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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发表时间: 2024-12-05
我是一个不受人待见的假千金。

养父母觉得我夺走了真千金本该有的生活,在寒冬腊月把我打出家门。

我找到了自己亲生母亲——一个为大山支教奉献一生的伟大女人。

在为她送终后,我带着胃癌继承了她的事业。

因为王皎皎在养父养母家的不断作死,王家的脸面一落千丈,养父养母开价求我回去。

但中考在即,我只想在剩下三个月的寿命里看到我的学生们取得一个好成绩。

1、凌晨时分,窗外蝉鸣阵阵。

我又被腹部传来的绞痛疼醒,紧接着就是一阵翻江倒海的干呕。

因为癌症晚期的缘故,我的胃口并不好。

一天时间就吃了半个馒头,在此刻都化为酸水浑着鲜血吐了出来。

寻常剂量的止疼药已经不能压制我的痛苦了。

我往嘴里胡乱塞了一把止疼药后,才勉强定了定神。

我白天还要上课,应该要养好精神。

但现在想睡觉,已经是不太可能的事情了。

墙壁上的挂钟“滴答”声没响多久,一阵刺眼的灯光透过床边的墨绿色花玻璃闪到我的双眼。

我的养父母提着强光手电找到了我支教的学校。

他们毫不顾忌现在是否大家都在休息,大声喊着我的名字:“王昭昭!

王昭昭!

你给我出来!”

他们敲开一间又一间的房门询问我的住处。

身居高位多年,他们丝毫没有将尊重他人这件事放在心上。

就像当时寒冬腊月,他们半夜趁我睡觉,拽着我的头发,将我丢到了冰天雪地。

我一阵胸闷,但还是不得已趿拉着拖鞋,出门面对他们。

2、“王昭昭!

你闹够了没有!

现在跟我们回家!”

我爸拽着我干瘦的胳膊,被我一把甩开。

“来这种地方支教!

你是怕丢我王家的脸丢的不够吗?”

“你现在跟我回去澄清事实,告诉他们,你就从没到过这种地方来!”

我本就生着病,身上无力,但还是蹙着眉,有气无力问道:“告诉他们?”

“他们是谁?”

“你名利场上的那些老友?”

“还是打麻将时候认识的那些阔太太?”

“现在觉得我丢人了?

我告诉你们,我不想回去!

这里才是我的家!”

一番话,我将他们辩驳的哑口无言。

我是王家养了二十六年的女儿。

这么多年,我受的都是精英教育,随着他们出席各大酒会,大方得体,气质优雅,是他们口中的天之骄女,是他们最值得炫耀的资本。

比起那些动不动就嚷嚷着要创业的富二代来说,我无疑是一个优秀的家族继承人。

直到真千金王皎皎的出现。

让他们觉得我天生就是应该是贱到泥里的种,我是因为贪图王家的财产,我是贪图王家给的一切,才死赖着不走的。

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当年在产房将我抱错的人是他们!

也是他们将我赶走,我这才找到自己的亲生母亲,继承她的事业,在这里做一个支教老师。

“你的家?

就这儿?”

“这么热的天,不说空调,连个电扇都没有!”

“你看看,你看看,蚊子都快把你这漏风的烂房子堵成了实心!”

说完,养父拿着强光手电照了照我住的屋子。

他说的不错,支教的环境并不好。

可那又怎么样?

我的亲生母亲。

这个伟大无私的女人,不就是在这里奋斗到了死吗?

她可以做到,我也可以。

止疼药的作用消逝的很快,我额头上开始冒出密密麻麻的汗珠。

腹部的绞痛让我有些喘不过气。

我蹲下身子,摇了摇头。

这样的动作,在他们看来,却是我耍赖的挑衅。

“王昭昭,你今天要是不跟我走,信不信我打死你!”

我爸睚眦欲裂,环顾四周,在一旁的煤炉边抽了根火钳。

“昭昭,你就听你爸的话吧!”

“家里的房间我已经给你收拾出来了,你最喜欢的那间西屋。”

养母在一旁劝说。

好一个红脸,好一个白脸。

真是为难他们,让我回去,居然特地给我收拾了一个西屋出来。

可我一开始住的是南屋,后来王皎皎来了,才将我赶到逼仄避光的西屋。

到了他们嘴里,怎么就变成我最喜欢了?

我虚弱开口:“王叔叔,你就打死我吧,反正我活不了多久了。”

3、这一句王叔叔,彻底让他情绪中的那根弦彻底崩断。

“你这个不孝的畜生!”

“老子今天打死你拉倒!”

打死我吧。

就算今天这根火钳抽烂我的脸,戳瞎我的眼睛,我也不会跟他们走的。

我闭上眼,等待着那柄火钳打在我自己身上。

再疼?

能疼的过当年寒风刮过身子的时候?

能疼的过我胃癌给我带来的折磨?

火钳带着呼啸在我耳边戛然而止。

周宏的手牢牢攥住朝我打来的火钳。

他是我们这儿的实习村医。

等实习时间一到,就要去三甲医院任职的。

前途一片光明。

他身形瘦削,平日里连老鼠都怕,现在却勇敢挡在了我面前。

“我不管你是谁,持械故意伤人可是刑事犯罪!”

“你要是不想故意坐牢的话,现在就滚!”

周宏声音清冷,夺过火钳,一把丢的老远。

“我,我们是王昭昭的爸妈,我养了她二十多年,还不能打她了?”

我爸理直气壮。

“王老师是你们生的,所以你们就能随便打她?

哪里有这样的道理?”

周宏顿了顿,脸色微变,但毫不退让。

什么清官难断家务事,在他眼中,家暴就是不对的。

“不是亲生的。”

我在身后补充道。

众人沉默。

“不管怎么样,你们今天就是不能对她动手!”

周宏愣了愣。

他将我扶起,挡在身后。

“好,今天这件事没完!”

养父指了指周宏。

4、临走前,我养父给我开了价,让我好好想想。

一年给我两百万,回到他们身边继续做王家的门面,做他们明面上的好女儿。

王家还是会给我该给的体面。

但是我拒绝了。

看来他们心里也终于知道,王皎皎为人自私,办事也并不体面。

那时候为了进王家,她把为她付出了一切的养父养母割裂,私吞了王家给他们的补偿。

这些我都看在眼里。

我为保王家体面,自掏腰包出了这笔钱,跟父母说了这件事。

可他们却认为我是在嫉妒王皎皎,不分青红皂白就对我棍棒相加。

现在看来是时间到了,狐狸尾巴露出来了,王皎皎的德行并不能维持王家体面了。

这是一片并不富裕的大山,条件艰苦。

上下山的路并不通畅。

那天我养父母来找我的时候他们浑身沾满了泥泞,还有一块块的像是牛粪。

可见上山的时候没少摔跤。

但这边的孩子都乐意上学,渴望走出大山改变自己的命运,老人们也希望自己孩子能到大城市里去看看。

无奈条件艰苦,每年一二月的冬日,连滴热水都见不到。

但我很喜欢这里一种酸涩的小果子。

我的亲生母亲在这里熬到了生命的尽头,从青丝熬到白雪,最后成了一个小小的土丘,连场像样的葬礼都没办。

我在周宏的搀扶下回到了屋里。

他拉了拉开关,一阵闪烁后,老灯亮起。

“王老师,你的格局可真大。”

“好好的富家千金不做,来这里受苦受难。”

“换做我,要是每年能给我两百万,我肯定屁颠屁颠去了。”

周宏打趣着。

他的学历很高,家里又有些关系,现在就少了些光荣履历,就能到三甲医院任职,来这里完全是为了镀金,自然也瞧不上这儿的条件。

大概是我们两人同为年轻人的缘故,我算是他在这唯一的朋友。

他一边说着,一边晃了晃热水壶,啧了一声,语气责怨:“王老师,你要是痛经的话,就不要再喝冷水了。”

“我去给你烧些。”

5、他误会我是痛经。

不过这样也好,省得让他担心。

以他的性子,知道我胃癌后,肯定是要说出去的。

我点了点头,并未解释,但这不争气的身体却不适时开始干呕。

酸臭的胃水带着鲜血吐了一地。

周宏专业能力不差,意识到我的身体不对,当即连番问道:“王老师,你症状持续多久了?

常发在晚上还是白天?

就干呕吗?

有没有其他症状?”

我有意避开问题,道了声没事。

“什么没事?

你都呕血了!

大概率是胃溃疡或者消化道出血!”

“我可告诉你啊,你现在最好赶紧跟我说实话,以后我要成了名医,那可是一号难求的。”

他半打趣着,希望引我说出真相。

我咬紧牙关,没有开口。

周宏黑着脸,直接越过我的阻拦,在我房间里找起了药。

“阿帕替尼。”

“曲马朵。”

“你吃这些药干嘛?”

周宏颤抖着身子,语气也不再淡定。

他是医生,自然一眼就看得出这些药是做什么的,药盒里还有我晚期的诊断书。

周宏在见到后,彻底破防,开始大怒:“卧槽!

这什么烂医院!”

“会不会看病?

你还那么年轻,怎么可能就晚期了?”

“瞎诊断,瞎开药!

放屁!

都是放屁!”

“昭昭,天一亮你就跟我走,我带你去见我老师,他是国内最好的专家,咱们请他看。”

6、我苦笑摇摇头。

我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

就算县里这一个医生误诊,那其他医生难道也是误诊吗?

情况好点,就是三个月寿命,要是情况差,近来一个月差不多可以准备开席了。

“你还在强撑什么?

能不能不要讳疾忌医?”

周宏被我气笑后语气中带着苦涩问道。

“快中考了,明天有我的课。”

我回道。

“王昭昭,你真是病的不轻,他们都出生在这种地方了,你还指望着他们可以通过念书改变命运呢?”

“我是医药世家,你也是个千金小姐,人与人之间的差距你应该再清楚不过了。

念书真没什么用!”

我看着他,并不责怪周宏有这种想法,在一定程度上我甚至认可周宏的说法。

“但就是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大,所以我们才要试试啊。”

“哪怕是帮他们走出大山呢?”

“今天他们能走进县城,明天就可以走进省城,将来也是有可能成为国之栋梁的。”

周宏叉着腰:“一个个都说要走出去,你见哪个走回来过?”

“别傻了,这世上这么多苦难孩子,你教不完的。”

我回道:“过完这个星期吧,等我给他们复习完知识点,做事总该有始有终对吧?”

嗯,有始有终。

我的亲生母亲就是这么跟我说的。

要是有个万一,万一有个孩子杀出来了,将来有出息了呢?

万一还真愿意回来建设家乡呢?

说不准的。

可没有等到一个星期,我就体力不支倒在了讲台上。

临走的时候,大大小小的学生挤满了校门口。

但我已经看不清了,只觉得黑压压一片,好像在喊再见,还给我手里塞了包酸涩的小果子。

我意识有些模糊,一时间居然不知道怎么回,就一直喃喃着:“等王老师回来,一定给你们修条去山下的路。”

周宏背着我,跑了五公里山路:“幸好我怕被医闹追杀,练过长跑。”

“不然还真没这能耐背你下山。”

“你最好记得你说的话,要回来给他们修路。”

他啃了口果子,嗓子眼“嗬”了许久,最后吐掉,前往南城的路上一直在跟我抱怨。

抱怨我为什么不早点看病?

为什么我一个弱女子要来这种地方支教?

为什么爱吃的东西这么奇怪?

其实我当时不爱吃的,但我母亲生前爱吃,每次熬夜工作的时候就喜欢吃这个果子提神。

渐渐地,我养成了习惯。

7、南城同样是我曾经的家。

我也万万没想到,能在医院里遇到王皎皎,遇到我的养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