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5
一路飞奔直到坐上车，我的心才终于踏实了下来。
窗外是飞快流转的景色，这些年为了和林默在一起我始终迁就他，他是一个不喜欢外出的人。
但我心里是一直想要看看祖国山河了风景。
还好现在还不算晚，我还有很多去机会去实现这个梦想。
一觉睡醒，我到站了。
远远的就看见站在车站的父亲。
我不知道有多久没见过父亲了，只是再次见到他，他比记忆里似乎一下老了很多。
银白色的发丝藏匿在黑发中，脸上也无端生出了沟壑。
唯有那和蔼的笑容，一如当初。
我没忍住扑进父亲的怀里，眼里止不住的往下落。
好像想要将受到的委屈都哭出来。
父亲宽大的手掌一下一下拍着我的后背，语气满是心疼，“没事，爸爸在。”
那一刻就像是漂浮在水中的浮萍终于找到了能扎根的地方。
心暖烘烘的。
父亲带我去了他的研究所，屋里摆放的各种用具父亲已经提前准备好了。
床头还放了一条粉色的围巾。
父亲有些不好意思的挠头，“我之前见这边的村妇都会给家里人织围巾，就想着给你也织一条，就是手艺不怎么好。”
我抱着围巾想去当初为了林默和父亲大吵一架甚至放弃研究，鼻子酸的厉害。
声音也带上了些哽咽。
“爸，对不起，我当年太不懂事了。”
父亲捏着手的动作一顿，好半天像是才反应过来我在说什么，反光的眼镜下反射出晶莹的泪花。
“是爸爸当年太过专注研究没有照顾好你，要是爸当年能多照顾一些你，我的宝贝闺女也不用受这样的委屈。”
这些年我虽然没怎么和父亲联系，但有关水稻课题的研究我也一直都有关注。小时候我确实因为父亲的忙碌和疏于照顾埋怨过，但越长大我就越能明白父亲所为的伟大。
他心里牵挂的是祖国的千万人民，而我也是其中一员。
我的父亲没有错，他爱我也爱祖国。
6
到了的第二天，父亲原本还想让我在好好歇息，但我执意要跟着他们一起下地。
这些年我虽然关注水稻课题，但终究只是浮于表面，没有实际的感受，勘察过。纸上谈兵不行的。
水稻田里有男有女，个个都挽着袖子对待水稻像是对待自己的子女。
远远看来一个个脸晒的黝黑发亮，和村里的农民没什么区别。
但谁有能想到，这是研究所的研究人员。
他们耕于实际，切切实实在为了人民的温饱的努力。
老远就有人提着稻谷，笑着喊着父亲，“老林，今天怎么带了个小女娃娃。”
父亲憨厚的扬起脸，脸上满是自豪，“这是我闺女，最近新来加入我们研究所的。”
这话还没碰到田里的水，我已经被几个婶子样子的人围在了中间。
“哎哟，这小娃俊的勒，快去边边坐着这里面虫子你这样细胳膊细腿的小娃娃要不得。”
我扬起笑，学着他们的口音，“要得要得滴，研究就要扎根在实处。”
一团人都嘿嘿的笑了起来，“老林你这小姑娘怕是要比过你洛。”
父亲笑得憨厚的检查着田里的水稻，“比过那最好，只要水稻能多产那就是大大的好事。”
每个人都在笑，但每个人也没落下手里的研究。
一开始这样的进度我还有些吃不消，但渐渐的人瘦了，脸黑了，人倒是越来越精神，研究的课题也越来越得劲了。
这一年研究所来来走走了不少新人，有人吃不消选择离开，有人为了梦想坚定的选择扎根。
这一年我的课题也终于有了突破。
拿到结果的那天，我站在水稻田里，微风吹着绿油油的水稻顺着风飘荡，那一刻我只觉得一切都好值得。
新来的小姑娘抱着板子穿着漂亮的小裙子跟在我身后，整天师姐师姐的叫。
白白嫩嫩的小姑娘笑的甜甜的，但从来没有缺席过一次去实验田。
不到一个月人就晒黑了，裙子也放在箱子底了。
我有些好奇的问她为什么会选择来到这里。
她睁着大眼睛，漂亮的眼眸了倒影着漂亮的稻苗，她没有急着回答我反而扬起笑脸问起了我，“师姐那你呢，我可听说你原来是在南方的。”
我坐在田边，也开始思考这个问题，我呢？
其实一开始来大约是存了想要在这养心伤的想法的吧，但没到一个月我就不这么想了，整日脑子里填的都是稻谷哪有时间想那些有的没的。
后来有一次和父亲一起去周边的村子走访。
那些质朴的人将你团团围住，一股脑的想要把他们觉得好的东西给你，感谢你。
那个时候我才对能让人吃饱饭这件事对这些人的重要有了实际的感觉。
我想了想开口，“为了吃饱饭。”
她回望着我，趁着脸，脸上是无上的憧憬，“对呀，能吃饱饭真的真的很好。”
7
林默充满赶到家，映入眼帘的确实躺在地上的门。
林春生却早就不知道去了哪里。
他冲进每一扇门，声音也越来越抖，“林春生，你在哪？”
他打开林春生的屋里，屋里的东西一件都没有少，甚至还残留着她身上的味道，似乎下一秒她就会坐在床边弯弯的眼角笑着看着他，“林默，你怎么才回来啊。”
他又疯了似的冲去医院。
沈娇娇床边坐着个他不认识的小伙子，沈娇娇含笑的看着他，那种娇羞是他从未见过的。
见到他，沈娇娇明显心虚了一瞬，连着嘴角的笑都带着几分牵强，“阿默，你怎么来了？”
林默双手紧紧抓着沈娇娇的胳膊，一双眼牢牢的盯着她。
但到底还是在她惊呼疼，下意识的松了手。
沈娇娇眼角挂着泪花，委屈巴巴看向他，“林默你怎么变成这样子了？”
是质问。
不知为何林默突然想到了林春生。
他为了护住沈娇娇推到她，林春生心里也会这样委屈吗。
他的心里乱的厉害。
眼眸里布满着红血丝，“你看见春生了吗？”
沈娇娇不以为意的扭来扭手腕，“她不是都要和你结婚了吗，你问我？”
林默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
对，他都要和林春生结婚了，她肯定就藏在哪里等着自己去道歉的。
毕竟，他知道林春生有多期待和他结婚。
他坐在屋里焦急的等着。
一天，两天，一直到他们婚期那天，林春生还是没有回来，就连之前请好的客人也没有一个人来。
几天没怎么合眼，林默整个人的头发乱糟糟的耷拉在头上，身上的衣服也因为几天没换变的皱巴巴。
向来最注重颜面的林默，此刻却全然不顾，他迫切的抓着邻居大娘的手。
“大婶，今天不是说好的我和春生的婚期，你怎么没来？”
大娘瞥了他一眼，“婚期，春生早通知取消了？”
他不敢想象的后退了几步，眼神无措的看着大娘，“不会的，不会的，春生最想嫁给我了，她怎么会取消婚期。”
大娘不屑的笑了，“我看你小伙子也是活该，放在春生那么好的姑娘，却非要招惹沈娇娇。好几次我看着春生那失魂落魄的样子我都心疼，还好春生没瞎了眼，现在也算是解脱。”
林默抱着膝盖蹲坐在地上，嘴里不断重复着，“别说了，别说了。我只是我只是觉得春生会理解的。”
“理解？你都和人家成双入对了还指望春生理解，你怎么想的那么美，真是和你说话我都觉得晦气。”
大娘白了林默一眼，端着自己手里的盆，嘭的一声关上了门。
突然林默像是想到了什么，拼命的朝书记家奔去。
林默整个人像是丢了魂一样呆愣的蜷缩躺在林春生的床上，似乎这样就能当春生没有走。
他推开书记家的门，书记却告诉他林春生早就拿走了他们的结婚报告。
春生，你真的不要我了吗？
春生，我错了，你能不能回来。
8
水稻研究大获成功的那天，整个人研究所的人相拥而泣。
他们终于成功了。
眼泪无声，没人知道他们等这一天等了多久，无数次失败后摇头，外界否定的声音，他们终于顶着压力走了出来。
所里给全部人都放了假。
师妹拉着我说一定要带我去她的家乡看看，见见她的爸妈。
我没拗过这小姑娘，到底是笑着同意了。
只是我没想到我会在车上遇到许明华。
他整个人成熟了很多，身边坐的女人看起来像是他的妻子但不是沈娇娇，怀里抱着个奶呼呼的小姑娘。
那些年我们在对方身后蹉跎了不少岁月，再次见面居然是难得的和谐场景。
他愣了一瞬笑着向我打了招呼，低着头和身边的女人说了两句话。
脸上带着歉意看向我，“那些年是我不懂事，辜负了你的好意。”
我依靠在座椅上，忽略师妹八卦的眼光，点点头。
直到许明华下车，小姑娘还缠着我问他的事。
“师姐，你在研究所这么多年也没少追求，但一直是一个人，能不让人好奇吗。”
我看了她一眼，故意拖长声调笑着道：“这里面应没有周晏吧。”
小姑娘一下红了脸，“师姐怎么扯到他身上了。”
我们到已经是隔天下午的事了。
师妹的父母都是很质朴的农民，听说了我们的研究，拉着我的手止不住的说谢谢。
我有些招架不住这样的热情。
但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一转头对上了一道视线。
我有时候真的想要感叹一句这个世界真小啊，就像现在我对着那道目光看过去对上的是林默的眼。
其实第一眼我是没认出他的。
他变的实在太大了，胡子拉碴，头发也白完了，若不是那双眼我大约是认不出他的。
他在对上我灰暗的眼眸亮了。
局促的扯了扯有些皱的衣角，“你是春生？”
过去了这么多年，许明华的事我已经放下了，林默也似乎在记忆力黯淡了。
所以我也客套的扬起手，道：“好久不见，林默。”
我没打算在和他叙旧，毕竟我们之间确实没有什么好说的，师妹一家还在等我。
他却突然开口，“我没有和沈娇娇在一起。”
我的步子止了一顿，确实在我的猜想中他应该和沈娇娇在一起了，毕竟当初他表现了那么爱沈娇娇，许明华和她离婚，怎么说他也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但这个答案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我只是点点头，表示知道。
“我，我这些年一直在等你，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的。春生，我爱的一直都是你，我只是当初没有看清楚自己的心。”
他搓着手，“春生再给我一个机会好吗？”
这一次，我没有在停脚，声音散在嘈杂的车站，她说“不好。”
虽然当年的事已经随着记忆淡了，但当初切切实实的心酸，痛苦，落下的伤一点都没少。
我遍体鳞伤的好不容易才终于愈合，凭什么为了你一句话就原谅。
我没有那么高尚的品格。
9
林默不知道从哪打听到了师妹家的住址，甚至在对面租了一间小屋，日日守着。
说实话挺烦人的。
在不知道多少次拒绝了他送后，我居然在大路上被绑架了。
虽然听起来确实有些离谱，但等我看清是谁绑架的就也不离谱了。
嗯，沈娇娇。
几年不见，哪怕她脸上画着浓妆但还是掩盖不了她老了了事实。
她面目狰狞的看着我，“林春生，凭什么你能这么好命，这么多年了林默还守着你。”
我注意到她有一条腿不太利索。
她大约是察觉到了我的目光。
“林春生，你知道我这条腿是怎么没的吗？”
我老实的摇摇头，她却像是被我这副无所谓的样子激怒了，掐住我的脖子。
“就是林默那个疯子，他说好娶我，但都是骗人的，这些年我被他折磨的不成样子，这些都要拜你所赐。”
我感觉，沈娇娇逻辑很有问题，伤了她腿的是林默，折磨她的也是林默，怎么这笔帐就到了我头上。
但我也清楚的知道和她这样的人讲不了道理。
在我快要因为缺氧窒息，她终于放开了手，笑的癫狂。
“我要让林默看看你是怎么死在我手上的。”
我好心开口提醒她，“不用等林默，我已经报警了。”
她眼神闪过一丝慌乱，：“没关系，没关系只要你在我手上，林默会听我的的。”
我观察她的状态，大约是精神出了问题，和她这种人耗的越久我越危险。
林默就是这个时候到的，他喘着粗气，脸上挂满了汗珠，大约是跑的很急。
“沈娇娇你个疯婆子，快放开春生。”
“当初要不是你，我也不会错过春生。”
沈娇娇嘴角裂出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林默，你把我害成这样，我就要你亲眼看看失去你最重要的人。”
林默站在远处撕心裂肺的喊道：“不要。”
就在她的手即将碰到我，我猛地挣脱。
然后一脚直接踢晕，笑话，我在种水稻这些年有的是力气和手段才不需要莫须有的人来救我。
警擦来的时候，沈娇娇还处于晕倒的状态。
林默看着我，像是想要说什么，但不知道从何说起。
我没理他，转头对警擦道：“你好，我举报这人恶意囚禁伤害他人。”
然后林默也被带走了。
他满眼都是不敢想象，转头对我说，“春生，我是在替你讨回那些伤害，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我看着他只觉得好笑。
这么多年了，林默变得越发虚伪了。
当年的他一边放不下沈娇娇，一边又想和我在一起，便打着为沈娇娇牺牲幸福的幌子周旋在我们之间。
明明当初伤我心的一桩桩一件件都是他亲手促成的，但他却将责任都推在了沈娇娇身上，还用折磨沈娇娇的法子试图摘清自己。
庭审上林默始终不愿意承认，但最终在法官拿出证据的那刻，无措的跌坐在了凳子上，他不是因为反省，而是知道自己真的跑不了了。
林默被关进监狱之前，曾希望我去探望他。
但我拒绝了。
我还有精彩的人生，不想将时间浪费在不值得的人身上。
我告别了师妹，回了研究所。
院子里，身子已经有些佝偻的父亲戴着老花镜还在进行研究。
我依靠在门边，笑着看着他。
不知何时他终于注意到了我，反光的老花镜下满是无法言说的慈爱，“回来了啊。”
我晃荡着手里的钥匙，身后的阳光洒在身上，风吹起被阳光着色的发丝金光灿灿的。
“我是来接你的，老爸。”
屋里的人顿了一下，有些疑惑的看向我。
我不由分说的拿走他手上的笔。
“你为这研究所工作了一辈子，还没去看看这祖国的大好河山里。”
在小老头愣神的空挡，我已经帮他收拾好行李，不由分说的拉着他往出走。
站在泰山之巅，俯瞰脚下这片土地，心中满是热爱。
想起很多年前我在笔记本上写，我要带最亲爱的你，去看高山，去看大海。
去感受这个鲜活的世界。
当初写的时候想带谁已经不记得了，但现在我知道最亲爱的人一直就站在我的身后。
林默番外：
我第一次遇见林春生，那个时候她真正和许明华因为沈娇娇吵了架。
其实那个时候我就知道她，因为我喜欢沈娇娇，但沈娇娇喜欢的却是许明华。
林春生坐在角落，看着和沈娇娇有说有笑的沈娇娇，眼圈红红的，但却咬着嘴角不让自己的眼泪往下落。
大大的眼睛满是委屈，像极了被丢弃的金毛。
原本因为沈娇娇低落的心情不知道为何生出了异样的感觉。
从那以后我总会注意到林春生。
直到有一天我萌生出一个想法，或许我可以和林春生在一起。
现在想来大约就是那个时候我就开始喜欢了他。
但我却不愿意承认，甚至执拗的觉得自己是为了沈娇娇幸福的付出。
林春生很好骗，几次偶然的遇见，送了她几次沈娇娇不要的礼物她就对我死心塌地了。
一开始我心里还总是装着沈娇娇，但后来有关林春生的画面越来越多。
她会在我醉酒的时，将我小心翼翼的背到床上，那么小的身子摇摇晃晃的扛着我，在我睡醒后在给我煮好醒酒汤。
我突然生出一种和她这样过一辈子也不错的想法。
但就在这时候，沈娇娇找上了我。
她哭着扑到我怀里，语气哽咽，她说“林默，我只有你了，你会帮我的对不对。”
林春生是温柔的但也是固执的，这么多年不管遇上什么她第一反应永远是自己扛着，倔强的没办法。
但沈娇娇和她是不一样的，她会乖顺的依靠在你的怀里，湿漉漉的眼睛盯着你看，让你生出一种被依靠的感觉。
我实在没办法拒绝，所以我收留了她。
总说会哭的孩子有糖吃，我下意识的就会忽略林春生，总觉得她自己可以。
有时候我也会生出几分愧疚，但转念一想反正我们都要结婚了，等到结婚后我会好好对她，补偿她的。
但沈娇娇扑到我的怀里哭着说，林春生还和许明华有联系时，我脑子翁了一下。
明明我知道这些年春生为了我的感受，总会刻意疏远许明华。
但心里却又忍不住的想万一她是骗我的呢。
万一她喜欢的还是许明华呢。
大约人是怎么样的就会下意识的将别人向自己进行恶意揣测。
所以那天我对她发了好大一同火。
后来又将她锁在黑屋子里。
她以前不小心被锁过，被我发现的时候，整个人都在发抖扑在我的怀里说害怕。
我是在那个时候发现她对黑屋子有莫名的恐惧，那个时候我拍着她的后背对她说以后再也不会将她一个人丢在黑屋子里。
但现在却亲手将她锁在屋里。
或许从那时候起，就注定了我们要分道扬镳的命运吧。
后来她走后我一个人总在想，若是当初没有沈娇娇就好了，那或许我们还会有一个像她一样的宝宝，过着幸福的生活。
可惜我一错再错。
剩下的余生只能在监狱里掰碎那些有她的记忆，一寸一寸的回忆。
春生，我真的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