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妻子是名法医。
可为了初恋,她可以违背自己的原则,破例将人带进手术室观摩。
甚至任由他把硫酸泼到尸体的面部。
直到妻子接手了一起案件。
看着手术刀下被毁容的男尸,她开始崩溃。
因为那张被硫酸冲洗过的脸,越看越像我。
1我死后,白棠以为我只是寻常的出差。
她趁我不在家将自己的初恋陆远州接回了我们的家里。
在陆远州面前,向来最讨厌别人的触碰的白棠,甚至主动挽起了对方的手臂。
她亲自下厨做了两人份的烛光晚餐,又贴心的去给陆远州收拾房间。
和陆远州在一起时的白棠,是我从未见识过的温柔主动。
客房里还留有我睡过的痕迹。
自从和白棠结婚后,我大部分时间都睡在这里。
或许是这一幕终于让白棠想起了我的存在,她掏出手机,点开了和我的对话框。
随便往上一翻,密密麻麻全是我发过的消息,其中夹杂着几句白棠不厌其烦的“嗯”。
可如今,我已经连续五天没动静了。
白棠想了想,开始打字,语气仍是一贯的不客气:“什么时候走的,不知道提前说一声吗?”
这条消息发过去后,白棠盯着手机等了好久,却始终没有得到我的回复。
她不知道,这条消息永远都不会得到回复了。
我死了,如今尸体还放在她工作地方的停尸房里。
接下来的时间,她虽然还在和陆远州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却频频拿起手机看。
让我不得不开始怀疑……这是在等我的消息吗?
陆远州注意到了白棠的怪异举动,他将脑袋靠在白棠肩上,待看清手机里的内容后,竟然不屑的轻嗤了下。
随即,那不屑变为了略带疼惜的语气:“傻棠棠,楚淮根本就不值得你这么关心。”
“你还不知道吗?
我上次看到他和别的女人拉拉扯扯的,他现在恐怕……”说到这里,陆远州适时地停止,留下一抹心照不宣的眼神。
我攥紧了拳头,如果可以的话,真想把他按在地上狠狠的揍一顿。
我现在已经死了的,难道他不知道吗?
他到底是怎么能做到面不改色的搬进我家里,又在白棠面前说这些污蔑我的话的?
2更令我想不到的是,白棠在听完这些后只是微蹙了下眉,然后毫不在意的将手机丢到一边。
“哦,那随他吧。”
心脏泛起一股密密麻麻的痛。
是啊,我在她心里从来都牵不起一丝涟漪。
因为不在乎,所以哪怕是吃醋或生气都不会有。
陆远州和白棠聊着天,话题突然就转到了白棠的工作上。
他提出想去白棠工作的地方看看。
白棠是法医,工作地点一般在解剖室或停尸房。
我不明白陆远州为什么会突然有这种想法,但我知道白棠不会答应他的。
白棠很有原则,公私分明,绝对不会将自己的私事带到工作中。
更别提随便带人进解剖室这种违规的事了。
哪怕我作为家属,这么多年她甚至都没让我进过法医处的大门。
白棠听后抿起唇,久久没有回应。
就当我以为她终于要开口拒绝时,却听到白棠问:“阿洲,真那么想去?”
陆远州见有戏,连忙牵起白棠的手:“棠棠,你的一切我都想了解,当然工作也是。”
而白棠思考了片刻后竟然点了头,真的这么答应了他。
是啊,我怎么忘了,在白棠心中陆远州一直都是那个例外。
在得到准许后,陆远州迫不及待的让白棠带他去了停尸房,又轻车熟路的找到了放置我尸体的位置。
我这才明白,原来他是冲我来的。
停尸房里还放置了一些待检测的试剂,这正合了陆远州的意。
他随手挑出了一瓶浓硫酸,然后装作不经意,全都将这些液体弄洒到了我脸上。
哪怕是隔了一层白布,从陆远州怨毒的眼神中我也能百分百确认,他知道那是我。
浓硫酸落下的瞬间,我脸上的白布被飞速溶解,硫酸很快就侵蚀到了下面的尸体,顿时升腾起一股白烟。
哪怕我已经是个没有痛觉的灵魂,在看到这一幕时仍被惊的倒吸一口凉气。
难道我已经死了,陆远州也不愿给我留个全尸吗?
3白棠显然也被这动静吸引了过来。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陆远州却捂住嘴巴,立马变为慌张无措的模样。
“棠棠,对不起,我只是想随便看看,怎么会这样……”说着,他伸手就要拽我尸体上的布。
“别动!”
白棠连忙伸手拉住他:“这是浓硫酸,腐蚀性很强的,别用手碰。”
陆远州立马识相的退到一旁。
白棠带了两层橡胶手套,用镊子掀开了我脸上的白布。
因为硫酸的腐蚀性太强,一部分白布已经和我的脸溶解在了一起,并不能轻易撕扯下来。
其实我的脸也不是完全被摧毁,至少额头的上半部分还是完好的。
我的额头上有一道很浅但细长的伤疤。
这还是为了保护白棠,被医院里失控的精神病所伤的。
我和白棠刚结婚时,她还不算正式的法医,需要到医院做许多杂事实习。
不巧,她因为性子执拗偏偏和一名精神病患者起了冲突,当时精神病直接拿起手边的水果刀就要砍她。
还好当天我提前下班去接白棠,正好赶在那把刀落下之前护住她,替她承受了这一击。
那天,白棠罕见的放下了我们之间的隔阂,哭着抱住我求我不要死。
其实她也是慌了,只要仔细看看就能发现,我只是流的血比较多,伤口并不深。
可保护她时也真的是抱了豁出命去的想法,这道伤疤也因此有了些特殊的意义。
我飘在上空看着这一幕,甚至在幻想着,白棠肯定可以凭借这道伤疤认出我来吧。
我怎么说也是她的丈夫,陆远州故意破坏我的尸体,白棠应该不会轻易原谅他。
可惜事与愿违,如今白棠的眼里只有陆远州。
她眼神匆匆的从我尸体上略过,表情瞬间凝重了起来。
“阿洲,这件事有些棘手,尸体受损面积太大了。”
突然,窗外有一道亮光扫过,白棠连忙捂住陆远州的嘴巴蹲了下来。
4巡逻人员没见到停尸房里有他人,但是灯却开着。
他有些疑惑,扫视了一番又关上灯后才挠着头皮离开。
陆远洲总算能喘口气。
“棠棠,这可怎么办,他们不会发现我来过吧?
我会不会被抓起来啊?”
白棠听后沉默着不说话,透过月光,我可以清晰看到她眼底的担忧。
“别怕,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再说这也不能全怪你,也是我没有注意。”
“阿洲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出事的。”
她好像终于下定了决心,咬了咬牙又拿了一瓶硫酸,顺着我的脸又淋了一圈。
那些被黏连的白布在浓硫酸的侵蚀下也尽数溶解。
“不要!”
我大喊着,想要扑过去打掉她拿着硫酸的手,大声质问白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可无论我如何挣扎都无济于事,作为一缕游魂,我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切。
看她为了保护陆远州,亲手毁坏掉我的遗体。
在白棠的修饰下,如今我的尸体看上去还真是看不出后期损坏的痕迹,像是死之前就被折磨成了这样。
其实如果她能亲眼检查一下我的尸体,就能发现我死前受过的折磨并不比如今少。
被泼硫酸,也不过是最简单的一种。
处理了这些后,白棠仍觉得不够,她又看了眼我手腕上绑着的尸体编号。
然后吩咐陆远州记下编号,再根据编号找到属于这具尸体的档案。
把我的手放回白布罩下时,白棠不经意撇了一眼,瞳孔在震惊中轻颤了下。
这是怎样一只手啊,腕骨处可以明显看出被麻绳强力勒过,已经露出了森森白骨。
五指无力垂落着,手上的指甲都被拔光了,指尖经历过被无数蛆虫的啃食,已经是光秃秃短了一截的模样。
无名指仍是有些特殊,上面一圈肤色白了些,一看就能发现是长期戴戒指留下的痕迹。
我和白棠没有举办过婚礼,在领完结婚证后她对我的态度就已经很差很差了。
这些年一直被我时刻戴在手上的,还是订婚时的戒指。
白棠每次看到我手上的戒指都会发脾气,骂我装、虚伪、无耻。
她不知道,我只是想留住这个我们两人之间唯一的羁绊。
可惜这枚被我珍惜了十年的戒指终究没能留到最后。
那帮人在将我打到昏迷不醒的时候,顺带掳走了我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
或许是这圈痕迹刺激到了白棠,她竟然下意识摸了一下自己的手指。
可她的手上空空如也,真正在乎过有努力维护这段婚姻的,只有我一个人。
白棠双目放空,不断摩挲着自己的无名指。
鬼使神差的,她竟然抬头,问了陆远州一个与现在完全不相干的问题:“你上次说,自己看到过楚淮和别人拉拉扯扯,是在什么时候?”
5乍一听到白棠提起我,陆远州以为她发现了尸体的不对劲,额头马上就沁出了汗。
“好像是上上周吧,怎么了,棠棠,怎么突然提他?”
白棠眉头紧锁,像在回忆。
“我总觉得他不能这么久都没有消息,我……不对。”
她话锋一转:“上上周我妈生病了,楚淮一直寸步不离的陪着她,怎么会找别人。”
“我得问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说着,白棠掏出手机就要给我打电话。
陆远州急的快哭出来了:“棠棠,咱们先别管这些了,最要紧的是先处理掉这具尸体啊!”
没错,哪怕把我的脸给溶解了陆远州还不放心。
他蛊惑白棠,想要让她帮忙把我的尸体藏起来,让真相永远都见不到天日。
死人不会说话,但在法医的手中,尸体可以,所以他要杜绝任何一丝可能。
白棠带陆远州来了档案室,顺着我的尸体编号找到了我的档案。
只要她愿意打开看一眼,就能看到我尸体刚被送来时拍下的照片,就能知道躺着的那具尸体我。
可白棠为了保护陆远州,连看都没看就毫不犹豫点火烧掉了那份档案。
他们联手将我的尸体丢到了河里,又伪造了尸体数目,就像我从来没有被送来过停尸房里一样。
白棠就这样亲手抹除掉了我在世上仅存的痕迹,连同我的冤屈也永不会有昭雪的那一天了。
我只觉得一阵怅然。
作为一名法医,白棠违背良知,亲手亵渎了自己引以为傲的职业。
但面对陆远州时,她却只是疲惫的笑了笑。
仿佛很欣慰,自己又一次保护了心爱的人。
白棠以为自己已经处理的天衣无缝了,却没想到这具尸体牵扯到的案件远没有那么简单。
第二天,白棠就收到了刑警的电话。
他们说停尸房消失了一具和重大走私案有联系的男尸,问白棠在工作时有没有见过什么可疑的人。
上面十分重视这起案件,务必要找回尸体。
白棠随便应付了几句后挂断电话,可手已经抖得不成样子了。
6她努力稳住思绪,刚想去找陆远州商议对策,这时又来了一个电话。
是我的秘书小张。
白棠一直都认为我当年用钱逼迫她嫁给了我,所以很反感我的公司,连带我的下属也一并讨厌了。
如果不是迫不得已,小张是不敢联系她的。
白棠脸色果然黑了下来,但还是接通了电话:“是楚淮让你来找我的?
他这么多天到底干什么去了?”
那边听到后顿了一下,结结巴巴的说:“白、白老师,我们已经整整一周都联系不到楚总了,您这边难道也没他的消息吗?”
“什么?”
白棠声音都控制不住高了几分。
她迅速翻看了我所有的社交软件,却是一无所获。
她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我这一周像人间蒸发一样,没有任何消息。
白棠连忙拎上外套出门,直奔警局找她的刑警朋友。
“赵哥,你帮我查一个人,叫楚淮——白棠,我正好也要找你,我们在河边找到了那具男尸。”
“你是我们所里最优秀的法医,刘局说了,由你亲自进行尸检。”
白棠的手指轻颤了下,眼神有些躲闪:“怎么……这么快就找到了吗?”
还没等她想好下一步对策,赵哥就已经将她带到解剖室了。
我的尸体正在手术台上躺着,因为泡了一天的水还有些浮肿和异味。
走进这间手术室,白棠迅速恢复了作为一名法医应有的素养。
我想无论如何,她今天都会好好完成这项工作。
可当白棠真正开始仔细端详这具尸体时,她却有些站不稳了。
因为属于这具尸体的各项特征都在提醒着她。
如今躺在手术台上被残忍折磨过又泼了硫酸的人,好像是我。
7白棠用手摸过尸体被硫酸腐蚀过的面颊,眼睫控制不住的微微颤抖。
她掀起尸体额头的碎发,总算看到了额角处那道属于我的浅浅的伤疤。
手术刀应声落地。
“啊!”
白棠像触电般缩回手,惊恐的捂住脑袋尖叫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