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红色的大门敞开着,夜风袭袭的吹了进来,秋殇坐在门槛儿上,嗅着空气中传来的味道,他不知道为什么,仿佛这院子中的阿羽专属味道竟然比他房中的还要浓郁,秋殇此刻心里很乱,清瘦的身影显得更加落寞。
他不是不担心师父的身体,他这一病,仿佛做了一场大梦,可是醒来以后每个人都变得不太一样,尤其是师父,就算在笑,可是总是神情悲凉,像是有什么心事一般,脸上的皱纹更加深了,甚至,总是皱着眉头。
可是秋殇总是在坚信,闻人羽那么好,肯定是他们没发现,觉得她性子冷,等到他找到了她,就带回来,师父最是宠爱他,到时候一定会接受闻人羽的。
他不知道,此刻寺中已经乱成一团,老和尚晕了过去,不省人事,因为他年岁已高,所以此次晕倒净空方寸大乱,半夜就下山求了大夫上来给老和尚听诊。
那大夫一听是普华寺的方丈晕倒了,也不敢耽搁,连夜提了药箱就上山来为老和尚诊治。
老和尚此刻躺在床上,就像一个普通的老人,奄奄一息,毫无生气,净空焦灼的站在老和尚床边,看着大夫把脉,那大夫将手搭在老和尚脉上,眉头紧蹙,净空看到他的表情更是心里一沉,却不敢出声惊扰,过了很久,大夫才收手,示意净空同他一道去外间。
刚刚出了外间,净空就忙不迭的问:“大夫,大夫我师父怎么样了。”
他急急地攥住大夫的手,神色慌张,那大夫反手拍了拍净空的手,示意他冷静一下。
“莫急莫急,方丈并无大碍,只是这些日子劳累过度,急火攻心,这口血吐出来,反而对他来说,是好的。”
听到大夫的话,净空放宽了心,可是还是不放心的说:“那为何会晕倒呢?”
那大夫捋着胡须,“这方丈,毕竟是上了年纪的人,此次受了如此大的刺激,未免急火攻心,导致暂时性的昏迷,你们不必放在心上,我开几幅药,好生调理下便好。”
听到大夫这样说,净空才放下心来,看着床上双眼紧闭的老和尚,轻叹了一口气,便关门出去了。
秋殇就那样看着天上的月亮,看了一夜,他思索了很久,最后还是坚持自己的想法,师父和闻人羽都是好人,他们只是互相不了解而已,于是他起了个大早,跪在老和尚门前,此时已经接近盛夏,早上的阳光依旧灼热,秋殇今日穿得还是一身墨黑的衣衫,才跪了不久,就额头就已经布满了细细密密的汗,可他仍旧不动,也不特意去告诉老和尚。
直到净空端着老和尚的早餐,才注意到,秋殇竟然跪在门前,他换了身寻常百姓的衣服,竟显得十分精神,秋殇已经满脸被晒得通红,一看就是在这里跪了好久,净空举着托盘问他:“你在这里做什么。”
秋殇头也没抬仍旧直直的望着那紧闭的房门,“等师父。”
“你怎么如此不懂事。”
净空推门走进禅房内,舒爽的凉气将他周深包围,他才觉得,今日竟这样的热,不由得有些担心门外的秋殇,不住的叹气。
走到里间,发现师父早就已经醒了过来,已经收拾妥当在蒲团上打坐,净空拿着托盘,轻轻放到桌子上,没敢说话,站在一旁静静的等待师父打坐完成。
吸气吐纳间,一口浊气被老和尚吐出,他霎时间睁开眼睛,精光立现,净空看到他醒了,忙端着粥,递给老和尚。
“师父,吃些早饭吧。”
老和尚只轻轻一扫,反手将那粥软软推开。
“不饿。”
听到老和尚这样说,净空不问也知道,老和尚一定是在为自己那忤逆的徒儿吃心,火的吃不进去饭,心里烦躁。
于是净空好言劝慰道:“师父,你不吃饭,这一整院子的僧众怎么办,还指望着你呢,你不是只有秋殇一个徒弟啊。”
听到秋殇的名字,老和尚微微一动,哀叹了口气,终究是接过了粥,喝了起来。
看到老和尚终于肯喝粥了,他脸上也绽开了难得的笑容,老和尚最近太累了,已经有些没有往日的样子,瘦的不成人形。
等到他吃完了碗里的粥,将那空碗往托盘里一递,便站起身来,净空看到老和尚的神态,本想开口试着提下秋殇,毕竟从他进来到现在已经有了一阵子,想必秋殇在外面并不好过。
没想到,还没等他支吾出来,老和尚就说:“还不赶快去看看你那个小师弟?”
语气中充满了无奈和怜惜,其实从秋殇来的时候他就知道了,只是一直不想理会,知道他如今的态度,定不是什么妥协道歉的态度。
老和尚复又嘱咐了一句:“别说我昨晚晕倒过。”
净空不禁感叹,师父对秋殇这样好,怎么秋殇就如此执迷不悟。
走到门外,透过那雕花窗向外看,此时阳光大盛,不远处的池塘都被照的波光潋滟,花园中的花也是五彩缤纷,独独这院前,蜷着一抹不合时宜的黑。
秋殇还在跪着,而且跪的十分直挺,头上已经被晒得血红,身上也早就被汗打湿了,可是他的神情依旧坚定不移。
净空看了一会,手终究是没有推开门,其实他内心有挣扎,他终于知道为什么闻人羽对他和对自己不同,自己同样也做不到,违背所有人的意愿,只为了她一个人。
他的手抵着门,深深低下头,不愿再去看院中的黑影,一个温暖的手掌,放在了他的肩膀,他向那方向看去,原来是老和尚,老和尚却并没有看他,而是同他刚刚一样,顺着雕花缝,向窗外看去。
“你看你师弟,怎么就一只犟得像头驴。”
说罢,笑着摆了摆手,推开门走到外面。
秋殇的眼睛其实已经跪的有些花了,一直死死盯着那从未打开的门,此刻却听吱呀一生,一个白花花的人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