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爸,阿爸。”
一个温柔甜美的声音将约瑟夫从噩梦般的回忆中唤醒。
惊醒过来的约瑟夫有些迟疑地转过脑袋,迷茫地抬起头,仔细地打量着背后的少女,深蓝色的眼睛里满是疑惑和不解。
“你是谁?”约瑟夫的声音颤抖着,好像快要沮丧地哭出来一样。
他不认不出她了。
看着约瑟夫那惊恐的样子,穿着一身雪白纱裙的少女,不着痕迹地抹去了眼角的一缕晶莹。
她半蹲在约瑟夫的面前,强忍着哭意,微笑着说道。
“阿爸,我是你亲爱的女儿。”
可怜的约瑟夫被族人抬回村子后,很快就醒了过来。可是,无论族人们怎么问,约瑟夫都不肯说一句话。
阴影,渐渐布满天空。无数的星辰挣破夜幕探出头来。夜晚的潮气在空气中漫漫地浸润,扩散出一种感伤的氛围。
终于开口的约瑟夫召集了村子里所有的老人来家里,回避了所有的孩子。
谈话的时间花费的相当长,约瑟夫房间的油灯到了凌晨仍旧亮着,如同黑暗中的烛火照亮着蓝泉村前进的道路。
可令人担忧的是,自那晚过后,约瑟夫的神志就变得不太清楚了,时而清醒,时而糊涂。尤其是记性变得特别差,常常叫错人。
难得清醒的时候,就孤独地坐在自家田头,望着远处的森林愣愣出神。
那个永远站在村民们身前的族长约瑟夫彻底倒下了。
晨曦搀着佝偻着背的约瑟夫,慢慢地走回房间休息。
她小心翼翼地把他挪到了床上,细心地替约瑟夫盖上了被子。
在这短短的十几分钟里,约瑟夫始终认真地盯着晨曦,仿佛要把她刻在心里一样。
他那浑浊的目光逐渐变得清澈透亮。倒映在他眸子里的少女显得是那么瘦弱,像那脆弱的苏萝一折就断了。
安顿好约瑟夫的晨曦,揉了揉发酸的肩膀,轻声问了一句。
“阿爸,你喝不喝水?我给你倒点。”
见约瑟夫迟迟不说话,晨曦便自顾自地提来了水壶。她在桌上摆上了木碗,小心地往里面注上刚烧好的热泉水。
氤氲升腾的热气模糊了眼前的人和物,晨曦小声地说道。
“阿爸,你喝的时候慢点,小心烫。”
就在这时,仰面躺着的约瑟夫突然开口了。
“美丽的姑娘,你可不是我的女儿,我也不是你的阿爸。我老约瑟夫这辈子还没娶过妻子呢。”
“所以姑娘你快走吧,就别陪着我这个死神追到脚后跟的老人了。”
“门口那个黑色木柜子的最下层,有个粗亚麻袋,里面有几枚银币。你拿上它,快走吧!再不走,就赶不上去城里的马车了。”
老人的声音冷静而低沉,却隐藏着常人难以觉察的紧绷。
听完老人的话,晨曦的心颤了一下,不过很快她又藏好了眼底的情绪,挤出了一抹灿烂的笑容。
“阿爸,你说什么呢!我怎么不是你的女儿啦!”
“我哪也不去,就在这陪你。”
她的声音很轻,却又透着一丝坚定。
约瑟夫先是眼神茫然,然后竟大哭起来。
“走啊!你快走啊!”
约瑟夫见晨曦始终无动于衷,愣了愣,发疯似地从床上跳了下来,拼了命地推着晨曦往外走,嘴里含糊不清地喊道。
“不值得,不值得啊!”
约瑟夫费了老鼻子劲,竟发现自己完全推不动面前这柔弱的少女。
约瑟夫心一横,竟瘫坐在地上,哭嚎了起来,丝毫不顾自己的形象。
“我不是你阿爸,你走,你走啊!!!”
晨曦蹲了下来,伸出双臂,紧紧地抱住了这个像三岁儿童一样任性的老人。就像那年的风雪中,约瑟夫抱住小小的她那般。
她静静地听着,柔声说了一句。
“阿爸,我都知道的,我愿意。”
约瑟夫的目光瞬间就呆滞了,他颤巍巍地伸出手,环住了怀里瘦弱的少女,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滴。
“对不起。。。”
约瑟夫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同样的话。
晨曦轻柔地抚着老人的后背,红了眼眶。
白袍神使在广袤的地图上扔下了一个崭新的数字,黑袍神使按照既定的规则对地图上各式各样的角色进行修正和移动。
高高坐在至尊神座上的命运女神,俯瞰众生。王权更替,种族覆灭不过祂的一个念头罢了。
命运女神眉眼低垂,单手抵着额头,祂望着忙忙碌碌的神使们一言不发,狭长的眼眸中敛尽情绪。
这日复一日的生活真是无趣。
忽然,神座下的神使们小声地讨论了起来。
“嗯?”命运女神面露疑惑,微微侧过脑袋。
一位须发皆白的白袍神使快步走到神座前,恭敬地弯下腰,试探着开口。
“伟大的命运女神,地图上出现了异常!”
“嗯?”祂的心中闪过一丝疑惑。
命运女神抬起右手,在虚空中一点,一张广袤的地图出现在她的眼前。
她望着地图上的奇怪影像,沉思了一会,满不在乎地说道。
“没什么特别的,你们继续吧。”
“谨遵神旨。”
忙碌的神使们并没有注意到,那尊贵无比的命运女神竟在神座上晃着纤长的双腿,嘴角微微上扬,似乎有些高兴。
她的手心抓着一枚漆黑的棋子,闪着诡异的辉光。
幽暗森林深处,连太阳女神的光辉都无法照亮的地方。一个瘦弱的人影举着火把,拄着铁锹,慢慢地朝前走着。
如果你凑近一点儿,就可以听见这年轻人嘀嘀咕咕的抱怨声。
“系统,你能不能给个靠谱的玩意,这个什么爱情指南针有个屁用啊!?”
“走了快半天了,指针动都不动一下!?”
“系统,你说话啊?!”
这个在原地跳脚的年轻人正是笙歌。他靠着原主的记忆和获得的物资,勉强恢复了活力,顺带获得了一件全新的装备。
“爱情指南针:它大概能指明方向,大概。”
今天的系统显得格外反常,无论笙歌说什么,它都没搭理一句。可怜的笙歌见它不愿理会自己,只能继续埋头前进,顺便祈祷手里的爱情指南针能有点作用。
笙歌认真地从腰间的小挎包里,再次拿出了那枚精致的小圆盘,想要再相信系统一回,毕竟它给的铁锹就猛地令人吃惊。
这一路上全靠着铁锹开路了,魔兽都宰了七八个,简单得就像是在厨房切白萝卜一样。
“什么,这破玩意竟然动了?!”
笙歌手心的小圆盘里面有一根金色的指针,本来没有任何动静的它,现在却在飞速的旋转,过了好一会以后,它终于停了下来。
指针的箭头清晰地指向了一处岩壁,笙歌揉着下巴,狐疑地靠近了那块长满紫藤的岩壁。
“这里能有路?”
笙歌边说边把手按了上去,下意识地拿起手里的铁锹这里捅一下,那里划一下。
眨眼之间,整座岩壁轰然倒塌,失去重心的笙歌一个没站稳,直接掉进了塌陷露出的空洞里。
“啊~~~”
静谧的森林被这一声可怕的尖叫声给吓坏了,惊起无数的飞鸟。几只尾随的妖狼惺惺地调转了方向,命运女神似乎并不喜欢它们。
龙塔河谷是一处天然的草场。从幽暗森林流出的罗弗里河正好经过此处,使得这儿的牧草长得特别旺盛。
晨曦·魁星很喜欢这里。每当太阳从云杉的顶端落下,瑰丽的紫霞布满天空的时候,她都会坐在这儿,静静吹着晚风,想着少女的心事。
不过今天的她有些伤心,甚至都不愿意和看到的小动物们打个招呼。她折断了一朵苏萝,抓在手心,小跑着来到了河边。
夏末的龙塔河谷,由一片片金色的苏萝点缀着,清澈的罗弗里河欢快地流淌,稍高处的山坡上,云杉树如一座座宝塔,间杂在杜英林中,几只布亚雀从水面掠过抓起银白色的小鱼,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
晨曦望着眼前的景象,焦躁不安的内心,慢慢地平静了下来。
恍惚间,她好像看见河里有一个什么东西。
晨曦踮起脚尖,眯起眼睛,牢牢地盯着那个东西。
好像是一个人。
好像还在挥手。
“哦,我的女神呀!真的是一个人,我要赶快救他!”
她虔诚地闭上双眼,同时张开双臂,慢慢向上抬起,尽可能多得接触游荡在周围的风元素。
随着她的动作,风元素开始汇聚,它们像乖巧的孩子一样,凝聚在她的掌心。
“风,请听从我的召唤,拯救那个可怜的人。”
她睁开双眼,晨曦的瞳孔和大多数人不太一样,并不是蓝色而是黑色。尤其是内里的虹膜自然的刻着一圈金色的亮边,像是一团金色的火焰不停地向外扩散,显得格外好看。
两团凝结好的小型龙卷听话地往河面飞了过去。
这是晨曦第一尝试控制两个龙卷,没一会儿,她的额头上便浮起了一层薄汗。不过她的努力并没有白费,一个可怜的人被龙卷给架了上来。
她平稳地控制着龙卷,将落水的可怜家伙安全地放在了河岸边。
完成任务的风元素自然退去,晨曦可没时间庆祝胜利,她快步赶到可怜家伙的身边。
映入晨曦眼帘的是一个十六七岁的男孩,长得格外精致像神雕里的雕像一样,一头乱糟糟的银色短发显得格外扎眼。男孩外罩一件黑色的斗篷,看不清体型,令人格外在意的是,他的右手还用布条绑着一把铁锹。
“喂!”
“醒醒,你还好吗?”
晨曦伸出手指戳了戳男孩的额头,试图将他唤醒。
但是过了好长一会儿,他都没什么反应。这下她有些着急了,她绕着男孩躺着的位置,走了两圈。
突然灵光一闪,想了个好办法。
她伸出白皙的手指,朝着河边勾了勾,一团亮晶晶的水球出现在了她的手指上。
“咻”地一下,水球被弹到了男孩的脸上,“啪”地炸开,冰凉的河水让他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谁!!!”
苏醒过来的男孩竟直接将晨曦扑倒在地,左手掐着她的脖子,右手举着那把铁锹,瞪着眼睛,恶狠狠地盯着她。
这突然的变故,让晨曦有些懵了。过分亲密的姿势和男孩子呼出的热气,使得晨曦雪白的脸颊上抹上了一片好看的红晕。
“你弄疼我了。。。”她的声音显得特别软糯,带着几分可怜的味道。
这一醒过来就干坏事的家伙正是掉进空洞里的笙歌,那个岩壁背后恰好是罗弗里河的一条暗流,他就这么一路顺着河水从幽暗森林里飘了出来。
后来实在是撑不住了,就借着块水中的岩石停了一下,把右手和铁锹牢牢地绑在了一起。
因为他发现这把铁锹的浮力非常强,完全可以带着他在水里飘着。
意识逐渐清醒的笙歌也懵了,他呆呆地打量着身下的美丽少女。
散在地上的乌黑长发如同绸缎一般顺滑,肌肤闪耀着牛奶般耀眼的光泽,一张俏皮可爱的脸庞如同月光下的夜玫瑰一样夺目,细长的眉毛下藏着璀璨夺目的“黑曜石”,微挺的小鼻子,落樱似的小嘴微微瘪着,似乎在倾诉着不快。
当笙歌的目光与那道羞涩的略带责怪的眼神碰撞到一起时,他的心不争气地狂跳了起来,仿佛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一样。
笙歌慌乱地从晨曦的身上滚了下来,“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头也不敢抬。
恢复自由的晨曦,并没有直接离开,反倒整理了下白纱裙,文静地坐在了笙歌的对面。
还没等她开口说话,跪在地上的笙歌用超大的声音喊道。
“嫁给我吧!”
“呸呸呸,不对不对不对。”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神志不清的笙歌猛地给了自己一巴掌向晨曦表达自己的歉意。
令人意外的是,晨曦竟被这一连串的动作给逗笑了。她捂着嘴,眼睛弯成了好看的月牙。
笙歌一言不发,悄悄地抬起头,痴痴地望着她。明亮的光线将他两人的身影勾勒出来,他有些窘迫地低下了头。
“系统,我相信了。”他在心头暗道。
“切”(▼へ▼メ)
那一年她18岁,
那一年他16岁。
正是最好的年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