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夏道谢,端起杯子礼貌地啜了一口咖啡。
刘婉若坐在他身旁,对面是刘森龙和那不知名的小伙子,一张桌子,似乎成了战场中的楚河汉界,将双方人马划分成两派。
似乎,有点火药味啊!
虽然一时之间双方都沉默着,江夏却能明显察觉到那年轻男子眼神中的敌意。
当然,还有刘森龙那副假装出的客气之后的勉强。
“如果没有记错的,我们应该见过一面吧?”
年轻男子打破了寂静,似乎是要向江夏打招呼,“昨晚在我们家的酒会上,江先生穿着一身t恤来采访,还被红酒洒了一身。对不对?”
“什么?你见过他?”刘婉若知道,这种事对方是不可能瞎编的,惊讶地问着江夏,得到点头答复后,又凑到他耳边低语道,“他就是我说的那个公子哥儿,叫陆远风,副市长的儿子。”
江夏轻轻点头,心道:这小子家里都被偷了,还有心情在这里泡妹子?没搞错吧?
又听刘婉若续道:“这家伙从小就去国外留学了,拿了个什么野鸡大学的MBA,回来后一副假洋鬼子样儿,恶心死我了。如果我爸非让我和他交往,那还不如杀了我!所以,你今天可别输给他了。”
本以为只是简单地和刘森龙见一面,谈谈话,没想到眼下却多了个家世显赫的对手,江夏也不轻敌。
得到刘婉若的提醒后,笑着说:“陆少爷好记性!昨晚我确实有幸听过您的演讲,受教良多啊!”
没有直接回应那件所谓的糗事,因为这在酒会上总是难免的,如果抓住这一点非要和对方争个高下,未免有些目光短浅。
果然,刘森龙对所谓的穿衣不得体、红酒洒一身并不在意,至少现在看来,眼前的这个年轻人还是像那么回事的,虽然这很可能是女儿的功劳。
“既然你们认识,我想就不用我过多介绍了。”刘森龙轻描淡写地缓和着二人之间略显尴尬的气氛,笑着说。
“伯父”,陆远风期望的先拔头筹还没落到实处,他不打算就此罢休,“江先生虽然认识我,我们也确实有过一面之缘,可我却对他一无所知啊。嗯……只记得他似乎是个记者。”
记者的身份,在一般老百姓看来还算不错,社会上也冠以无冕之王的美誉,但在真正有权势的人看来,着实算得上是个低微的身份。
陆远风这番强调,既打压了对手,又算是在给江夏挖坑。
一旦这招激怒了对方,陆远风便算得上是占得先机了。
“陆先生见笑了。在下是天阳早报的记者,主打社会新闻。”
江夏并不上当,忍着肝火并不发作。为了刘婉若,他可以忍。
然而脾气火爆的刘婉若却不打算示弱,接过话来强调道:“是优秀记者!最近那条暗访犯罪集团的新闻,就是他做的。”
那条新闻被全国主流媒体转载后,早已成为街头巷尾议论的话题,人尽皆知。刘婉若这么做,自然是想帮江夏拔高身份。
“哦?那可真是了不起,不过我不认为这样的采访对社会进步有什么帮助,犯罪不会因为一两次曝光就销声匿迹。”
陆远风不以为意,侃侃而谈,顺带着把话题引到了刘森龙这边,“采访再多的大新闻,怕是也比不上伯父一两天的成就吧?呵呵,社会栋梁从来都是精英,不是媒体。”
这话虽是拍马屁,却引得刘森龙都微微皱眉,隐隐觉得陆远风锋芒毕露,未免太过好斗,话说得有些过分。
哟呵?马屁拍到马腿上了吧?
听到外行人说着外行话,江夏并不想和他一般见识,仔细察言观色,把刘森龙的表情变化看在眼里。
不过,必要的反击还是要有的,不然也太怂蛋了:“陆先生此言差矣!犯罪虽然不会因为一次采访消失,却会因为公众的注意、政府的关注而收敛,随着打击力度的提升,立法的不断完善,犯罪率是会降低的。媒体算不上社会栋梁,却可以推动文明进步,和商人比起来,没有贵贱之分。”
一席话说得铿锵有力,也不过分张扬。
截至目前为止,刘森龙认为江夏至少在为人处世的风度上,胜过了陆远风一筹。
也不知远风这孩子,是不是因为在国外呆久了,忘记了国内的这套处事原则。
不过,这并不足以让刘森龙作出判断。在他心中,衡量最佳女婿的最重要的标准,无疑是商业才能。
“小江的话说得不错,职业确实没有贵贱之分。”
刘森龙一句话,既表明了自己态度,也算是对陆远风的一种警醒。
事实上,要说他没有偏心是不可能的,陆家公子无论从哪方面来说,目前都是最符合他要求的人选,不能让其输在这种无关紧要的争论上。
听到这句话,陆远风的表情跟吃了苍蝇一般。
他确实离开太久了,成长环境变化过后,他学到米国人的直来直去、争强好胜,丢掉了东方古老的厚黑原则,而家庭环境、父辈楷模,又让他始终保持着高傲,哪晓得刚刚一席自以为精辟的话,竟遭到了刘森龙的否定?
不过,好戏还在后头!陆远风定了定神,低头喝了一口咖啡。
“今天约两位见面,目的不用我说,相信你们再清楚不过”,刘森龙没有拐弯抹角,就差挑明了说这是一场决定女儿婚姻的考验了,“不过在这之前,我有问题要问两位。”
好啊,重点来了。江夏提起精神,仔细倾听。
刘森龙悠悠道:“我手下的刘氏集团,这两年其实一直在走下坡路,原因不知二位清不清楚?”
“还不是因为国内房地产市场转冷?”陆远风飞快地作答,“市场都在持币观望,客观上造成了楼市的萎缩,房企卖不出房子,日子当然不好。刘氏集团以房地产为主业,业绩肯定会受影响的。”
一席话说得飞快,分析得头头是道,陆远风却毫无得意之色。他吸取了之前的教训,同时也打心眼里看低对手——一个跑社会新闻的记者,哪里懂得这些?
江夏此前对刘氏集团的了解,仅限于他们的经营范围。
确实,这是一家以房地产为主的企业,近两年虽然业绩也确有下降。
放在以往,他对这种企业经营方面的事,也的确算是一无所知,可现在呢,MBA的知识就装在脑子里,所以对陆远风的回答,他听来也不可能一头雾水。
“除此之外呢,也有国际大环境的影响。”
没等陆远风反应过来,江夏开口了,“米国次贷危机爆发后,国际金融秩序大受影响,外资的撤出,也在给国内市场降温。虽然政府出台了许多刺激政策,但重点却不在亟需调控的楼市,而是在扶持出口企业……”
这一番分析,不像陆远风那样流于表面,而是从更深层次的原因入手,分析了目前的市场状况。
虽然对刘氏集团的经营状态并不了解,但江夏知道,那大概也难出其右。
刘婉若本来对江夏担着心,没想到他竟侃侃而谈,说得父亲连连点头!
小妮子又惊又喜,想到江夏曾告诉她自己对这方面的知识有所涉猎,心里悬着的石头也渐渐放下了。
“你们俩说得都不错。”刘森龙对江夏的表现也略感意外,说这话时还在不住地看他。
转念一想,这样的论述虽然专业,却也是世所公认的,只要平常看过相关评论,说出来也不奇怪。不过,年轻人这样的好学姿态,他还是很欣赏的。
刘森龙的表现,在陆远风看来却着实是一种打脸。
他满心想着靠自己的专业知识博得其好感,没想到对座的小子说的也不赖,而刘森龙听完却连看都不看自己一眼,这岂不是相当于自己又输了一阵?
“是啊!”刘森龙的叹息打断了陆远风的思绪,“可面对这样的局面,作为房地产企业,应该怎么破局呢?如何扭转刘氏集团的颓势?或者说,有没有新的发展方向?”
事实上,虽然身患疾病,刘森龙这些日子还是日夜不停地在思索这个问题。谨慎的思索后,他心中已有些眉目。
此时把这个问题抛给两位后生,考察之意更是明显。
这一次,仍是陆远风率先回答。他知道,这或许是自己最后的一次机会。
“伯父其实不必担心,目前市场的疲软只是表面现象,随着越来越多年轻人后步入社会,楼市刚需是不会减少的。
“所以,我认为刘氏集团要做的是趁市场疲软,兼并一些难以为继的小企业。刘氏资金雄厚,撑过这段寒冬不是问题,到时候,在一定局部形成垄断后,市场前景会很好的。”
陆远风对自己的答案十分满意,这一套他在欧美学来的理论,在市场经济发达的西方可谓是屡试不爽。
刘森龙点点头,不予置评,转头望向江夏:“小江,你怎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