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社会关系少得可怜,葬礼来的人不多。
挚友陈源是其中之一。
他将一张银行卡递给眼睛红肿的迟晓宁,拍拍肩。
“还是因为癌症走了。
不过10年,坚持很久了。
你也辛苦了,你们俩情比金坚。
节哀。”
迟晓宁垂泪没解释,把卡推回去。
陈源却强硬地要她收下。
“你们孤儿寡母多不容易。
谭辰求过我很多次,他走了一定要多帮衬你们。
只是没想到这7年都不联系我了。
怎么没看到你跟谭辰的小孩呢?”
见陈源左顾右盼,迟晓宁面露尴尬。
“那个孩子没留。”
陈源自觉失言,又岔开话题聊我。
“谭辰可真够遭罪,从小就没了娘。
他爸抽烟酗酒,也不去找工作,从不管他,谭辰就靠吃百家饭长大。
不过自己争气,上学成绩好又努力。
结果高中的时候被校园霸凌,几乎住医院里了。
高考前又被撕了准考证。
都怪宋宇池……”
听到我高中的事,还有宋宇池的名字时,迟晓宁愣住。
“什么意思,这些事情跟宋宇池有关系?”
18岁之前的事太沉重,我几乎没有告诉过迟晓宁。
陈源有些唏嘘地点头,愤恨道:
“宋宇池就是谭辰异父异母的名义哥哥。
他爸死前给谭辰地址,让他去认妈要钱。
他妈给了50万,结果谭辰被宋宇池一顿暴揍,一分钱没拿到。
宋宇池那王八蛋怀恨在心,天天找人尾随谭辰。
他隔段时间就被打进医院。
高考前还被他们绑起来,当着他的面撕了准考证。
还有10年前,谭辰送快递,被宋宇池的人抓住打断了腿,让他滚出渝城。
宋宇池这混蛋真的是死有余辜!”
10年前,我断了腿,一瘸一拐地走回家,只跟迟晓宁说被车撞了。
她心痛地照顾我,骂那司机真该死。
听见这些话,迟晓宁整个人瞬间僵在原地。
眼神空洞而茫然,面容此刻像是被冰封住。
陈源关切地问:
“你没事吧?
要不要送你去医院?”
这时候宋宇池拿着一张保险单走近。
他将迟晓宁温柔地紧搂住,说:
“你不许我参加葬礼,我听话没来。
我去找保险公司重新开了张单子。
别生我的气。
毕竟我才是最大的受害者。”
陈源表情尴尬,对迟晓宁说:
“那我想应该没什么要我帮忙的了。
我先告辞了。”
宋宇池神色得意,眼睛里却写满不耐烦。
“老婆,怀念亡夫,闹够了吧?
我的耐心也是有限的。
等会一起去接悦悦放学。”
7
迟晓宁颤抖着点头,眼泪却不受控地掉了出来。
宋宇池奇怪,问怎么回事。
迟晓宁勉强地牵出一个笑容,说:
“认识谭辰这么多年了,终于送走了,有点感慨。
他没父没母的,多可怜。”
宋宇池放在迟晓宁肩上的手紧了紧,咬牙切齿,
“我最可怜。
谭辰对我做的事值得千刀万剐!
从16岁生日那天,他趾高气扬走进我家、要妈妈抛弃我们开始。
我的一生都蒙上了阴影!”
所以那天。
我跪着磕头求妈妈给我的50万生活费,被宋宇池抢走。
他对我说:
“我一定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事实确实如此。
他暴揍我一顿让我滚。
至此一生都在对我进行报复。
迟晓宁搂紧了他安慰。
可眼睛通红、沾湿的睫毛颤抖,写满恨意。
她没去接女儿放学。
而是独自跪在我的坟前,抽出了一把匕首,在左手小臂划下。
动作僵硬,仿佛被抽去了灵魂的木偶。
一道、一道。
声音沙哑而坚定地呢喃:
“谭辰,伤害你的所有人,我都不会放过。”
她惨笑:
“包括我也是。”
我心急如焚,想要冲过去阻止她。
“晓宁,不要!”
可我只是一缕无形的魂魄,什么也做不了。
鲜血很快洒落在我坟前的泥土上。
断了线地,流不尽。
秋风萧瑟刺骨。
又因为失血,迟晓宁脸色惨白,嘴唇发紫。
可她却浑然不觉。
潮水般涌来的悲痛压倒了她的世界,双肩剧烈颤抖着。
“等我做完这一切,就来陪你。”
眼睫上下,两行眼泪无声滑落。
可我宁愿她一无所知,就这样活在宋宇池编制的梦里。
我从18岁认识她。
我知道这一切,对她有多么来之不易。
我不想她再活在东躲西藏的不安中。
生前10年我都没办法保护她。
现在我死了,我该怎么保护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