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个秘密,从来没有告诉过温许言。
我其实根本不是什么聋哑人。
只是因为儿时的经历,所以学会了手语。
我在医院的儿童病区做长期义工,意外记住了住在同楼层住VIP病房的温许言。
他虽然穿的是医院统一发的病号服,但肩宽腿长的身材愣是把病号服穿出了时尚感。
医院里出现这样一个亮眼的男人,让人想不注意都难。
他看起来家境很好,衣食无忧,却总是站在窗边痴痴地看着外面。
后来我从别的病人那里听来了关于他的八卦。
他本是天之骄子,一场车祸让他变成了聋哑人,还是永久性损伤,治不好的那种。
别的病人们说他坚强,每天都还在坚持不懈地去找医生治疗。
可我却在一次擦肩而过的时候,看到了他手腕上的新增的伤疤。
我知道,他不仅不坚强,反而现在一碰就会破。
温许言出院的那天,他一个人收拾行李准备离开。
我想这对他来说是好事。
但一直被我照顾的小病人却悄悄告诉我,“他今天又去找医生啦,医生对他一直摇头。”
“估计是彻底没得治了,我看他连药都没拿。”
温许言以前是最听医生话的,一天三次的药都定闹钟吃。
直觉告诉我不太对,所以在看到他拎着包上天台的时候,我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
温许言上了天台,就放下了自己的一切行李。
他毫不留恋地朝着天台边走去,准备结束自己的生命。
电光火石之间,我冲上去将他拦腰撞倒在地上。
我们两个人双双倒地,我的胳膊和腿上在粗糙的水泥地上蹭出了一大片血痕。
我疼得龇牙咧嘴,想说话劝他,又想起他现在是聋哑人。
于是我指着他,又指了指天台外,重重地摇头。
温许言目光在我身上蜻蜓点水,眼里如死水般没有一点光芒。
他站起身要走,我怕他还要跳,便张开双臂死死挡在他前面。
他个子比我高,目光越过我看向远方。
我不停地跳起来,在他眼前挥舞着双臂。
可惜我体力太差,蹦了几下就气喘吁吁,叉着腰直喘气。
温许言却笑了,被我狼狈又着急的样子逗笑了。
尽管那笑容很淡,但也足够了。
他掏出随身携带的纸笔,写字给我看。
“为什么要救我?
让我死了,我才会解脱。”
我很不赞同地摇了摇头,夺过他的纸笔写:“死亡不是解脱,走出阴霾才是真的解脱。”
温许言的表情灰暗,他张了张嘴,没声音,但我知道他说的是:“走不出来。”
“能走出来!”
我在纸上写下大大的几个字。
“我可以教你学手语,读唇语,你看起来就是聪明人,肯定一学就会!”
温许言眼里有了点光,他在纸上问我:“你也是聋哑人吗?”
我迟疑了一下,而后写下了“是”我撒谎了。
但那是善意的谎言。
温许言像一只受伤的孤狼,他不允许任何人接近,只接受我作为同类向他施以援手。
他不抗拒我,因为他觉得这世上只有我能和他感同身受,甚至是比他还要惨,因为我告诉他我是先天聋哑,这辈子都没听到过声音。
后来温许言出院了,我成了他的手语老师。
他被家里人当成弃子,被扔在郊外的空别墅里自生自灭。
我每个礼拜都会去看他,教他手语唇语,还教他如何一个人独立生活。
后来,一个人变成了两个人,我们同居了,相爱了。
温许言第一次学会用手语表达爱的时候,他故意假装学不会。
我那时还觉得他笨,然后就在我们晚上散步的时候,温许言戳了戳我的肩,用手语对我说。
温许言这辈子只爱柳眠心当时的月光洒在他的脸上,我永远记得那一刻的心动。
我也用手语回他。
柳眠心这辈子也只爱温许言他是我的初恋,我们一起走过最艰难的六年。
直到耳鼻喉科的特效药面世,温许言的家人抱着试一试的心态给他买了新药。
他们告诉温许言,这是最后的机会。
如果温许言没好,他将成为彻底的弃子。
服下药之后,温许言紧紧抓着我的手不让我走。
他害怕,害怕药物没有作用。
温许言去医院复查的前一天,我比他起得更早。
天还没亮,我就去了附近最灵妙的寺庙拜佛。
人说心诚则灵,最好一路从山下磕头磕到山腰处的寺庙。
我一步一跪,一跪一磕。
每磕一次都在心中许愿。
希望温许言能恢复正常。
我从天黑磕到了天亮,当我最后去到庙里的大雄宝殿时,额头已经是一片青紫。
从医院赶过来的温许言紧紧地抱住了我。
他激动地对我说。
“眠心,我好了!”
佛祖听到了我的话,温许言真的康复了。
他不再聋哑,恢复后低沉的嗓音令人不自觉地心动脸红。
可就当我打算对他坦白,一起携手走向未来的时候。
他却说,我是他过去六年里最难以启齿的疤。
我忽然觉得有些喘不上气。
所以在温许言张开手臂想要拥着我离开的时候,我一把推开了他,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如果他的爱如此不堪且廉价,那我宁可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