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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欲暗渡完结文

岁甜甜 著

女频言情连载

“你满意了吗?”她声音颤抖,有些沙哑。-诊所内。林雾声坐在长椅上,双手摊开,低垂着脑袋。眼前出现一双高定皮鞋,擦得锃亮,裤脚纹路走向清晰利落,充满了精英感。林雾声头埋得更低了,准备将手往后挪,手指却被他托住。她略微抬眸,看到谈则序在打量她的伤口,眉间微蹙,唇线绷直。曾经她无数次从这个角度看到专注的他,无论是做题还是看书,眼里永远都是少年人的火热力量。这时的谈则序,神色要更成熟许多,多了深不可测的意味,似附着了一层霜雪。他的手指微凉,指腹触碰时,林雾声不由得后撤,又被他捉住。而后就见他蹲下,拿起清洁的棉签,替她剔去掌心的灰尘,冰凉触感和细微的疼痛袭来。林雾声状若镇定说:“叫医生来就好了。”谈则序看不出有多耐心,情绪冷淡,拿起碘伏涂抹在...

主角:林雾声南穆   更新:2024-12-08 19:3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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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林雾声南穆的女频言情小说《春欲暗渡完结文》,由网络作家“岁甜甜”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你满意了吗?”她声音颤抖,有些沙哑。-诊所内。林雾声坐在长椅上,双手摊开,低垂着脑袋。眼前出现一双高定皮鞋,擦得锃亮,裤脚纹路走向清晰利落,充满了精英感。林雾声头埋得更低了,准备将手往后挪,手指却被他托住。她略微抬眸,看到谈则序在打量她的伤口,眉间微蹙,唇线绷直。曾经她无数次从这个角度看到专注的他,无论是做题还是看书,眼里永远都是少年人的火热力量。这时的谈则序,神色要更成熟许多,多了深不可测的意味,似附着了一层霜雪。他的手指微凉,指腹触碰时,林雾声不由得后撤,又被他捉住。而后就见他蹲下,拿起清洁的棉签,替她剔去掌心的灰尘,冰凉触感和细微的疼痛袭来。林雾声状若镇定说:“叫医生来就好了。”谈则序看不出有多耐心,情绪冷淡,拿起碘伏涂抹在...

《春欲暗渡完结文》精彩片段


“你满意了吗?”她声音颤抖,有些沙哑。

-

诊所内。

林雾声坐在长椅上,双手摊开,低垂着脑袋。

眼前出现一双高定皮鞋,擦得锃亮,裤脚纹路走向清晰利落,充满了精英感。

林雾声头埋得更低了,准备将手往后挪,手指却被他托住。

她略微抬眸,看到谈则序在打量她的伤口,眉间微蹙,唇线绷直。

曾经她无数次从这个角度看到专注的他,无论是做题还是看书,眼里永远都是少年人的火热力量。

这时的谈则序,神色要更成熟许多,多了深不可测的意味,似附着了一层霜雪。

他的手指微凉,指腹触碰时,林雾声不由得后撤,又被他捉住。

而后就见他蹲下,拿起清洁的棉签,替她剔去掌心的灰尘,冰凉触感和细微的疼痛袭来。

林雾声状若镇定说:“叫医生来就好了。”

谈则序看不出有多耐心,情绪冷淡,拿起碘伏涂抹在伤口上。

“医生没空。”

他没有胡诌,诊所来了许多流感患者,两位医生都在忙着给病人开药输液。

林雾声难耐地承受了这一切,在他包纱布时,拉扯到伤口,她咬着唇低微吸气,硬是一声都没吭。

谈则序去看她,动作轻缓了些,却依旧淡漠着。

再垂眸,瞧见她被裹成粽子似的手,低嗤一声:“你还真不怕死。”

林雾声现在缓过来了,当时情绪上头,也没顾得上那么多。

其实刚跳车时,就已经后悔了,被吓得泪失禁,被送来诊所的路上都惊魂未定。

她觉得不爽,细细回想,跳车的举动无疑是他那句“装什么”。

“我无非就想表达,不想坐谈总的车。”

此话一出,包裹纱布的力道重了些许,她差点惊呼出声。

谈则序漠然帮她包扎完,站直了身子,又从柜台拿了什么,扔到她座位身侧。

林雾声瞥眼看,发现是一盒暖宫贴。

令人震然的是,他知道这是她经期,他怎么看出来的?

她突然回忆起,今下午在会议室,她洒掉的那杯茶,里面泡了几片姜,难不成他细致入微到这种地步?

谈则序说:“你还是跟以前一样,嘴上从不愿意吃亏。”

他看过来,继续道:“究竟是不想,还是觉得我拿你没办法,你比谁都懂。”

这句话不轻不重,却听得她心跳停跳半拍。

谈则序没说错。

她不过是潜意识里认为,谈则序拿她毫无办法。

所以壮着胆子,一次一次在他眼皮底下放纵,上次买醉是,这次跳车也是。

终究她也掉入了世俗的陷阱,通过这种方式来试探,掌握主动权。

林雾声拿起那盒暖宫贴,放进包里,顺势掏出两张钞票,起身置于柜台上。

她声音干脆, 像是斩断情愫的利剑。

“不过是自我保护的手段,我实在不知道谈总要做什么,自然得警惕一些。”

“少拿你那腔调搪塞我,”谈则序笑了,“我今天才知道,原来警惕就是自虐。”

“……”林雾声和他说不明白,她扭头就走。

诊所临江,她左右扭头,找不到方向,大脑又因为刚才和他对话发了热,她索性过街,来到江边,沿着绿道往下。

谈则序在她身后点了根烟,一边抽,一边跟随,步履不急不慢,但眼神始终停在她后背。

两人距离不大,明眼人都能看出点东西。

更像是小情侣吵架后的冷战阶段,叫人脑补出一大部恋爱电影。

林雾声被风吹得肩头发抖,思绪混乱时,回想到了高中时期。


-

为什么要分手?

这场落在时光深处的叩问,也多次在夜里唤醒她。

原因很多,她之前能分析得头头是道,但真当问起来,林雾声却发现,千言万语都不做数。

兴许是发现这个问题过于突兀,谈则序很快制止,也变回了原有的冷峻果决。

“当我没问。”他说。

再一抬手,想要抽烟,发现早就燃尽了,飘了一地灰。

荒诞得可笑。

还好他及时中断了话题,不然林雾声有可能真的忍不住胡思乱想。

毕竟人很难真实面对自己的情绪,而她曾经是那么喜欢他。

-

告别之后,林雾声回到家。

生活压力没给她乱想的余地,她把耳坠拍了照片,咨询在珠宝店上班的朋友。

耳坠是限量款,她提出的价格比市场流通价便宜一些,很快找到了买家,卖了八万。

下午她拿钱准备去一趟医院,小路昨天做了手术,应该已经清醒了。

小路是她资助的男孩子,之前患了病,急需手术费,她这些年的收入几乎都贴在了他身上。

她买好了补品,坐地铁来到住院大楼,小路的奶奶守在病房前,看到了林雾声,表情并不是很友好。

“奶奶,小路醒了吗?”林雾声问。

小路奶奶没搭理她,把头扭向另一边。

这时,一位中年妇女拉开病房门,是小路的妈妈,看起来有些疲惫,微笑对她说:“刚刚醒,要进去看吗?”

林雾声摇了摇头,只就着门缝,安静打量了一会儿。

“我就想看看他情况怎样,手术费我都补上了,这是一点补品,估计用得上。”她把袋子递过去。

“哎呀,又让你花钱了,你现在自己都不容意……”小路妈妈推诿着,觉得很不好意思。

“让她拿着东西滚!”年迈愤怒的嗓音忽然响在楼道里,小路奶奶忽然冲她大骂。

小路妈妈忙说:“妈,你别这样,雾声是无辜的……”

“无辜的?”老人家颤抖着手,指着林雾声,表情是说不出的心痛,“小路的爸爸,我的儿子,就是她爸爸害死的,你说无辜?”

病房外本就拥挤,现在已经有不少人瞧过来,好奇打量着。

林雾声不恼不怒,仅仅是把补品递到小路妈妈手上,扯了扯嘴角说:“那我就先走了,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转身离开时,老人家的谩骂还响彻在背后,像是一道一道鞭笞在皮肤上的伤口。

林雾声自诩能言善辩,但有一件事她不能反驳,那就是她的父亲,因为利益,伤害了很多普通家庭,小路家就是其中之一。

有言道父债子偿,这些事虽然不是她做下的,但她享受了父亲带来的一切,那么她就难辞其咎。

她如今所作所为,都是还债,她避无可避。

还没走出医院,小路妈妈追了出来,“雾声!”

林雾声转头:“阿姨。”

“你不要在意我妈说的话,这些年你因为我们已经过得很苦了,你好好去过自己的日子,不要管我们。”

林雾声笑笑,不知道是在安慰小路妈妈还是安慰她自己。

“阿姨,我要管你们的呀。”她拎了一下肩上的背包链条,“钱还够用吗?”

“有,你给我们的钱还有的。”

林雾声想了想:“过几天我再给你打一笔钱,小路出院有的花费。”

“这……”

“阿姨,您就当帮我,千万不要拒绝。”林雾声笑着。

小路妈妈沉默片刻,最终答应了,她眼见着林雾声转身走出医院,纤瘦的身型融入冬日暗淡无光的空气中。

“造孽哦……”她叹息。

-

林雾声坐上回家的地铁,身上还裹挟寒意。

正好是晚高峰,地铁人满为患,她勉强找了个位置站立,后背和一位男士相抵,她觉得有几分不自在,但也暂时也找不到更好的罅隙安放自己。

这就是二十五岁的她,在大城市有一份还算体面的工作,却背着沉沉的枷锁。

和谈则序已经是天壤之别。

地铁轰隆隆前进,车厢沉默不语。林雾声借着这点留白,再次回忆起从前。

后知后觉发现,其实她和谈则序的差距,从来就没小过……

高一进校的那个秋天,她喜欢上了谈则序。

在此之前,她是令老师头疼的问题少女,身边围绕一群玩得好的不良少年,仗着家里条件富裕,在学校无所事事。

他们和好学生之间有壁垒,和成绩拔尖儿那些人,更不在一个世界。

浑浑噩噩多年,谁知道情窦初开的年纪,还遇上个这么优秀的。

第一次见到他之后,从食堂出来,林雾声向小胖打听:“他名字到底是哪三个字?”

刚走过公告栏,小胖脚步刹车,拉住她的袖子:“诶,雾哥,这不巧了?在这里!”

顺着他的手指,林雾声瞧见了公告栏上的光荣榜。

她挑眉:“这什么玩意儿?之前这里有这个东西吗?”

“一直都有啊,你之前没关注而已。”

她凑近了瞧,这是高二开学联考的成绩榜,放了总分和单科分数年级前10的姓名和照片。

林雾声一竖溜看过去,瞠目结舌。

总分和理综三科成绩那里,这位叫谈则序的帅哥,以绝对优势占据了第一。

“酷啊。”她感叹着。

蓝底一寸照,应该是学校统一拍的,穿着校服,哪怕是这种失真的像素,他的脸也帅得炸裂般突出。

“这姓还挺稀有。”她目光将这三个字来来回回读。

小胖正在喝AD钙奶,漫不经心说:“人家尖子生,和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

林雾声清楚事实,但她不在意,从兜里掏出口红,在总分第一的那张照片旁边,势在必得地画了颗爱心。

一边吹着口哨,一边写了个潇洒的“LIN”,LIN是她的QQ名。

回到教室,林雾声心情大好,难得重视起那本《宜城教育》,将它从桌脚之下抽出来。

可怜的杂志已经皱巴巴,上面还有脚印,她拍了拍灰,翻看起来。

翻到谈则序的那篇采访,她内心砰砰跳,打量了四周,又埋下脑袋,默默地逐字阅读。

脑袋抵在课桌上,露出的耳朵,却慢慢地变得通红。

从那一天开始,她就习惯了,在人群里寻找他。

哪怕后来她去追求,和他在一起,被他宠上天,也不能磨灭一开始她对他遥遥仰望的过去。

他在金字塔尖,她只能踮着脚去看,过去曾经,一如既往,他们的地位其实没有变。

-

走出地铁站,天色已然暗淡。

林雾声拐进一条老街,靠近她所居住的地方。

这条老街路面斑驳,街上来往稀疏,隔很长一段路才有盏路灯,楼屋和行人都被裁成剪影。

林雾声双手插在兜里,快步行走,却遥遥望见前方依稀有辆车,在柔淡的夜色中停泊。

这辆车的形状她十分熟悉,是以有些不可置信。

车边倚靠着颀长的身影,高大而落拓,手自然下垂,指尖星火明灭。

谈则序低垂着头看手机,在无人知晓的角落,只身的样子有几分寂寥。

他余光发现她,偏头,看了她一眼。

随后抬起手,抽了最后一口烟,抵在旁边砖缝里灭了,熄掉手机屏幕。

林雾声上前,试探地,“你……”

谈则序的表情难以看出情绪:“吃饭没?”

他语气稀疏平常,仿佛他们将这八年裁剪,站在了分手之前,而他在向她相邀。

她内心被什么东西猛烈撞击了一瞬,等这种感觉慢慢消散,才渐然浮现出一股无可奈何的悲哀。

林雾声抬起疲惫的脸颊,望向与她判若云泥的他。

沉默长达三十几秒,才开口。

“……谈则序。”她声音细弱,“你问我为什么分手。”

只见他眼眸微动,喉结滚了滚,没吭声,但神色专注。

林雾声的心脏被捏紧,她佯装起一抹笑,无所谓地说:“其实就是不喜欢了。”

她面容寻常般冷静,只有她自己知道,藏在口袋里的掌心被指甲狠狠地嵌入,快要被掐破。

她看见,他那双深邃的眸,顷刻间凉了下去,最后一点温存都浇灭了,如烧尽的灰。

谈则序嘴角慢慢勾起一抹笑,含着讥讽和不屑,开了口。

冷漠的音色,叫人想到淬了冰的尖刀,刺入耳中。

“林雾声,你可以的。”


-

谈则序下意识扭头,见到主席台上,她大咧咧坐在边沿,双腿晃动,两手扩在脸颊前,做喇叭状。

见他望过去了,她不知怎的,偏了偏头,然后把脑袋垂下,似是害羞地笑。

谈则序无比茫然,她表现得太主动了,身边的人都在起哄。

“则序,这是谁啊,怎么最近老跟着你?”

谈则序抿唇:“不知道。”

知道她的名字是在几天后的傍晚,他在实验室做实验,准备竞赛的东西。

实验室在一楼,窗边就是花园。

他的思绪被轻叩声打断,抬眸,发现窗外不知什么时候挂了个她。

她无所顾忌冲他笑,身后就是一片小树丛,实验室的窗户比较高,她更像是爬上来的。

谈则序内心大呼麻烦,她又来了。

教室里人的人都埋头做实验,唯独他这边频频被打扰,介电常数测得失灵,无可奈何地扭头去,她正对着玻璃窗哈气。

一片白雾中,她手指描摹而上,慢慢写着什么,然后,在最末画了一张笑脸,又涂了一个爱心。

她写得非常认真,在他转头打量时,她都不知情。

完成整个“大作”之后,她才满意地拍了拍手,不经意抬头,与他目光相接。

她蒙闪过一瞬诧异,但很快被灿烂笑意替代,这时,实验室已经有人好奇这边的动静,抬头瞧过来。

女生丝毫不避讳他人的打量,灼灼目光对上他的视线,指了指那串字。

“诶,那个同学!”老师瞧见了,吓得不行,已经一大把年纪,拄着拐杖颤巍地指着她,“怎么爬那么高啊!快下来!”

她应该是被突然出现的老师吓到了,兔子见了鹰似的,大叫一声,掩面而逃。

谈则序眼见一抹白色校服的身影很快窜入花园中,躲躲闪闪就不见了。

空留教室里一阵揶揄促狭的笑声。

谈则序再次感到头疼,扯过窗帘,准备把窗户掩上。

他不甚关心她写了什么,但还是从那排歪歪扭扭的字迹认出了三个字——

林雾声。

字好丑。

-

现在距家需要四十分钟,车内一片寂静,只有车辆仪表盘的声音啪嗒啪嗒。

谈则序在旁边,她无所适从,好比一只提线木偶,一举一动都像被控制了。

她只能勉力维持一个动作,那就是僵直着身子,尽可能往车门边靠,和他拉开距离,然后维持原状,一动不动似王八。

动作姿势局促不安,但思维却出奇活泛。

林雾声脑子里凭空钻出个想法——感谢这辆后座宽敞的车,让她四肢有了安放之处。

雪天路滑,车走走停停,她眼见着窗外的树枝一点点被白雪覆盖,形成松松白塔。

空气里的香气过于宁淡安神,配合着车载空调,熏得人昏昏欲睡,她保持着这个动作过久,很快便被倦意席卷。

理智告诉自己不能入睡,可时间已经扫过零点,白天忙了一天,整个人都陷入绵软困乏中。

她敌不过困意,不知道与之交战了几个来回,最终缴械投降,额头抵在窗前,浅浅睡去。

等到再次睁眼,她思维回笼,意识到什么,猛然惊醒,坐了起来。

自己身上披着大衣,车里空空如也,发动机还未熄灭,暖气丝丝缕缕。

林雾声急忙拍了拍脸颊,好让自己彻底清醒,从车窗往外看去,正是自家那栋楼外的巷口。

找到手袋,拿出手机,已经快到凌晨两点。

她急忙推门下车,地上的雪已经积了厚厚一层,鞋跟几乎要陷入进去。

天空无声无息飘着白,四下阒寂无人,只有一盏高挂的路灯。

脚下松软,林雾声不太稳当地走了两步,看到沉默屹于车边的那人时,身型一乱。

谈则序自然地靠在车边,比之前慵懒一些,他正好低头衔烟,睫毛微垂,一手笼过火苗,在烟尾轻轻一扫,灼烧开来。

火苗映照出他轮廓分明的侧脸,裁出一片昏黄光影。

在他呼出第一口青雾时,飘渺升腾中,他的容颜看不真切,有几分亦正亦邪的魅惑。

大概是注意到她,他两指夹着烟,看了她一眼,冷漠无视掉,又抬起手,含过滤嘴。

这种做派有些理所当然,林雾声怔愣片刻,不知道怎么定义面前的场景。

面前的谈总,和记忆里的谈则序,虽然面容还相似,但气质早已截然不同。

如果放在八年前,她难以把一身校服穿得纤尘不染的谈则序,校园里风光霁月的谈则序,和面前气场强大、经世入世的谈总联系在一起。

她倒也说不清楚哪个他更好,只是又被直观提醒——他们都变了。

林雾声拢上几分酸楚,但很快掩饰下来。

她扯起一抹笑,拿出了应酬时的笑容,对他说:“谢谢……谢谢谈总,送我回来。”

这两个字讲出口时,有些生拗,她率先晃了神,露了怯。

谈则序没吭声,自顾自抽烟,身后风雪飘飞,他整个人被笼上一层难以接近的气场,让她站立片刻,无法镇定。

时间的流逝再次长到令人心慌的地步,她近也不是,退也不是,甚至不敢看他。

她刚才没忍住偷偷抬了眼,又很快垂下脑袋。

现在的谈则序,比多年前感觉更高大了,脸上五官没怎么变,上乘的骨相和皮囊,给人空中楼阁般精致,让她觉得他很远。

很远,所以一旦四目相接时,她止不住怅然。

林雾声拉了一下肩上的外套,低垂着头:“我就不打扰谈总休息了,回见。”

谈则序碾灭了烟,声音染上低沉,隔着风雪,又有些清冷,“为什么不敢抬头?”


-

一夜深睡,林雾声再次醒来,是躺在自家绵软的床上。

电话铃声嗡嗡作响,她意识涣散,头痛欲裂,等到铃声响起下一段,她才捞起电话,声音力求清醒:“你好。”

谁知,对方开口便十分劲爆:“你清醒了?昨晚那人是谁!”

林雾声愣了神,挪开手机,确认了这是Linda。

“什么意思?”她皱眉。

“昨晚你不是喝多了吗,我下去打车,让你在包间等我,结果是个帅哥把你抱出来的。”

林雾声坚信这段记忆不在大脑里,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穿越了。

Linda继续:“好家伙,还是公主抱,那位哥帅得惨绝人寰,拜托我把你送回家。”

“小雾声,这年头又帅又绅士的男人不多了啊,你是在哪傍上的大佬?”

Linda的妙语连珠让林雾声一脸茫然。

她极力回想,记得昨晚确实撞到一名男性,之后似乎说了些话,她就断片了,连面都没看清。

林雾声内心喟叹,酒精害人,酒桌应酬这种事能不能从职场上滚开。

她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让你失望了,我不认识他。”

自己身边压根就没有又帅又绅士的男人。

今日周末,林雾声还想补眠,准备扔下手机,Linda又说:“对了,别忘记今晚金融城见。”

“要做什么?”

“诺,去给南氏集团的老总送元旦礼物,老板交代的。”

林雾声不解:“之前她不是去攀关系,但人家不搭理吗?”

“谁知道呢,今早忽然答应了,说可以考虑合作。”

南氏集团扎根南城,业务占了东南沿海地区半壁江山,最近有北上扩张的意向。

有人说,能和南氏集团合作,相当于提前预定了大富大贵,面对这位金主,江城的老板们蠢蠢欲动。

之前林雾声的上司热脸贴过不少冷屁股,也不知怎么对方就松口了。

Linda笑着调侃:“舔狗转正就是战狼,老板现在神气得很,像个战斗机。”

林雾声干笑一声,和她约好了时间。

-

对方来的是董事长亲儿子,只在今晚空闲,Linda和林雾声负责将礼物送到他手上。

林雾声抵达金融城,距离约定时间还有一会儿。

暮色四合,江城华灯初上。

凉风透过大衣下摆一个劲往她骨头里钻,她无端想到——今晚或许有雪。

她在路边找了个露天咖啡厅,为了打发时间,点开Linda发来的宴会名单。

其中一个来宾,标了五颗星,表示需要她重点关注,但信息那里只有一个姓,以及来自南城,寥寥几笔。

重点就在那个姓——谈。

林雾声随手点了根烟,浅抽一口,慢慢呼出雾气,殷红的唇印留在烟蒂上。

这个姓真的稀有,那年以后,她只遇到过一位姓谈的。

所以再次看到同姓的人,她不由得失神。

这一发呆,指尖的香烟空燃了片刻,落下白灰,有些烫手了,她的意识才回笼,又抬手将烟送进嘴里。

正在她落座时,身边的人,无一不在偷偷打量。

林雾声侧身靠在椅背上,卡其色大衣内,是一件裁剪得当的职业西装,勾勒出姣好身材,微卷的长发被拢起,风吹得耳畔碎发略微凌乱。

她两指夹烟,送进嘴里,又缓缓吐出,隔着烟雾朦胧与猩红火光,大家看清了她的脸。

面容精致自不必言说,漂亮得无与伦比。此刻寒风凛冽,风吹散雾气,她潋滟的眼底,似乎淌过一层落寞。

-

临近年关,金融城灯火通明,高耸入云的写字楼下,禁锢着年轻的男男女女。

街边一辆深灰色宾利缓缓停下,沉默而低调。

“哟,那边有个美女。”南穆吹了声口哨,目光落在露天咖啡馆的一抹倩影,“身材带劲。”

他绘声绘色,但车内一片安静,谈则序没回应他。

南穆不甘心,他转过身,想继续聒噪,看到后座沉静的男人,又噤了声。

谈则序不为所动,垂眸查阅一份文件。

数九寒天的日子,车内暖气充足,他脱了外套,撩起袖口,露出一截精壮的小臂,身型是富有力量感的利落笔挺。

后座光线昏暗,他深邃的眉眼看不真切,依稀可见优越轮廓,矜贵淡漠的气场,莫名压人一头,让人不敢说话。

南穆只好收起吊儿郎当的劲,说起公事:“哥,我不懂,JN和我们领域不同,有合作必要?”

谈则序眼皮也没掀一下,冷然开口:“用得上。”

声音质地温厚沉磁,语调却又清冷,叫人想到用粗砺掌纹细细摩挲一块玉石。

南穆彻底不吭声了,扭过头去,继续欣赏美人。

在他转身的那一刻,垂眸的谈则序略微撩起眼帘,不偏不倚看向不远处。

眼底目光沉沉,如风雪般冷寂。

手里的文件尚好,纸张平整干净,整洁如同他一丝不苟的衬衫,可细看,文件边缘被不明的力道褶出皱印。

有些刻意遗忘的记忆,在那一刻,不分青红皂白地席卷而来,占据脑海。

耳边仿佛卷来一句话,跨越时空,依旧能让他心里一滞。

那是一道很甜的女声——“我们分手吧”。


-

谈则序的一句话,似乎给他们定了调。

众人的眼光在她身上徘徊,很容易把这位漂亮、艳丽的女子视为待价而沽的商品,依附于有权有势的男人而存在。

哪怕林雾声熟稔生意场上的人情世故,极力维持的自尊和颜面,还是荡然无存。

她勉强搭配着淡然的神色,让自己保持镇定。

虽然不屑于男人的示好,但当南穆站起来,说:“王总,你可别欺负林小姐。”的时候,她心里莫名松了口气。

禁锢在喉咙上的无形手掌,放了一放。她太不想在谈则序面前露出窘迫的一面了。

但这种松懈没来得多久,心再次被悬起。

南穆乐呵呵的样,脸长得不错,有种脑干缺失的美。

他邀请林雾声坐他旁边,准确来说,是没心没肺让她坐在了他和谈则序中间。

他还对谈则序说;“则序哥,你坐过去一点,让让雾声。”

林雾声本就僵硬的身子再次一颤。

王总轻轻把她往前推了一把:“难得见小南总那么有兴致,小林,你可要好好陪小南总。”

她脚下绵软,差点卸去力气,几乎是栽在沙发上的。

酒杯里的香槟溢出来几滴,落在谈则序的手指间。

她望去,就见他抽出手帕,不言不语,轻轻擦拭。

他这番做派游刃有余,沉默坐于她身侧,哪怕只字未说,却能让人感觉到他矜贵而强大的气场。

“抱歉。”林雾声压低声音对他说。

谈则序的动作未停,没搭理她,微垂着睫毛,慢条斯理擦着手指。

对她的无视,就是给予二人往事态度最好的宣告。

“林小姐,没想到今天能在这里遇到你。”南穆来搭话,笑着和她碰了一杯。

林雾声只好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和他聊起天来。

兴许是谈则序在这里,而她又悉力想不关注他,和南穆聊天时,有种刻意的专注和热络,其实内心煎熬似火烧。

“林小姐,我妈妈很喜欢你送的礼物,是你选的吗?”南穆问。

“是原姐选的,夫人喜欢就好。”林雾声在帮原姐攀关系了。

“雾声,你一直都在江城吗?”他忽然又这样问。

林雾声心口一颤,似乎有些犹豫。

余光里,看到谈则序把那块手帕轻轻一扔,丢弃在茶几上,像抛弃掉垃圾。

她维持好神色,慢慢说:“我不是江城人,是宜城的,毕业后来留在这边。”

“是吗,你大学学的什么?”

“我……学的计算机。”

南穆显然流露出惊讶的神情:“但你后来当的商务翻译诶,专业跨度好大。”

她笑笑,解释:“JN是一家科技公司,我在德国念书,辅学了几门语言。”

“怪说不得,原老板说你业务能力很强,果然好优秀。”

一直坐在旁边,没有吭声的谈则序,忽地出声,语气寡淡平和,内容却极具讽刺意味:“林小姐的业务能力,是来自哪里?喝酒,还是作陪?”

这番羞辱,似乎接续上了多年前的争吵,给人一种他们在理清一场旷日持久的恩怨般错觉。

如果非要算清楚,谈则序应当恨她怨她,毕竟……分手是她提的。

林雾声神色凝滞,把这句话消化下去,笑了笑,没吭声。

“诶,则序哥,你怎么这样说?”南穆似乎在为她打抱不平,但又因为不敢在他面前造次,语气少了点气势。

谈则序淡笑一声,抬起酒杯,晃了晃,将红酒一饮而尽。

-

包间里暖气开得充足,沙发旁放置了一盆红梅,已经催出艳丽花蕊,映照了满堂喜气,可惜被折断了枝,空留遒劲的茎干,再美也活不过多日。

林雾声肩颈绷直,堪比那盆过刚易折的红梅。

满屋推杯换盏,笑声嘈杂,在耳边逐渐让人难以忍受,是以她如坐针毡,有几分逃离的想法。

正巧,有位大佬的珍藏的酒开了,在船顶花园邀人品尝,包间里的人起身,准备转移阵地。

林雾声僵直着身子,顺着人群走出花园,趁机找了个由头溜到角落里。

好在原姐和南氏集团的人聊得不错,拿到了今后合作的优先权,她对林雾声今天的表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然林雾声这种光明正大摸鱼的行为,直接进入黑名单。

大部队都在船舱内,或者二、三楼的平台,林雾声自顾自来到甲板,默默点了根烟。

今天的她穿了一身黑色修身礼服,露肩露背,寒风凛冽刮在皮肤上,她却忘记了寒冷。

再次见到谈则序的冲击过大,她还未平静,内心波涛暗涌。

女士烟,加了爆珠,味道不冲。林雾声没有烟瘾,纯为排解。

她是在国外上学开始抽烟的,有段时间轻度抑郁,韩国邻居给了她第一支烟,她无师自通了。

带有水果甜味的烟气慢慢滑入肺腑,再被她缓缓吐出,脑海里有种断片的感觉。

游轮行驶到了江城南边,远处城市的华灯影影绰绰,过几天就是新年,各处都装点得热闹,似有歌舞飘摇的声音。

由她伫立良久,夜风过境,她终于才渐渐知了寒,抬头望天,黑色苍穹寂静无边,似乎有白色颗粒纷纷落下。

她两指夹烟,猩红闪烁的火光明灭,另一只手摊开,接到了一片雪花,还没来得及看清楚,便被掌心融化。

江城的第一场雪,夹在风里,落下了。

林雾声家乡气温高,于是从小向往看雪。

尤记得多年前,她和一个人约好,毕业就去北方,要一起过冬,一起赏雪。

然而,然而……

“林小姐。”身后传来声音,是王总的助理,手上拎了一件黑色大衣,“天冷,披上吧。”

林雾声没有拒绝,双肩压上厚实温和的面料,带来浅浅的香气。

“你的衣服?”林雾声疑惑。

“王总让我给你的。”他解释。

大衣下摆垂至膝盖,足以彰显主人的身型,王总怎么可能穿这种尺码。

不过既然是好意,林雾声也不再纠结。

两人在甲板上说了会儿话,风大,聊起天来吃力,船略微晃动,他们又回到舱内。

二楼有供休息的小房间,林雾声领了房号,想去睡会儿觉。

推开房门,见到里面伫立的人影,脚步再次僵住了。

刚才让她大脑空白的人,就站在房间里,脱了外套,只着衬衫。

现在,他的眼神极浅极淡,瞥了她一眼,皆是冷漠的情绪,又转过身,继续整理衣领。

“抱歉,我走错了。”林雾声喉咙发涩,急于退出。

谈则序声音掺有微微凉意,很像朔北的风雪,但他有的是本事,把一句作弄的话,说得温和礼貌:“这也是林小姐的业务方式?”

今晚第二次羞辱于她,或者说,今晚对她说的两次话,都是在羞辱她。

她也曾在难以入眠的夜晚,把封存的记忆打开,慢慢回味。

年少时的惊艳,足以让她惦念一生,却未曾想,时过境迁,昔日对她百般好的少年,早已厌透了她。

或许是有自暴自弃的意味,林雾声也就索性认了,她状若无意地笑:“出来赚钱嘛,当然是不要脸的。”

谈则序动作微顿,眸里的深沉也仅在一瞬呼吸之间,他似笑非笑,看向她,眼神薄凉。

“你还走错过多少房间?”

林雾声思维已经在钢丝上命悬一线,自我厌弃十足,竟然还有心思从他房间的窗户往外望——雪下大了,纷纷扬扬。

她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鬼使神差指了一下窗外:“看,下雪了。”

林雾声只顾着看雪,没发觉他眼底的晦暗。

他片刻后,才搭理她:“没什么好看的。”

-

下一瞬,平稳行驶的游轮忽然晃摆起来,船舱的灯熄灭,甲板外传来尖叫。

林雾声没站稳,失去重心,往一旁趔趄倾倒。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自己便无意攀附到了唯一的稻草——她扶着谈则序的手臂,踉踉跄跄站起来。

他破天荒没推开她。

又是一反方向晃动,天旋地转,林雾声和他,被卷到了角落。

灾难还不够具体,船舱外已经混乱成一团,林雾声在忐忑中开口,想找到自己的声音:“怎……”

“怎么了”还没说出来,却发觉,身前的谈则序,安静沉稳得惊人。

她肩背抵着冰冷墙面, 身前压着他,黑夜中看不清彼此,却能感受到对方的身体,与温热的呼吸。

一缕香,似有似无传来,交织在二人身前。

耳边的声音仿佛静了,她也适应了黑暗,逐渐能捕捉到他近在咫尺的轮廓,

还有两人紧贴着彼此,渐渐灼热的呼吸。

“林雾声。”他这样喊了她,声音有几分哑,听得让人揪心。

一字一顿,像是带有责备和质问,“这几年,你过得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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