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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街断缘

发表时间: 2024-11-26
我决定跟齐白宴谈谈。

但变化总比计划快。

话本里非常俗套的情节。

阮明月故意打碎了我的白玉簪子。

按照话本惯例,这应该是我娘留给我最后的东西,我接下来应该痛彻心扉,失去斗志,心如死灰。

可我偏不要露怯。

我娘留下的最宝贵的东西就是我。

我不能像个豆腐一碰就碎,我要做茅房里的石头,膈应死她。

赔钱吧。

我竖起一根手指,我这簪子价值连城,看阮小姐不小心的份儿上,赔一千两银子即可,怎样,阮小姐,你今天可是赚大发啦。

你说什么?

阮明月气得瞪大双眼,然后当街就拿出鞭子要抽我。

好在围观群众众多,她施展不开。

我刚躲过她的鞭子,却没防住她丫鬟背后的狠狠一推:你这簪子看着就是便宜货?

你居然敢狮子大开口让我家公…小姐赔你一千两银子?

艹,疼死我了,觉得高那你倒是杀价啊?

抽我推我做什么?

不是你们不是文明人啊?

我瞬间掉下豆大的眼泪,仗着人多开始撒泼:这可是和田玉,怎么,阮小姐赔不起就要杀人灭口啊?

莫不是摔了我的簪子,还要打我的脸要我的命?

人天生就会同情弱势一方。

果不其然,随着人群的指指点点,阮明月明艳的脸渐渐挂不住了。

闹什么?

齐白宴大步流星地走到软阮月面前。

他一袭黑衣语气温柔,低声轻问:怎么啦明月?

怎么气成这个样子?

阮明月昂起头,像个哑了不打鸣的小公鸡。

但她的丫鬟立刻叽喳起来了。

我不像她,我有自己的小嘴巴,我可以自己陈述情况。

没想到我刚出声,齐白宴就冷冰冰地瞥了我一眼。

只一眼,我就知道,多说无益。

因为他压根儿就没想听我说话。

我拍拍裙子上的灰,按着手心里的破皮苦中作乐地想,这天气洗起裙子来,水应该不会像前些日子那般冰凉扎骨。

齐白晏也终于断好了案,他看着我的脏裙子,凌乱的头发,还有地上碎成一块一块的白玉。

然后,说了他今天跟我说过的第一句话。

相鼠有皮,人而无仪。

人而无仪,不死何为。

沈昭昭,你身为世家小姐,心地狭隘故意出言挑衅也就罢了,为了一点薄利贪婪无度,没有一点脸皮和自尊吗?

你看看你,像个什么样子。

他扔给我一块玉佩。

拿着这个,算是你过些日子的生辰礼,值上一百两黄金了。

再去齐家铺子支上一千两白银,这件事到此为止。

我将碎成一块一块的玉簪子拢进袖子里,看向他的眼睛,不退不避:你为什么不提她先动手摔的我的簪子?

反而开口闭口全是指责我?

明月是无心之失。

怎么,莫不是一百两黄金还不够抵沈小姐那价值倾城的白玉簪?

齐白宴表情讥讽:得饶人处且饶人,这个道理,沈家没有教你吗?

那她一言不合就抽鞭子,丫鬟推搡,也是可以轻飘飘翻过的是吗?

齐白宴按了按眉心,你非要这么不依不饶吗?

我攥紧手指,觉得难堪又失望。

明明,是他说的。

小时候我因脾气好容易被人欺负,是齐白宴告诉我,别人挑衅你,那你就要打回去。

让对方知道你不好惹,忍气吞声解决不了问题。

可如今我照着他教我的做了,他却又疾言厉色说这样不对,说要得饶人处且饶人。

原来时间,终于可以将一个人,改变的面目全非。

我叫住他,语气是释然的平静:齐白宴,这一次,你的分扣光了。

齐白宴的脚步顿了一下,像是不明白我在说什么,半晌,他道:发什么疯。

我忍了一下,又忍了一下,不行忍不了了!

这要是放在话本里的修仙文,我今个不打他,我的道心都会有损。

袖子一扬,那堆碎玉块狠狠地砸向他。

齐白宴,你就是个混蛋!

齐白晏终于不是那副冷淡的表情,他漆黑的瞳仁盯着我: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如果沈家小姐再倚仗我们的婚约如此蛮横无理,那这婚约,也可不作数!

我听见自己的回答,轻而缓:好啊,那便,不作数吧。

我想,是时候离开了。

这里已经没有什么值得我继续等待的了。

但走之前,我要去金华寺为齐伯母求一道平安符。

没想到我还没去,就先被齐伯母请到了齐府。

烈日下,齐白宴跪姿挺直,像一棵绝不弯腰的青松。

你给我向昭昭道歉!

齐白宴额上的血像是要流进眼睛里,他也不擦,只是不发一言得跪。

我拦下暴怒的齐伯母,摇了摇头。

算了吧,伯母。

我们有缘无份,何必强求。

我玩笑道:再说,我娘也说过,分数扣光,这婚约便不作数啦。

齐伯母欲言又止,她似乎想说什么,但齐白晏突然的磕头声太响亮了。

像放炮一样。

最终,她长叹一声。

像是古寺里的钟,悲凉又无奈。

你将来不会怨我就好。

我眨眨眼,我怎么会怨齐伯母呢?

这么多年,她真的拿我当亲女儿疼。

所以哪怕金华寺的平安符要三步一跪、五步一叩地去求。

我也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