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吃了一桌子的静默,那边昭云宫里的擎云却是连一口吃食都没咽下。
殊之绝喜欢轻朵,擎云是知道的;乌藤对轻朵忠心不二,也能瞧出源于一片真心;可如今,竟连奉雨栏都一脸深情,把手弄琴,擎云真的快要绝望了。
那么轻朵呢?她究竟中意谁?目前看来,这个人并没有出现。想到这里,擎云一阵快慰,只要她一天没有爱上旁人,自己就还有一天的希望。
想到九字赌馆中她拉住自己的皙白小手,想到摛藻堂里她噘着小嘴书写诗文的可爱模样,再想到影影绰绰中那粉艳的小脸和媚眼,擎云又是久久的沉迷。
明知同堂听讲会加重这份沉迷,明知她对自己始终疏离,但擎云全都装作看不见,他只知道,这份同堂的朝夕相处,他戒不掉。
既吃不下,便出来逛逛吧。未想刚刚走进昭云宫邻旁的百卉园,就看到正在折着花枝的一抹红色身影。
离得远了些,看不真切,但打量身形体态,约莫是轻朵身旁的胭棠。只要是轻朵身边的人,擎云都是欢喜的,都是想要接近的,于是他快了步子,打算过去问个好。
这时,却有一个人抢先一步靠近了胭棠。这人身形不高,也不壮硕,眉眼五官甚是局促,活脱脱一副闪烁猥琐的模样。
他刚一站在胭棠身后,就色眯眯地打量着,最后逡巡四周,见没有旁的人,竟一步踏过去,猛地攥住了胭棠的胳膊,豁出了满膀子的力气就往怀里拽。
胭棠大呼“救命”,他竟一个手掌盖实胭棠的唇齿,另一只手竟片刻不愿等,已经抓着胭棠的起伏处,上下其手了。
擎云心生恼怒,刚要飞身去救,却见一道金色光影飘过,竟是父帝和飞桡。飞桡一脚踹飞了那个猥琐之徒,离荒则一身愠怒站在一旁,看都未看他。
飞桡呼喝道:“大胆冒宸,身为司物首座竟光天化日下调戏宫娥,你可知罪?!”
那猥琐的冒宸立马趴在地上磕了几个响头,浑身哆嗦:“臣知罪,臣知罪!只是臣当真没能瞧见帝神和将军大驾,见这姑娘衣着单薄,又无人问津,因此想凑上去给她取个暖罢了!”
飞桡呵斥的音调更高,也更加冷厉了:“莫要信口雌黄,污了帝神的圣听!无人问津是假,四下无人方便下手才是真;取暖是虚,上下其手才是实!这位姑娘是月梨公主身边的胭棠吧,他的话你听到了,你怎么说?”
胭棠已经哭得娇弱不堪,一脸清泪倒是更惹人垂怜,她抬起胆怯得不停忽闪的眸子,小声道:“不是的,不是取暖。我的裙带已然被他解开了,这分明......分明就是欲行不轨。”
刚刚听到胭棠是月梨公主的人,这冒宸就已经塌下了一半身子,吓得没了魂,此刻胭棠又如此说,他便冷汗遍体,彻底没法起身了。
“飞桡,传本帝令,剥去司物首座冒宸的仙职和袍服,革去仙籍,坠入往生道。再不可踏入仙界一步,永生不得修仙!”
“谨遵帝令!”
擎云在不远处的假山石下旁观,眼看着冒宸被几个天兵架走,虽替胭棠松了口气,还是心下有些吃惊。毕竟调戏宫娥的罪名,再往大里说,也应该罪不至此啊。
胭棠再愚笨,也是略略想到了这层。她登时心里灌了蜜汁似的,泛在脸蛋上,粉莹莹的娇羞美艳。
但这份美艳离荒根本没看上一眼,处理了冒宸,他见已无事,便打算离开。
却未想胭棠见此,分外焦急,终于鼓足了勇气,向前迈了一大步,拦住了离荒。
“帝神,谢谢您救了胭棠。胭棠......胭棠不知该如何感恩,只有手中刚刚采下的一束花枝。这花枝本不稀奇,但胭棠特意加入了月梨公主带来天宫的精纯花蜜,气味芬芳,闻起来神清气爽,此刻拿来赠予帝神,还请帝神能......能收下胭棠的一番谢意!”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一贯怯懦的胭棠早已红透了脸庞。她捧着花枝,躬身等待着,眼中明媚的光色竟与平日的娇怯有了些不同。
离荒顿了顿,想告诉她,之所以救下她,是因为她是轻朵的身边人。而重罚冒宸,则是因为冒宸乃赤霞心腹,正好借此敲打警醒赤霞。
但离荒什么也没说,仍是向前迈去。只是走着走着,又停下了。
方才胭棠说什么?这花中竟有轻朵亲手调制的花蜜么?
想到这里,离荒缓缓转过身来,走到胭棠身前,终是拿过了这捧花枝,才返身离去。
胭棠看着空了的双手,惊喜望着离荒远去的高大身影,眼中晶莹之色似有了落处般,清透起来。红润的唇瓣也微微翘起,露出了一抹黯然了百卉的香甜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