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大火后,庶妹像变了个人。
变得惊才绝艳,名动京城,入了太子的眼。
太子请封她为侧妃时,她来我院中,面露恨意。
“姐姐,等我成为太子侧妃之日,就是你和大夫人为我小娘偿命之时。”
我摸着手边的选秀名单笑了。
太子算什么?
自然有比储君更大的君。
1庶妹来我院子时,我正在看今年的选秀名册。
她扬着下巴,眼里是藏不住的畅快。
“姐姐,实在对不住了,抢了你入东宫的机会。”
我放下手中的册子,掀起眼皮子看了她一眼。
她的确和娘说得一样,像变了个人。
我压下心里的冷意,淡漠道。
“妹妹慎言,我与太子清清白白,怎么能说是你抢了我的机会?”
庶妹讥笑一声,她凑近我,咬牙切齿。
“姐姐,等我成为太子侧妃之日,就是你和大夫人为我小娘偿命之时。”
她面上是我从不曾见过的恨意和阴狠。
我冷笑着端起茶盏,撇了撇上头的浮沫。
为她小娘偿命?
可我和娘何时害过她小娘?
简直荒谬。
2父亲为正四品大理寺少卿。
放在勋贵扎堆的京城,我家仍是不够看的。
自先帝时起,崇文抑武,京中世家贵女也更注重才学。
我自小喜爱诗书,在京中有些才名。
秉承着娘的教诲,我待人接物进退有度,京中不免有王公贵族对我青睐有加。
其中就包括太子。
父亲是个薄幸之人,后院小妾子嗣众多。
纵然我是嫡女,也是因着我能为家族带来利益的才女之名,他才愿多关心我几分。
更不论庶出子女。
庶妹出生时,周小娘难产,差点没了一条命。
是我娘秉承着正室的职责,请了大夫,救了周小娘一命。
但自此周小娘身子就不大好,在庶妹七岁时,撒手人寰。
我娘不是刻薄之人,从不磋磨小妾庶子。
对她们虽不热切,但吃穿用度从未少过。
对庶妹也是一样。
三个月前,我得了机缘,被先帝曾夸赞过的女夫子赏识,有幸同她一起研学。
娘身边的丫鬟说,我刚走,庶妹住的院子就起了一场火。
那场大火过后,庶妹便开了窍。
手段成熟狠辣,与她平日行事作风大相径庭。
在府里,她像是未卜先知般设计我娘,想毁了她的名声。
我娘断臂求生保住了自己,却还是失了父亲的信任,被禁了足,掌家权也被妾室分走。
庶妹却获得了父亲重视,一石二鸟。
府外,她不仅在赏花宴上一舞惊鸿。
飞花令时,金句频出,夺得才女的名号,吸引了太子的注意。
如今,她马上要成为太子侧妃。
可我心里疑惑。
庶妹怎会忽然像变了个人?
从前胆小怯懦,现在变得如此精明狠辣,这真的还是她吗?
在女夫子那里,我听到了许多奇闻轶事。
我心里隐隐有个猜测。
莫非,庶妹内里的芯子换了?
3见我不说话,庶妹挑了挑指甲,带着上位者的倨傲。
“姐姐这就怕了吗?
好戏还在后头呢,咱们走着瞧。”
说罢,她嗤笑一声,转身离去。
看着庶妹摇曳的背影,我沉了沉目光。
她执意认为我和娘害死了周小娘,以复仇之名对付我们。
倘若她成了太子侧妃,定然不会放过我和娘。
父亲是个唯利是图的,到时候肯定也会偏向庶妹。
那我和娘,就岌岌可危了。
我下意识抚上了手边的选秀名单。
瞬间我便有了决断。
庶妹能攀上储君。
可还有比储君更大的君。
4深夜,我悄悄去见了娘。
短短三个月,她整个人像是苍老了十岁。
我心疼极了,心里的冷意又多了几分。
娘靠在床上,昏黄的烛火下她显得更加憔悴,她眼里有着懊悔。
“都怪娘,当初就不该管那小蹄子。”
我握着娘的手,忽然感受到她袖口下的肌肤有些异样。
掀开一看,上面布满了红肿的针眼。
庶妹如今为准太子侧妃,即便是父亲,也要敬着她。
现在府中都以她为尊,她又怎会放过磋磨我娘的机会?
我舌尖抵住上颚,压下了心里的怒意。
当今皇帝将近知天命的年纪,且后宫风云诡谲,实在不是好归宿。
选秀的风声放出来时,我便与娘商定,打算使些小手段落选。
可现在,我决心中选。
“娘,富贵险中求,入宫未必就是坏事。”
娘抓着我的手,深深叹气,红了眼眶。
“也罢,以你的聪慧,阖该往上走的。”
随后,她将自己的这么多年的体己银钱全都交给了我。
我知晓娘不能送我入宫选秀,我跪地深深拜别她。
随后,我又去了父亲院子。
他承诺在选秀结果出来前,不会再让我娘被苛待。
父亲向来如此,做事留三分余地。
这也是庶妹的设计中,他没伤及我娘性命的原因。
如此,我也暂且没了后顾之忧。
5选秀这日一大早,我拜别父亲。
庶妹便在旁边端着太子侧妃的架子,“赏”了我一盏茶,笑靥如花。
她凑近我,小声道:“姐姐,你以为宫妃是那么好做的吗?
“太天真了,就算你入了宫,我也一样会让你娘那个贱人下去向我小娘请罪。”
我假意啜了口茶,看着庶妹,只觉得她未免太过得意。
庶妹仗着未卜先知的能力,谋到了太子侧妃的位置,就以为自己是智多近妖,掌控全局。
可我和娘也不是傻子。
真以为我们会像从前那样没有防备,任由她设计不成?
我直视庶妹的目光,勾起唇角。
“那就如妹妹说的,走着瞧吧。”
自决定入宫那一刻起,我就已想清楚,庶妹便不再是我最大的敌人。
我不仅要护住我和娘。
还要从宫里的修罗场杀出来。
做那人上人。
6我在庶妹看好戏的目光中上了马车。
我知晓她在茶水中下了药。
虽然我并未吃那茶,可还是吃下了一颗解毒丹。
眼下情况危急,凡事谨慎点没错。
提前在马车上等着的妆娘,拿出了脂粉,为我细细改妆。
我头上金钗也换成了素色的玉簪,眉心一粒小小的红痣。
未免庶妹再动手脚,我并未在府里就这样装扮。
马车摇摇晃晃入了宫,秀女们有序等候。
我站在角落,这样人多的地方,我自然避免惹上是非。
可还是有小太监端着茶盏撞上了我。
裙摆处湿了一大片,那小太监瞬间瑟瑟发抖,跪地求饶。
这样明显的针对,恐怕是庶妹收买的人,多重保险坏我选秀。
我看着不远处站着的嬷嬷,恭谨垂眸,可各家贵女的一言一行她都能尽收眼底。
想必是为皇帝做事的。
倘若我此时对小太监发难,虽说我并未有错,可终究会坏了在皇帝心里的印象。
好在我早有准备,提前准备了另一套衣裳。
我柔声叫小太监起来。
随后询问了嬷嬷,又使了些银钱,她就带着我去了歇息的地方。
我换上了我提前准备好的另一套粉蓝色的衣裳。
刚回去一刻钟,便轮到了我上场。
7我顺利入选。
粉蓝色虽不艳丽,可还是在一众秀女中引起了皇帝的注意。
在他看清我的脸后,当即留了我的牌子。
我稽首谢恩,这一结果在我意料之中。
从前太子青睐于我时,我虽与其保持距离,该做的功课却不会少。
我从查到的那些消息里推测出了一些隐秘,又不着痕迹地试探了太子,从侧面佐证。
世人皆道,皇帝最爱明媚艳丽的女子。
可我知晓的却是,皇帝最爱粉蓝色,和温婉如水,眉眼存些风情媚态的女子。
但我并未一开始就穿上粉蓝色的衣裳。
而是借着庶妹的陷害,将计就计,这样即便是皇帝,也不会对我有太多怀疑。
我被封为正六品宝林,封号熙,住静墨轩。
静墨轩在宫内一角,距离养心殿最远,可胜在清幽。
我这样的家世,能得一个正六品的位份,已经算是不错。
况且我还得了封号已经引人注意,此时切不能再掐尖冒头,招人嫉恨。
宫内不比宫外,凡事要小心谨慎,徐徐图之才是。
8皇帝子嗣稀薄,膝下健在的唯有三个皇子。
后宫没有皇后,一切事宜皆由太子生母德妃做主。
和我同批入宫的新起之秀是林宝林,她与庶妹的关系不错。
连着三日,皇帝都翻了她的牌子,林宝林晋位为林美人,一时风头无两。
午间时,我正靠在罗汉床上看书,林美人趾高气扬地来了。
我在她身后,看到了个面熟的小太监,是在选秀时不小心将水泼在我身上的那个。
他看到我时,本就弓着的身子又低了低。
林美人想必是来为庶妹出气的,好一通耀武扬威。
随意找个由头罚跪我不说,还让我抄写《女戒》。
我并未反驳,乖乖抄写,甚至连抄写用来向德妃示好的诗词都差点耽误了,晚送去了半刻钟。
想到林美人得意的脸,我轻轻勾起嘴角。
枪打出头鸟,像她这样的,我无须与她辩驳,只消看着她自取灭亡。
果不其然,没两天林美人在侍奉皇帝时,闹肚子出虚恭,御前失仪,直接被皇帝丢出了养心殿。
自此,她算是断了宠爱。
林美人行事又高调,入宫的这几天,遭到了不少人的嫉恨,失宠后的日子自然不好过。
这和我并没有关系,我专心观察宫中形势。
在皇帝宠幸了第三个秀女后,我意识到时机来了。
流水一样的银钱散出去,我打听到了皇上的行踪。
那天晚上,我换上了一身靛青色衣裳,简约大方。
乌黑的秀发简单盘在脑后,并未用珠钗点缀,和贴身宫女在离静墨轩不远的池子里摘荷花。
正巧碰上了皇上,自此便一举获宠,晋位为熙美人。
我知晓,林美人的事大概率是出自德妃之手。
吸取了林美人的教训,侍寝第二天,我恭恭敬敬去向德妃请安,表现得极为乖觉。
德妃笑着夸我懂规矩,可我看得出来,她的笑意分明不达眼底。
我不卑不亢行礼,出了德妃的永安宫。
回去的路上,在御花园处我遇见了四皇子,他正在阴凉处用功背书。
他看见我后,恭敬地向我问好,我也回之一礼。
回到静墨轩后,听年长的嬷嬷说,四皇子的生母出身卑贱,皇帝很是不喜,所以连带着也不待见四皇子。
四皇子每日用功读书,就是为了见皇帝一面。
我一阵唏嘘:“看来,在宫中讨皇上欢心,获得宠爱,才是最要紧的。”
嬷嬷却摇了摇头,说也不全然是。
就像年纪最小的六皇子,被皇帝带在身边亲自教养。
可那又怎样,皇上也不见得对他有多喜爱,很是矛盾。
伴君如伴虎,帝王的心思,咱们是不知道的,所以六皇子在宫中是个尴尬的存在。
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心里也愈发明白,宫里的形势太过诡异。
往后的路,要走得愈发谨慎些才是。
9十日后,宫外传来消息。
我歪在美人榻上,看着娘的来信。
她说我获宠晋位的消息传到宫外,父亲便解了她的禁足。
但可能是迫于庶妹的原因,父亲并未恢复她的管家权。
可这并不影响什么,我娘执掌中馈多年,就算没有管家权,查些东西还是易如反掌的。
解了禁足后,我娘立马开始查周小娘的死因。
她查到周小娘的死另有隐情,但更进一步却查不到了。
我心里了然,并不觉得惊讶,父亲向来是一个薄情的人。
信里还说,庶妹与太子的婚期将近,庶妹向父亲进言,想要我娘的陪嫁。
我心里冷笑一声,将信烧掉。
我娘出身并不是多高,但好在她娘家有挣钱的路子,当初她嫁给父亲时,可谓是十里红妆。
这嫁妆她原本是要留给我的,可我入宫为妃,自然是不能有嫁妆的。
庶妹就打上了嫁妆的主意,当真是想得美。
不过离她的婚期还有些日子,到时候是个什么光景还说不定,此事暂且不必忧心。
我给娘回信,顺着她的意思,是要给庶妹透露些消息。
但暂且不要将周小娘的死扯到父亲身上。
要将矛头指向和庶妹合作的成小娘身上,再让庶妹一步步发现,父亲在周小娘的死中扮演了个什么角色。
若是直接让她发现父亲,依庶妹的性子,想必不会相信。
我倒想看看,庶妹口口声声要报仇,对我和我娘岂穷追不舍,紧咬不放。
要是自己一步步发现,这仇人是父亲,她报仇的决心会不会这么坚定。
还能做到什么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