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现在处于什么境界……”想到这,他盘膝坐于床上,引导风灵气缓缓运行,流过体内经络。
少顷,灵气已运行完一个周天。他睁开双眼,握紧拳头,在胸前轻摆了两下,兴奋地想道,“居然在返虚境巅峰!……这个年纪,一般还停滞在炼体境,而我已快突破至最后一重境界……再加上我前世修炼的经验,很快便能成为顶尖高手……”
他随即站起身,激昂地说着,“太好了!现在离那年还有二十多年,来得及,一切都来得及!这一次,我不会再让风之国覆灭,也不会再让芷梦离我而去……”
想到爱人临死前眼里充盈的笑意,魏风心中一疼,他把冰冷的手放在大汗淋漓的额头上,直愣愣地盯着地面。
突然,水珠从房顶滚落,坠入墙角的水坑,溅起一圈圈涟漪。
他像触了电似的,猛地惊醒了,低声自语道,“这还没有发生,我也不会再让它发生了……”他从哀思中挣脱出来,在屋中踱来踱去;盘算着现在这个时间该做什么,日后风之国又该施行哪种方针,嘴角一点点上扬。
忽然,他脸上的笑容凝固了,牙齿格格发抖。
让他从天堂跌到地狱的,是一本残破的日历。
“621年6月24日,怎么会,怎么会……我不是回到了过去,现在是我死亡的半个月之后!”
他那双一分钟以前还充盈着幸福的眼睛突然睁得大大的,胸脯沉重地起伏,嘴唇也在颤抖,自言自语道,“过去……过去已无法挽回,剩下的只有留恋。”
他的目光投向十几米远的玻璃窗,仿佛在专心研究上面悬挂的蜘蛛网的形状。良久,他忽然哆嗦了一下,这才猛醒,视线渐渐聚焦,大脑也开始运转。
“不管怎么说,我还活着;只要活着,就有希望!”魏风眼里燃起仇恨的火焰,胸脯呜咽似的起伏着,以嘶哑的喉音说道,“复仇,复仇,我要复仇!”
他抬头望向镜子,盯着对面的自己,喃喃自语,
“我身份过于敏感。现在年纪尚小,基本安全;但是长大后必然十分危险,需早做打算。”
“十四五岁,正好可以去学校。一来趁机了解天下局势;二来借学生的身份掩护自己,任谁也不会想到一个学生有怎样的野心,怎样的仇恨。”
有了初步规划,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肚子咕咕响了起来。
抬头环视,四壁萧然的屋子尽收眼底。没有钱,没有食物,只有几瓶冰冷的清水。
“趁着还有力气,得赶快出去找点吃的……”他扶着墙壁站起身来,踉跄地走出门外。
入目所见,原野连绵不断,在天空下伸展;不远处有小溪蜿蜒盘旋,汩汩流动。附近并无人家,魏风所在的茅草屋孤零零矗立在原野中,仿若一座鬼屋。唯一让他如释重负的,是数十里外就有城市若隐若现。
“走过去要数个时辰,只能明天出发。当务之急是找些野菜充饥,填饱肚子……”魏风暗自思忖,俯下身来,在原野内一寸寸搜寻,仔细辨认着每一棵植株。
没走几步,双眼发黑,胃一通乱响,跌坐在地。十数秒后,才再次感觉到大脑的存在,恢复思考能力;他掏出破烂的水瓶,咕嘟咕嘟喝了一半,费力地再次起身。
原野上杂草丛生,各类植株形形色色,何止百种。
弓着腰搜寻,时不时头晕目眩,眼前发黑。每到这时,便席地而坐,运转体内灵气调整;状态刚有好转,就再次起身搜寻。终于,找了半个时辰,一株熟悉的植株映入眼帘。
“咦?”他眸子陡然发亮,蹲下身来,打量着身前植物。“茎紫色,叶对生,倒卵状,叶肥厚多汁,无毛。没错,这是可生食的野菜——五行草!”
采摘五行草,回到家中,不久就进晚餐。餐罢,就寝。
这夜,他梦见了与芷梦相处的一点一滴,梦见了可将后背托付给对方的袍泽,梦见了风之国的鼎盛繁华。
深夜,饥饿感在五脏庙内翻滚。这并不奇怪,五行草极易消化。
睁开双眼,只见月光照耀下,眼前一捆一捆的五行草闪烁着银白色的光辉。
他强忍着酸涩的感觉,囫囵吞下一捆,喝了半瓶凉水,再次进入梦乡。
翌日,从茅草屋内启程出发,一路风尘仆仆,餐风饮露,黄昏时分抵达城门外。
此时城门大开,并无士卒把守,人来人往,川流不息。
“城门管理如此宽松……”他暗自思忖道,“是由于四国战争连绵数月,致使众多百姓流离失所么……”
迈步走入城内,可以看到告示牌下人头攒动,摩肩接踵。
牌中心贴有一张大红色布告,四周还镶着金边。
魏风抬头看去,阅读着上面内容。
“数月以来,战火燃遍天下,不知多少百姓被无辜牵连,流离失所。
水之国圣上德重恩弘,不忍众多学子无家可归,死于饥饿;遂创立曲明书院,不论是何国籍,年龄符合条件者皆可入内,饮食由书院提供。
毕业之后,三年内偿还三百元金票,否则需为水之国服三年兵役。
为此特行诰谕,布告天下,咸晓万方,特示。”
魏风双眼微眯,揉了揉太阳穴,暗自想道,
“得民心者得天下,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率先掀起战争,现在却在这假装仁慈,真是让人作呕……”
“不过倒是解了我燃眉之急,近期不用担忧吃饭问题了……”
此时,街道渐渐昏暗,黑暗即将笼罩天空。夜幕降临,去曲明书院只能明天。胃部痉挛的剧痛与口干舌燥的痛苦叠加,使他感到有星星点点亮光在眼前乱舞,如同死亡国度的鬼火。他紧了紧勒在肚子上的烂布条,走向最近的石桥,打算在那对付一晚。
半路上,看见街道旁有一块肉,脏兮兮的,黑乎乎的,他感觉有些恶心。
但饥肠辘辘有着不可名状的魔力,使那肉闻着喷香,看着也可口了。
他从地上捡起,迅速塞入口中,没怎么咀嚼便吞了下去。
很快,蒸汽一般漂浮的思绪急中起来,脑袋不再是一个空壳,重又清醒了。
随后,继续前行,走到一座石桥前。桥下,几乎所有能避风的肮脏地方,都蜷缩着流浪汉,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尽管如此,他仍然蹭到了角落旁。此时,没有其他地方可去了。
身侧的老人抬头看了他一眼,往中央方向挪了挪,腾出一小片空地。
魏风两手抱掌前推,望着老人,眸中透出真挚的感激。
可老人对此并未做任何反应,只是垂着头颅,呆呆地注视着干裂的脚掌。他裤子有大洞,露出枯瘦的大腿;两眼无神,黑黄的皮肤满是泥垢。
他穿得那么差,如果在别的地方,定会让人格外痛心。可桥下,所有人都是这样,如果碰到一个这样的人就感到惊讶,那倒反而是怪事了。
夜色渐渐暗了,疲惫不堪的流浪汉,纷纷进入梦乡。魏风也侧卧在地,将身体蜷缩起来,枕着哀思入眠。
半夜,寒风刀子一般刮来,深入骨髓。魏风手脚如同冰块,打了个寒噤,悠悠醒来。他抱住双膝,让蜷缩的身子尽可能叠在一起。就这样,在半睡半醒中挨到了天明。
拂晓时分,城市在晨光照耀下显得辉煌,石桥被映成金色,桥下的流浪汉也被映成金色。
魏风望了望身旁的老人。老人脸色蜡黄,眼睛深深地陷入眼眶之中,嘴唇干瘪,看不到一丝血色。
他站起身,面向老人,弯腰致谢。
老人,一动也没有动。
他心脏猛地一颤,颤抖地举起右手,将食指伸到老人鼻翼下方。
没有呼吸,老人离开了人世,永远。
尸身,自然讲究入土为安;但像老人这样真正的底层人民,死后只能被人扔到乱葬岗,任由秃鹫分食。
他向老人尸体深深作了一揖,低头静立,足足有三分钟。
默哀之后,走入街道,前往布告上所说的曲明书院。
城内交通脉络并不复杂,大街小巷错落有致;穿过三条街道,便到达书院。
魏风怔怔地看着,不禁有些出神。
书院美轮美奂,令人叹为观止。清晨的阳光丝丝缕缕,细雨般滴落,又一次为其增添了几分梦幻。窗外铜制栅栏有着曼妙身躯,令刻板的建筑与身旁的树林融为一体,大门的漆油虽然因古老而被腐蚀,但却有种沧桑的美感,金色的门把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细小的光,仿佛能射进人心里。
入学已经开始,他也加入其中。验年龄,签协议,入洗堂洗净身体,并换上校服。
校服是纯粹的黑色,象征着水灵气,虽然谈不上多么美观,但舒适,不为运动增加一丝负担。后背上方有着曲明书院的校徽符号,下方则是水之国的国徽。
更衣完毕,然后前往食堂。
此刻,早餐刚刚做好。锅盖四围,呼呼地冒出白色的蒸气,咸肉的香味和着米饭的芬芳,到处弥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