,那可十两银子啊,这钱在青州城都能买下一栋偏僻的小宅院了。

“你疯啦,就算你父亲有钱也不能这么糟蹋吧。”

小胖子阴恻恻的一笑,贴在友人耳边小声说道:“放心吧,他们问不出来的,我昨儿问我爹那位爷身世的时候还挨了一顿打,他特意嘱咐我不许过问那位爷的身份。”

友人心中又是恍然又是震惊。

这小胖子的父亲可不是个简单人物,那是青州少有的几位豪商之一,手眼门路遍及天下,连他都不敢直言的身份,青州成立的官爷们也没几个敢说出口的,这些同窗回去后估计少不了一顿训斥。

别看这小胖子平日里憨厚可欺,暗地里可一肚子坏水。


一切好像都很顺利...如果真是这样就好了。

张易寒是万万没想到,带翁子墨回家第一个倒霉的居然是自己。

你知道当韩婶婶到来恰好遇见还没离去的翁子墨时会发生什么吗?有那么一瞬间张易寒都觉得韩婶婶是不是练了佛门的破妄金瞳,那闪着光的眼睛看得张易寒冷汗直流。

“快快快,快给贺家妹妹捎封信去,就说老张家快要添新丁了。”

“......”

还没等张易寒给韩婶婶耐心解释,就见韩婶婶拉着翁子墨的手开始嘘寒问暖,顺带着还问候了一遍翁子墨的祖宗十八代。

“翁家?好好好,翁家那是书香门第,甚好甚好。”

“庶出?庶出知道心疼人,懂事,甚好甚好。”

“瞧这脸蛋多俊呐,若以后有了孩子定是人间绝色,甚好甚好。”

偏偏翁子墨还不敢沉默不答,青州城的女眷她鲜少认识几人,好巧不巧,眼前这位活跃和蔼的夫人她刚好认识。

邙山骑统领,青州地方军第一人张铁山的夫人。

翁子墨曾在马球会上见过这位夫人,准确地说但凡有一次马球会她便会在自家大娘娘的带领下和这位夫人问候一个照面,只是如今想来这位韩夫人从不曾记得过自己。

青州属于边州,好武风气盛行,马球自然也就成了这些公子哥儿与小姐的最爱,只是想要举办马球会一般都得是本地的领头人物才办的起来,寻常人家一般也不敢弄,若是请了人不来那可纯粹是平白交恶。、

好巧不巧,虽说韩婶婶身子骨不好,但是对于马球的喜爱张家那是众所周知的,当初在帝京的时候,那家要是有个什么马球会,就属这位韩婶婶参与的最积极。

翁子墨怯生生看了一眼张易寒,如今她就是再傻也知道眼前这公子哥什么来头了。

邙山张家啊,那可是青州所有豪强都得仰望的存在。

“翁姑娘还没吃饭吧。”

说罢,韩婶婶也不听翁子墨的回答,拉起翁子墨的手就往镜湖凉亭走。

“等下婶婶下厨给你做两个菜,今日呀你说什么都要尝一下婶婶的手艺再走。”

许是觉得眼前的形势有些超出自己的掌控...这还掌控个屁!

张易寒一肘子甩在陈庆之的胸膛,咬牙切齿道:“快去找铁山叔,让他把自个儿媳妇儿领回去!”

听闻这等荒谬可笑之言,陈庆之没忍住回了一个白眼。

你老张家的男人有多怕媳妇儿自个儿不知道?你大叔二叔包括你爹,哪个不是帝京城出了名的惧内?

emm...其实帝京里的纨绔一年前就开盘了,赌的就是你张易寒以后讨了媳妇儿会不会惧内,据说赔率还不低。

好吧,因为红衣女的原因,其实陈庆之自个儿都压了三百两白银。

想他张易寒昨天还是韩婶婶的心头肉,今儿个人眼里就看不见自己了。

每次韩婶婶提筷张易寒下意识就抬起手中的碗,然后眼睁睁看着那菜落入翁子墨的碗里。

翁子墨也注意到了这点,面红耳赤的刨着碗,不敢与张易寒对视,只是一边念叨着。

“韩大娘子,我自己夹菜就行。”

韩婶婶倒是应和的挺快,就是手上的动作一点没停。

张易寒脸色憋得难看,眼珠子一转顿时有了主意,轻声说道,“这天色也不早了,还是先送翁家姑娘回家吧,不然她一个女子这么晚回府,难免会被大娘子念叨。”

翁子墨也是听出了这人给自己找的台阶,连忙顺着话往下说道,“坏了,忘了与我家里人说今晚晚些回去,如今想来府里人该着急了。”

这话呀倒也是半真半假,府里人着急想来是不可能,她一个庶女也没人会专程差人来寻她,不过回去一顿骂那铁定是少不了的,翁家那大娘子本就是个鸡蛋里挑骨头的主。

原以为韩婶婶听了这话就会放翁子墨离去,谁曾想她下一句话彻底令张易寒等人失了神。

“无事,我先差人去你家知会一声,等晚些时候我送您回去同你家人解释一番。”

你那是送人回家?我都不好意思点破你,张易寒有一万个理由相信自己婶婶绝对做的出直接提亲这种事。

暗自戳了戳陈庆之的腰,张易寒恨声道,“这么多年我待你不薄吧,但凡你有点良心,快去把铁山叔给我叫来,不然兄弟我怕是熬不过今年了。”

今天韩婶婶敢上门提亲,明天张易寒奶奶和娘亲就敢三书六聘十里红妆上翁家提亲去,门户之见?别逗,他老张家土匪出身扯什么门户之别,自家崽儿看对眼比什么都好。

谁曾想这话走了点风,还没等陈庆之起身,就听见韩婶婶不经意的问道,“瞧我这记性,这才想起来庆之也老大不小了,等明儿啊婶婶给您在青州物色几个,也早些成家才是。”

呵,陈庆之你算什么兄弟,你算什么男人?

当年战场上刀光剑影咱俩一起扛过来了,撵着十万大军打的时候咱俩也没有抛弃过对方,如今仅仅是一个女子,你就做出这种抛弃兄弟的事?

“我今天把你丢下你并不能拿我怎么样。”

陈庆之偷瞄了一眼兴致勃勃的韩婶婶,小声说道。

“但我今天若是坏了韩婶婶的兴致,你张家的女人真敢剥了我一层皮。”

这或许是翁子墨此生吃的最心惊肉跳的一顿饭,她从小孤苦伶仃,也就翁家老太太对她颇为关照一些,如今这韩婶婶的热情真是让她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十来年养成的心境被搅和得一团乱。

她有些痴迷于这种被人关心呵护的感觉,又怕只是一场大梦转头成空不敢有过多期望,还好抬头便能见着葬着目前的山头,心里总算是有了些许宽慰。

在场哪个不是人精,自然是注意到了眼前这丫头眼神里的变化,尤其是韩婶婶,她方才便想起了眼前这姑娘,青州刺史家的公子一直打这个姑娘的主意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听说最近翁远庭已经有了松口的打算。

韩婶婶思来心头不由起了几分怜惜,搂着翁子墨轻声道,“以后遇着什么委屈尽管来找婶婶,婶婶给你出头,这青州城还没有易寒摆不平的事儿。”

嗯...这为毛又跟我扯上关系了?

张易寒张口想辩解,谁料嘴里还没出个声就受了韩婶婶一眼狠瞪,得,这不是自讨没趣了吗?


饭毕,翁子墨同韩婶婶乘着马车往回赶,一路上翁子墨几次张口又都摁了下来。

心思通透的韩婶婶哪里还不知道翁子墨心里的小九九,握着翁子墨的手主动开口道,“让我猜猜,你是想让我帮你推了刺史家公子的事儿吧?”

刺史家公子垂涎翁子墨那可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事儿啊早就在青州夫人圈成了一桩笑谈,只是韩婶婶没想到这事儿居然莫名奇妙扯到了张易寒身上。

自家这小子的桃花运是真不错欸,可怎么就不见抱回来一个小崽儿呢?

“我今天帮你推了刺史家二公子,明儿个同样有通判家的公子,你父亲生性软弱也没什么后台,早晚会把你妥协出去。”

翁子墨瞳孔一黯,理是这么个理,可就是不甘心自己的命运,哪怕是让自己选也好啊。

韩婶婶轻抚翁子墨的发丝,颇有些狡黠的神色,“你可知何为借势。”

“借势?”翁子墨有些不明所以,但下意识间她觉得韩婶婶话里有话。

“你父亲那点本事能成为青州通判,还不是因为你家祖母是上一代海昌侯的女儿,你父亲就是借的海昌侯的势,不过海昌侯府没落了,他的仕途这才一蹶不振。”

她家祖母以前是海昌侯的大女儿,下嫁到了青州翁家。

“如今呐你借我的势可以推掉刺史公子,但是你父亲心里定是不乐意的,那刺史后面其实也靠着一位大人物,你父亲得罪不起,而且毕竟我那男人是武夫,跟文官混不到一块。”

“你呀,如果真想掌握自己的命运,就得去借一股更大的势,一股让青州刺史背后的靠山都不敢得罪的人物,那样你父亲自然不敢多言,甚至于你在家中的地位也会一日千里。”

翁子墨本来没有把韩婶婶话放在心上,她本就是个恬静的性子,能把自己的日子过好就感激不尽了,哪里敢奢求什么地位,可是韩婶婶下一句话却彻底勾起了她心底的火热。

“甚至于...把你的母亲写入翁家族谱也未必可能。”

“我生母是妾...”

“妾又怎么了?”论到这些个文人,韩婶婶心里门清,什么所谓礼法传统都是狗屁,“在仕途面前,所谓的礼法在你父亲眼里一文不值,到那个时候就算你家大娘子千百个不同意,你父亲也会一耳光扇到她脸上去。”

艰难吞咽一口口水,翁子墨承认自己心动了,这么多年无欲无求,那颗冰冷的心在此刻却是滚烫的,这是男人口中常说的野心吗?

“婶婶...我要怎样才能借到这股势?”

韩婶婶狡黠一笑,贺家妹妹,我总算是给咱老张家拿下一个媳妇儿了。

“等下到了府中你别说话,看婶婶怎么给你借来这邙山张家的势。”

而此时的翁府,翁家大娘子谭夫人阴阳怪气地正给翁远庭吹着耳边风,“看看你这女儿,什么时辰了都还未归府,真当自己已经嫁入刺史家了不成?就算真嫁出去也是败坏我翁家门风。”

翁远庭脸色颇有些难看,方才韩婶婶确实差来的下人没有自报家门,翁远庭和谭夫人下意识以为翁子墨是到刺史家做客去哩。

虽说他翁远庭是通判,但论级别也就比刺史低一个品级而已,这下人趾高气扬的神色可着实把翁远庭气着了。

“差人再去看看,这都什么时辰点儿了?!”

还没等小厮跑出去,就见门童火急火燎的跑进内厅,喘着大气道,“小姐回来了,被韩大夫人送回来了。”

“韩大夫人?”

翁远庭以及谭大娘子眉头一皱,这刺史家可没有那个夫人姓韩呐。

“是张都卫的夫人,韩大夫人。”

听闻此言,翁远庭哪儿还坐得住,赶忙起身同谭大娘子一起往大门赶去。

按照礼法他是不需要去迎接得,虽然张铁山地位确实比自己高,但韩夫人终究是白身,只不过这青州城谁不知道那张铁山两口子身份特殊。

张铁山那可是邙山公的义子,邙山骑的统领,那韩夫人更是张家老太太的贴身丫鬟,据说啊每年团圆饭张家老太太都会念叨着这位夫人。

这么说吧,在青州这个地界儿皇帝老儿要杀你还得千里迢迢送道旨意,但若是邙山张家要杀你,你能看到第二天的太阳都算一条好汉。

刚见着大门,翁远庭就有些发愣,只见韩夫人正拉着自家女儿手,絮絮叨叨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那一举一动无不体现对这位晚辈的关爱。

不应该啊?自家和这位韩夫人没什么关系啊,以往翁远庭也不是没幻想过攀上邙山张家的高枝,奈何人家看不上自己啊。

而且翁远庭也知道这位韩夫人身子骨一直不大好,和张铁山也没个孩子,就因为这事儿青州城背地里还有不少人嚼舌头根子。

翁远庭带着谭夫人一同行礼:“见过韩大夫人。”

韩婶婶带着和蔼的笑意,只是故意在两人肉眼下用手挽着翁子墨的肩膀,貌似抱歉地说道,“见怪哩见怪哩,两位可别这么多礼,我可担待不起。”

“都怪我,今天见着子墨就觉得亲切,让她在府中多留了一会儿陪陪我,谁曾想我母子俩聊的起劲,竟是一下子把时间忘了,倒是给翁大人添麻烦了。”

“不敢不敢。”

翁远庭下意识道歉,可转而便是一愣,母子俩?惊愕望去,韩婶婶故作姿态拍了拍额头。

“瞧我这记性,怪我怪我,我和子墨一见如故,便自作主张收她为义女,倒是忘了同大人商议一二,还望大人莫要怪罪。”

“岂敢岂敢,”虽然惊异于自家女儿如何攀上韩大夫人这层关系,但对自家而言这毕竟不是什么坏事,“能被韩夫人看重是小女的福气,高兴还来不及呢又怎会怪罪。”

“如此甚好。”韩婶婶接着道,“这关系虽然定下了,但不走个仪式终究是有些对不住这丫头,正好这些时日我有个侄子来青州城要待上一段时日,明日我同我家大人在花满楼办个宴席,既是给我家那侄子结婚,也顺带着告诉青州各家从今以后子墨也算我半个闺女。”

说罢,韩婶婶也不管翁远庭愿不愿意,拉着翁子墨的手嘱托道:“明日记得穿的正式一些,干娘带你好好见见世面,咱家人可不能被外人小瞧了去。”

翁远庭心里一惊,总觉着这韩婶婶话里有话,不过终究是没多说什么,多好一个抱上张家大腿的机会啊,若是自家女儿真被韩大夫人看重,甚至于嫁入张家直系,那就算是刺史也不敢给自己甩脸色。


韩婶婶回府了,临行前留下请帖,还特意嘱咐道,”明日记得把您家老太太也带来,自打帝京一别,我家老太太时常念叨着这位妹妹,如今啊也让我们这些晚辈尽尽孝道。“

翁远庭夫妇自然是一口答应下来,只是匆忙间瞧见那请帖的落款让翁远庭有些心惊。

按照一贯的传统,若是韩夫人以自家夫君的名义宴请,落款应当是写着‘青州都卫张铁山’,女子是不能以自己的名义发请帖的,会被人说是逾越。

而翁远庭手上这请帖的落款却让人看的心惊胆颤。

邙山张家。

只有邙山张家的嫡系才能以此为名,虽说张铁山和韩夫人都是出身于邙山张家,但若是盗用这个名义依旧是天大的逾越之举。

翁子墨可不知道自己父亲的胆颤心惊,此时她正安慰着自家老太太呢。

”我说你呀,怎么就和那家人扯上了关系?“

待到翁子墨说完自己与韩大夫人相识到自己认之为干娘的经过,翁家老太太一拍大腿,脸色焦急。

”坏了,你这是中了那韩夫人的套了。“

邙山张家、镜湖别院、与子墨差不多年龄的小子、韩夫人的热情...翁家老太太后知后觉满脸苦笑。

”你怎就和那混世魔王扯上了关系?“

听着老太太语气似乎是认识张易寒,翁子墨有些纳闷,”我瞧那人也算是个君子,虽说脾气古怪一些,倒还不至于说是混世魔王吧?“

老太太苍老的脸上沟壑更多了,”你呀是没去过帝都,不知道这小子做过的混账事。“

”这小子十一岁进花楼,刚一进去就碰见自个儿父亲,扭头就把人家花楼砸了。“

”十二岁那年更是敢动手打皇子,整个帝京的纨绔见着他都得喊声大哥。“

”这小子干的混账事多不胜数,名声在帝京都臭烂了,不然你以为凭借邙山张家的名声,为何那小子至今还没定下一桩婚事?都是不愿意把自家闺女往火坑里推啊。“

额...年少轻狂年少轻狂......说句实话,要不是张易寒在帝京确实太过无法无天,他爷爷也不至于一怒之下把他丢到北境去。

但有一说一,打架的事儿张易寒都认,但他可从来没有强抢妇女的行径,帝京府令那可是出了名的铁腕人物。

虽然有些惊奇于张易寒与自己印象的差别,翁子墨还是细声安慰着自家祖母。

”祖母你放心吧,我自己有分寸。“

翁家老太太只是拉着翁子墨的手,满眼的心疼之色,这傻丫头,在这青州地界你和那小子扯上关系,还有哪家公子敢与你说亲事啊。

且先不提这祖孙俩的絮叨,镜湖别院,韩婶婶带着翁子墨离去后,两位故友到访。

”一男一女?“

张易寒原先还有些迷茫,等见着真人却把他惊着了。

”莫惊春?孙贼,你咋寻这儿来了?“

话音刚落,张易寒这才反应过来,这孙贼还有一手卜卦之术。

你永远有一个成天没事干就喜欢笑得朋友,就好比莫惊春,这孙贼永远都是那副笑脸,在吕祖庵当了二十多年的道士,却被人戏称为弥勒佛。

七尺身材,近看却不免觉得有些消瘦,你很难从这张脸上找出任何特点,丢进人堆里很难注意到他。

但就是这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道士,却是张易寒所知的年轻一辈最顶尖的几人之一。

不吹不擂,虽说张易寒时常称赵寒亭铁憨子,但就赵寒亭剑道天赋而言他是真服气,十二岁破道悟剑意入七品,把江湖往前数五百年,谁曾见过这般妖孽。

可就是眼前这一脸傻笑的莫惊春,虽说他的年纪比赵寒亭大五六岁,可他愣是靠着那双折眉手胜了赵寒亭半招。

这也是张易寒记忆中赵寒亭输的最憋屈的一架,这孙贼那折眉手当真是一绝,张易寒现在都记得那一架的细节,赵寒亭三息十六剑,愣是没有刺进莫惊春身旁一尺。

莫惊春就笑着,就一边挡一边拆,活生生把赵寒亭给打没了脾气。

后来张易寒在外面混了几年,涨了见识后方才知晓,不是赵寒亭的剑破不了莫惊春的招,而是赵寒亭的剑意破不了莫惊春上善若水的心境。

莫惊春往屋内小心翼翼扫视一圈,冲张易寒小声问道,”赵寒亭不在吧?“

这下子反而把张易寒给弄得有些苦笑不得。

”你好歹也是个紫薇境,怕个连六御都没入的武者,说出去也不怕被人耻笑?“

”要是他没入六御我还真不怕他。“

莫惊春忍不住苦笑,苦笑也算笑嘛。

”我前两天给这小子卜了一卦,他入六御了,具体是哪一御我没算出来。“

赵寒亭已入六御?

张易寒心神恍惚,这才分别没多久,赵寒亭就已经到了这般程度了吗?十六岁的六御啊。

”没曾想他还真成了我一代第一人。“

”第一人?他可算不上。“似乎是想起了某种大恐怖,莫惊春忍不住擦拭自己额头的冷汗。”你那位爱穿红衣的朋友,现如今怕是已证长生了都。“

提起这位爱穿红衣的故人,张易寒有些语噎,久久未能回神。

”成为天下第一对她而已只是时间问题,就明天她开了天门我都觉得不稀奇。“

如果说赵寒亭是悬在天下年轻一辈头上的一把剑,那红衣女就是压着他们的大山,这些年张易寒认识了不少妖孽,但没一个能比得上红衣女。

如果说莫惊春的心境是上善若水,那红衣女就是唯我不败。

当日莫惊春不仅是和赵寒亭比过一场,同样和红衣女也比过一场,只是败的人成了莫惊春。

红衣女没能破得了莫惊春的心境,却把他的折眉手给破的一干二净,这几年莫惊春也在暗自庆幸,得亏当年没打赢那红衣女,不然自个儿可别想睡个好觉了。

莫惊春有些不忍,

...

青州城不大,哪怕它是整个青州的枢纽首府也说不上大,不过这地方胜在安谧,虽然青州是大周西塞边州,旁边紧邻着西蜀。

按道理来说既为边塞,应该时有摩擦才对,但架不住人家西蜀国力薄弱啊,大周不去攻打西蜀它就自个儿偷着乐呵了,它还敢来触大周的霉头?

况且得益于青州的彪悍民风,西塞边军也是硬挺,当初张易寒领兵的时候最喜欢的就是自青州来的兵,你给他指个地方他梗着脖子就会冲过去,整个过程眉头都不眨一下,哪怕明知是死他们也是冲在最前面的那一波。

城小也不是没有小的好处,地面明显精修过,马车行驶在上面没有丝毫的抖动感,而且还极为宽敞,街道两边有许多卖着小吃的小贩,以及一些杂七杂八的铺子,大周鼓励百姓通商倒也不是没有成效。

又行驶了约莫半个小时,从南门西门横插到东门郊外,这才在一处别院前停了下来。

“寒哥儿,咱到了,下来吧。”

张易寒这才走下马车。

当真好一个少年郎,眉宇似剑,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有棱有角的脸俊美异常,这张脸本应是俊秀才对,然而那双瞳孔透露出的神气却让此子显得英气逼人。

唯一可惜的是此人眉宇间那股难掩的疲惫,让人看了着实有些心疼。

“院子修得挺别致。”

当然别致,别看这院子修建的时间短,却是出自名家之手,院门依半山而建,墙上几株斑竹露出,门前还有一片不小的松树林作衬,当真是典雅异常。

院内分为两个部分,前院占约莫十分之一的大小,虽地方不大却修的异常别致,前厅后厅应有尽有,前院和后院中间有一处高阁,阁楼顶有一处观景台,往前看可以将半个青州收入眼中,往后看则是那片不小的镜湖,波光粼粼,好一副美不胜收之景。

镜湖周边修建的廊道,湖中有一处亭台,看样子容数十人左右,除却这湖中亭外再无任何廊道从中间穿插免得破坏美感。

“我娘哪里只是修了座别院啊,她这是把整座山都给买了。”

没错,别院的围墙围得可不仅仅是镜湖这偏处之地,而是从半山腰开始把整处都给围了起来,这份爱子心切之意不免让张易寒的鼻头有些发酸。

“嫂子也是爱你心切,行了行了,你婶婶在湖中已经摆好了饭菜,就等你了哩。”

知道张易寒喜好湖中饮酒,张铁山的妻子韩氏特地把接风的酒菜摆在了亭子中央。

张铁山带着张易寒赶到时韩婶婶已经在湖中静候,看样子怕等了不止一时半会儿。

瞧着张易寒身影刚刚出现,韩婶婶忍不住小跑出湖中亭来到张易寒面前,双手颤抖的捧着张易寒的面容哽咽道。

“孩子,我可怜的孩子,这到底是怎么弄的,寒哥儿啊。”

张易寒跟张铁山亲近的原因多半是因为这位韩婶婶,早年间她是自家祖母的贴身侍女,后来下嫁给了爷爷的义子张铁山,两人算得上是门当户对。

他年龄尚小的时候,父亲那时被委派到徐州某地当官,其实就是给自己脸上镀金,张易寒的娘亲又常年在帝都与娘家间奔波,大部分时候张易寒都是由他祖母抚养,可他祖母年岁较大精力不足,除了他祖母之外就是这位韩婶婶待他最好,吃的穿的但凡是张易寒想要的,韩婶婶都会替他买下,恍若将他当作自己儿子对待。

瞧着韩婶婶这副伤心欲绝的模样张易寒哪里忍心。

“婶婶快莫要伤心了,我这不是还活得好好的吗?些许苦头算什么,早些年我习武的时候你又不是没见过,那才叫苦呢,我记得那会儿婶婶还拿跌打药来给我敷过。”

提起习武韩婶婶反而更加伤心了,在她眼里张易寒现在的境地都是习武惹得祸,当初老太太的态度就该再强硬一点。

许是见了这话无甚效果,张易寒赶忙换了个套路,毕竟铁山叔现在眼神实在吓人。

“婶婶若再哭下去只怕这饭菜都凉了,我已经足有半月没吃上一口热菜了。”

这话当真见了奇效,韩婶婶擦干泪水赶忙拉着张易寒朝着湖中亭走去。

“快,快,饭菜刚起来不久,都是你爱吃的,还热乎着呢。”

张易寒只得笑着应和,心里暖洋洋的,其实韩婶婶都算是好哄的,张易寒刚出牢房上马车那会儿,他娘送别他时那哭的那个伤心啊,好话坏话说了半天都没止住眼泪水,最后只得许诺自己从青州讨个媳妇儿回来她这才破涕为笑。

刚坐下张易寒就止不住肚子的馋虫,拿起筷子夹着菜便狠刨了几口饭,他是真饿,那群玄甲重骑脑子也是有毛病,一口热菜都舍不得给他吃,好不容易路过一个茶摊休息都不肯给他买杯茶水,说什么唯恐伤了他千金之躯,特么的你蒙毅才是千金之躯。

这笔帐被张易寒暗自记在心底的小本子里,待他日后回京少不得要讨回来。

席间韩婶婶也不说话也不吃饭,只是一个劲的给张易寒夹菜,刚一口饭菜下肚另一口就接着到了碗里,得亏他是习武之人否则还真不一定塞的下。

只是苦了他的铁山叔啊,每次韩婶婶夹菜时张铁山都下意识伸碗去接,可谁知每一次都落了个空,这看张易寒的眼神也愈发恐怖起来。

“竖子焉为人耶?”

瞧着自家铁山叔这副模样,张易寒咽下一口饭后也拿着筷子夹了一块肥肉到张铁山的碗里。

“行了铁山叔,瞧你这副模样,哪里还有青州城军事杠把子的神气?”

说罢,他又将筷子放到刚才那份肉食中,待将一块肉的肥瘦两部分分离之后,张易寒把瘦的那部分放到了韩婶婶碗里,他一直记得韩婶婶不喜腻味,而后那块肥的流油的部分又放到张铁山碗中,这军伍中人向来肥瘦不计。

“婶婶你也吃啊,别光顾着我,我可是记得你习性的,跟我祖母一样,一日两顿,一早一午,晚上仅是吃点水果哪够啊。”

许是由于多年待在张易寒祖母身旁的原因,韩婶婶的生活习性不免也沾上了许多,好吃素,而且晚上那顿必是水果,那水果也十有八九是个梨子或者苹果。

韩婶婶笑着应和了一声,自己也拿起筷子吃了起来,只是见着张易寒碗里菜不足时仍会添上去,一时间三人这饭倒真是其乐融融。

吃饱喝足后,待下人将饭菜收拾拿走,张易寒干脆仰躺在椅子上,摸着肚子发出一声感叹。

“大丈夫生该如此。”

张铁山闻言当即笑骂。

“人都说大丈夫生该报效以国,醉卧沙场封侯拜相,唯独你......”

话音到此戛然而止,因为张铁山惊觉过来,他口中的这般大丈夫张易寒已经做过了,而且是以十六岁弱冠之年做到的,如此想来自己远不如矣。

“铁山叔怎么不继续说了?”

张铁山抬头,原来张易寒正笑眯眯的看着他静候下文,当即脸色羞红,论大丈夫,除了岁数他还真比不上自己这个侄儿。

“你呀,当真是了不得。”

张易寒含笑点了点头,也不接话,类似这样的夸赞之语自打他进京以后就听得太多了,过分的膨胀之后就是深深的愧疚,对九泉之下已死兄弟的愧疚,醉卧沙场又怎样,最终悲的还不是那一句几人回?

逮着爷俩说话的缝隙,韩婶婶也插嘴说道。

“寒哥儿,你晚上闲暇时瞧瞧这院里还缺不缺啥,若是有缺漏你明天就差人来家里说一声,我好赶快给你补上,否则到时候要用的时候想起恐有耽搁。”

“无事的婶婶。”

张易寒赶忙开口打断道。

“不出意外庆之后天便到,到时候家里我都让他打理,以他谨慎的性子出不了差错。”

刚说完,张易寒的眼角就注意到了一旁窃笑的张铁山,心念一转就有了坏水,于是他赶忙装作无意的询问道。

“铁山叔这些年可曾纳有小妾,婶婶若是在府里受了委屈尽管告诉我,侄儿写封信送到帝京城给你讨公道去。”

这话刚一出口,张铁山的脸顿时黑了下去,就连韩婶婶也捂住嘴不停的乐呵。

这话不是没有来源的,相反,其中的渊源可就大着呢。

那还是张易寒十一岁的时候。

那年张铁山刚从边军被调回来,还没来得及和自己妻子好好温存几天,第三天的时候就被张易寒的老爹借口应酬的名义带了出去。

说是应酬,其实就是俩人约好了一起去帝都的得意楼喝个花酒见识见识,这里不得不强调一下邙山张家夫人的彪悍程度,这习俗也不知道从哪儿开始的,俩人也就图一新奇,就这样都还是互相壮着胆子走进得意楼的。

结果刚一进门就坏事了,张易寒他爹把所有能碰见熟人的花楼都筛选了一遍,这才选中了这个得意楼。

原以为不会碰见熟人的他进门就被打了个狠脸,他躲掉了同僚躲掉了学生,唯独没有算到自己十一岁的儿子张易寒,没错,这父子俩在花楼里撞上了。

记得那时候张易寒之所以去花楼是因为和黑山家那小胖子斗气,一次学堂的课上那小胖子在张易寒面前耀武扬威的说花楼怎么怎么样,糕点有多么多么的好吃。

当时自诩帝都小霸王的张易寒一听这话那还得了!凭啥你小胖子去得我去不得?于是当天下了学他也没回家,拉上自个儿得好哥们赵寒亭以及陈庆之,还有某位不愿提及的故人,四人凑了凑钱,二两赤金。

“许是够了吧?”

张易寒不确定的嘀咕道。

那时尚且年幼的赵寒亭狠狠点了点头。

“够了够了,二两赤金都能吃一个月的糖葫芦,我不信那里的糕点比一个月糖葫芦还贵。”

于是在那憨憨赵寒亭的助攻之下,三男孩一女孩拿着钱就奔着花楼街杀了过去,足足绕了两圈,他们才选那家看起来消费不怎么高的得意楼。

结果四人进去后不但没人款待,反而一个个用惊惧的眼神盯着他们,绕了一圈之后张易寒刚打算找人询问便在门口处碰见了自己才进来的老父亲。

“爹?!”

“儿子?!”

其声音之大令整栋得意楼都安静了下来,那是张易寒这辈子第一次知道啥叫鸦雀无声,夫子诚不欺我也。

下一秒父子俩的动作诡异的极其同步。

跑!!

父子俩出了得意楼的门一个往左一个往右,可刚迈出没两步又同时停了下来,转身往着反方向怒气冲冲的跑了过去,异口同声道。

“你来这里干嘛?!”

“我来吃糕点(喝茶)。”

张易寒这辈子第一次知道出名的感受,不管你走到哪儿都被指指点点,最关键的是要挨罚,他爹终究是大了,爷爷给面子不好下手,所以把对他爹的怒气全都发泄到了张易寒身上。

其实他爹的境地也不怎么好受,据说当年差点因为这个被调出礼部。

被狠狠责罚一顿的张易寒那是越想越气,黑山家的小胖子敢笑我就算了,你特么区区一个得意楼居然请了个说书人天天把这事念叨,是我邙山家的大枪捅不死人了?

在床上辗转反侧一夜难眠的张易寒终究是没把这口气咽下去,第二天一大早他就从爷爷的书房里把调动府里部曲的虎符偷了出来。

张易寒从小深受邙山公的教导,他犹记得爷爷说的那一句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于是他带着庆之叫上赵寒亭,顺手接上了红衣女,姑且就这么称这位故人吧。

原先是一行四人逛花楼,现在是张易寒带着邙山公府上两千部曲去复仇,那可是邙山公府上的部曲啊,各个都是百战之士,两千人马硬生生搞出了万人声势。

站在得意楼门前,那是张易寒这辈子第一次下军令。

“砸。”

语音刚落,他身后所有人一股脑的冲了进去,见着物品就是个砸,若是有人阻拦就顺带着把那人一起砸咯。

从那天之后,帝都这才知道邙山公府上有个不得了的小霸王,也是从那天起,张易寒坐稳了帝都第一纨绔之撑,就是当今陛下最小的皇子都要排在张易寒之后,这又是另一件事了。

事后回想起来张易寒是有些后悔的,他怎么就不蒙面呢?而且在理说理,虽然是他下的令,但他什么也没砸啊,砸的最狠的明明是赵寒亭那个憨憨以及红衣女,到了最好怎么他一个人背锅?

哦?你说张铁山的阴影怎么来的?偷了兵符砸掉得意楼之后,众人皆以为邙山公会狠狠责罚张易寒,当时张易寒的祖母,韩婶婶,张易寒的母亲,以及一些杂七杂八的亲眷都联合在一起准备拼死救下张易寒的时候。

在朝堂上归来的邙山公抱起张易寒就是一顿么么哒,嘴里还不住的夸耀道。

“哎哟我的好孙子,乖孙子,给爷爷长脸啊长脸啊。”

虽然不知道爷爷在乐个啥,但是爷爷的怒气不能无处释放啊,于是张易寒的老爹被人抓回府上接受了一顿毒打,三十多岁的人啊,都没脸去礼部报道了。

从那以后张易寒老爹宁可多走半个时辰的路到城门的茶摊喝茶都不会踏上任何一家楼阁一步,这件事给张铁山留下了浓厚的心理阴影,据说某段时间内张铁山都不敢要儿子。

抄家训

或许只有当日挨打的张易寒的老爹才会知道邙山公高兴的原因。

“尔等活了快半辈子都不痛快,还不如一个小孩活得透彻,老子大半辈子博下的功名是拿来让你们维护的?有仇不报,愚昧之极。”

那日起张易寒的爷爷给他定了一个规矩。

这辈子,别人骂你一句,你可以不还嘴。

但若是那人打你一下,你就是死也得砍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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