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
花树灼灼,群芳妖娆斗艳,却不及御花园里,浮碧池旁,轻摇团扇的美人。
“崔杼崔大人甚得君上欢心,殿下需与他多多亲近来往,若有崔大人与百官联名弹劾太子,易储指日可待。”
姜青翰道,“娘娘心思缜密,青函钦佩。”
玉冠下一张清俊面孔,因心痛皱起了双眉。
梁洛宁回头轻笑,牵动了绚烂的贵妃华服,温声道:“殿下说笑了,婵儿乃一手殿下扶持,怎能不为殿下做事?”
姜青翰眸色一沉,的确是他安排她假死入宫躲避姜无野,可她一进宫便设法摆脱了他的人,如今竟被父王册封为贵妃。
“我不是姜无野,我不要你为我做事。”
他走近梁洛宁一些,认真看着她的眼睛,压低了声音一字一顿道:“我只要你安稳。”
他费尽心思来见她,只为说这个?
梁洛宁望着姜青翰眼中的坚定微微一怔,而后把视线投向水中,隐去眼中的失落。
水中倒影着一张绝色的脸,而这个男人的深情和姜无野一样,给的不是她,而是和这张脸一模一样的婵姬。
“婵儿要的却不是安稳……”梁洛宁故作轻松地抬起脸,看着落在飞檐上的鸟儿,笑道:“是荣华。”
姜青翰眉心紧蹙,他不明白,若她要的荣华富贵,为何在青府时不愿嫁他为妻?
若她要的是荣华富贵,引起父王注意后,又为何装病避宠?
“婵儿,后宫不该是你的归宿。”
姜青翰的眼睛微微泛红,眼中又隐约闪烁着些许希冀,“给我一个机会,可以么?”
梁洛宁看着姜青函这样,心软起来。
他与他哥哥姜无野不一样,姜无野是时时刻刻都在燃烧的火,那火伤人伤己,而他,却是温柔澄澈的水,只想抚平别人的伤痕。
“唔……”梁洛宁忽而捂住胸口,一股血腥味涌了上来,鸠毒发作,已是这个月的第二次。
“你怎么了?”
姜青翰正欲上前,梁洛宁却站直了身子,用团扇掩面,只露出一双笑眼。
“没什么,只是婵儿现在的身份已不同往日,还请公子……见谅。”
梁洛宁决绝地转身就走。
团扇上的血绽放开来,像酸楚在心头蔓延。
她何尝不想远离王侯,享现世安稳?
可她又何尝不知鸠毒再次发作,便会要了她的命。
她感觉得到身后那道炽热的目光,但她强迫自己绝不心软回头。
因为齐王,姜无野,婵姬……这些人对她和她的亲人也从没心慈手软。
姜青翰,对不起……每个人都有自己要走的路,而有的人的路……本就是一条死路。
恨,如无处不在的冷意,随风,潜入夜。
月上飞檐,未央宫里点满了灯,亮如白昼,宫里丝竹之声绕梁不绝,恍若仙境。
通天接地的朱红纬纱间,梁洛宁着一身青舞衣,宛如一缕青烟,袅袅地,袅袅地走向齐王,却又带着一种坚强不屈的韧劲,一种视死如归的气节。
乐起,挥袖,腰肢款摆,青绸绕指生花,她舞的仍是当年为姜无野做的《萦尘》。
那时她在他面前轻盈雀跃,他称赞她几乎可以与尘相乱,可惜往日对他的满腔热血,现在想来却只觉天真可笑。
那一幕幕嬉笑图景,像一根根锋利的刺,直插人心头。
旋转间,她眉眼中杀气浮荡,舞毕,面对齐王,又换上妩媚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