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家大小姐的生日宴会上,灯火通明。
我穿着不合身的礼服,溜进宴会厅。
宴会很隆重,不仅邀请了社会名流,还有许多媒体。
记者争相报道,席家对席柔的宠爱。
可外人不知道,我才是席家真正的女儿。
在她众星捧月,享受众人羡慕的目光时。
我却被拦在门外,只能趁人不注意,翻墙进来。
连礼服,都是偷了席柔的。
最先发现我的,是陆哲。
我的未婚夫。
他大步向我走来,眼里燃烧着怒火。
“你来做什么?”
他低声呵斥,“我都答应和你结婚了,你为什么还是闹个不停?”
我对他笑了笑。
“我也是今天的生日啊。
既然是‘席家大小姐’的生日宴,我作为主角过来,轮得到你一个外人管么?”
可能是我从未用这种语气和他说过话。
他有了一瞬间的怔忪。
于是我靠近他,轻轻耳语。
“杀了我这么多次,席柔的药,研制出来了吗?”
陆哲被我惊得后退一步。
我趁机拿起桌上的红酒杯,对他抬了抬手。
我笑着。
却流着泪。
“我死的时候,你有没有过半分愧疚?”
2我向露台走去。
果然,身后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陆哲追上我,抓住我的手腕。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我没回答。
我也记不清了。
系统提醒我,这已经是我第101次重生。
我的生命反复终结在三月,无论怎么小心,总会被一个蒙面人杀死。
在一次次的重生中,我终于发现,我摆脱不了的那个蒙面人,原来不是同一个人。
我的哥哥,相伴多年的弟弟,和我的未婚夫。
他们不断杀死我。
假千金席柔的病很罕见,他们需要时间来研制药物。
但是席柔拖不了这么久。
第一次重生之后,我很害怕,告诉了陆哲我重生的秘密。
我祈求他的保护。
换来的,却是他举向我的屠刀。
从那以后,陆哲就开始跟我一起重生。
他一边假意安抚我,一边把我的秘密告诉了其他人。
我从重生到死亡的时间,就是他们多出来的研究时间。
因为是至亲,我永远无法真正防住他们。
而陆哲,这个我真心爱过的人。
是杀死我的主谋。
我甩开陆哲。
“我来宴会,就是为了公布,我才是席家的亲女儿。”
“我已经替她过了25年的苦日子,如今,也该我享福了。”
陆哲呼吸急促。
“小喻,柔柔身体不好,你这么做,她会难过!”
我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随后将杯壁撞向栏杆。
玻璃碎裂的声音响起,我用尖锐的破口,抵住自己的颈部动脉。
我凝视着他,表情却很自然,像是在谈论明天的天气。
“我不是在跟你商量,是在命令你,配合我。
如果你不同意,那我立刻自杀,让时间重启。”
“以后重生的每一次,我都会用最快的速度去死。
没有我,你永远都别想治好席柔。”
陆哲紧紧盯着我。
“别闹了。
等柔柔治好之后,我们就结婚,席家也会承认你的存在,我们皆大欢喜,不好么?
反正你也不会真的死,对吧。”
“寻死觅活这招没什么用,我懂你,要不是把自己的命看得比什么都重要,你也不会反复重生……”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因为我微笑着,毫不犹豫,用力划开我的颈部。
鲜血四溅。
“小喻——!”
3我曾经,是真的很想活着。
我躲在家里不敢出门,被亲哥哥破门而入。
我在警局门口不敢离开,被未婚夫领回家。
我藏起来,弟弟假装出了车祸,骗我出来。
陆哲不会知道,死亡是什么滋味。
是所有感官都叫嚣着疼痛。
是挣扎着,恳求着,却只能等死。
是仅有一息尚存时,看到头套下的脸,是我最爱之人的绝望。
系统说,每次重生都会消耗我的生命力。
这一次,是我最后的重生机会。
可是系统发现,我的身体在急速衰弱。
就算没人杀我,我也会在三月自然死亡。
生存对我而言,成了一个必死的困局。
而我居然觉得,如果不能求生。
那么永远死去,也未尝不是一种幸福。
只是在死前,我不想再装正常人了。
毕竟,我早就疯了。
4睁开眼,我发现自己在医院。
脖子上裹着厚厚的纱布。
我没死成。
医院里很安静。
我看着悬挂的点滴,呼吸变得急促。
我强撑着坐起身,费力去扯针头。
我还记得,我出了车祸却被抢救过来了,为了彻底杀死我,他们换了吊瓶里的药。
冰冷的药物顺着血管流入,我动不了,只能在极度的痛苦中死去。
我不要!
就算要死,也不要选这种方式!
“席喻,你在干什么!”
病房门被推开,来人大步走来,按住我的手。
“陆大哥说你疯了,我之前还在怀疑,现在看,你是真的撞坏脑子了!”
是傅嘉年,养父母的儿子,我没有血缘的弟弟。
我眼睛里泛着血丝,拼命挣扎。
“滚开!”
“你冷静一下!”
傅嘉年一手抓着我,一手按响了呼叫铃。
几个医生围着我,做了一系列的检查。
为了防止我自残,他们束缚了我的四肢。
“席小姐主要是失血过多,身体有些旧疾,需要慢慢养护。”
傅嘉年转过头呵斥我。
“你什么事都没有,装模作样干什么?
你在席柔姐生日宴上闹自杀,外面都传得沸沸扬扬了!
席柔姐为此难过,差点进医院,你知不知道!”
我冷笑一声。
“外面传什么?”
“席家把自己亲女儿拒之门外,公然宠爱一个冒牌货吗?”
啪——仗着我不能躲,傅嘉年给了我一耳光。
他没留力气,我被打得偏过头。
“给你个教训,别让我再看到你针对席柔姐。”
“外界的风言风语我澄清了。
我告诉他们,我姐姐脑子有点问题,总是幻想自己是个大家小姐。
等你出院,记得也这么说。”
“你安分一点,等席柔姐病好了,陆大哥会娶你的。”
我盯着他,一字一句道。
“你算什么东西,也配替我澄清。”
“我告诉你怎么给你的席柔姐出气。
来,拿把刀,杀了我。”
“你已经很熟练了。”
5傅嘉年看着我,呼吸逐渐急促起来。
他意识到,我是认真的。
他放软了语气。
“姐姐,你没必要这么闹的。
陆大哥是个负责任的人,他答应娶你了不是吗?
席柔姐很善良,只要你不针对她,她会接纳你进这个家的。”
他亲昵地叫我姐姐,眼里熠熠生辉,满是依赖。
就像过去一样。
但我觉得恶心。
“你也配叫我姐姐?”
傅嘉年是我养父母的儿子。
那时候,我还不知道自己是被抱错的。
面对家暴的养父,和只会哭哭啼啼的养母,我带着一身的伤痕,把傅嘉年护在身后。
即使被打个半死,也牢牢保护着他。
后来,养母受不了这个家跑了,我收集到证据,报警抓了养父。
因此被人口诛笔伐,成了没良心的白眼狼。
我只能独自照顾弟弟。
傅嘉年从懵懂的孩子,成长到如今的青年才俊。
背后全是我的血泪。
是我退学后,在学校旁边支摊子卖炸串,一点点还清债务,供他上学。
他成为高考状元,他硕博连读。
我却揉着被油崩得全是裂口的手,细细算着他上学的花销。
当他把录取通知书拿给我看时,我心里比什么都高兴。
已经比我高的傅嘉年,像个孩子一样,依恋地靠在我肩膀上。
“姐姐,等我有出息了,就再也不让你这么累了。”
可他食言了。
回到席家后,我被冤枉推席柔滚下楼梯,被污蔑抢席柔东西。
傅嘉年却毫无保留,全盘相信席柔。
他讽刺我。
“席喻,你看你一身烟味,这么粗俗,也配和席柔姐,争席家大小姐的位置。”
他忘记了,是他眼里不堪的烟火味,成为我唯一的经济来源,供他走进上流社会。
上上一世,在临死前,我看到傅嘉年摘下头套。
他对着我的方向说。
“就当是你伤害席柔姐的教训。
再重生,记得好好做人。”
眼下,他的眼里,有着情真意切的难过和惊愕。
好像我说他不配,是一件多么让他伤心的事一样。
多可笑啊。
听见病房门响,意识到又有人来了。
我不想再拖,当机立断,张开嘴,狠狠咬向自己的舌头。
一根手指戳进嘴里,血腥味弥漫了整个口腔。
陆哲剧烈地喘息着,手上全是血。
他好像不知道疼一样,像个真正的爱人一般,轻柔地为我擦去额头上的冷汗。
“幸好赶上了。
怎么一会儿没看住,你又开始折腾了。”
6“陆大哥!”
看到陆哲血淋淋的手指,傅嘉年终于亲眼见到了我自杀的决心。
他的眼睛里弥漫起雾气。
“姐姐,席家又没有阻止你回家,你非要争这个名头干什么呢?
为了虚名,你甘愿去死吗?”
我没看他,只是对陆哲说。
“我已经体验了一百种死法,我想死,你防不住。
怎么,你要一直绑着我吗?”
“姐姐,你别总把死字挂在嘴边,不吉利!”
我冷笑。
“陆哲还没告诉你,我的秘密啊。
你也是个刽子手,比陆哲能干净到哪去?”
傅嘉年脸上的血色尽褪,不理解我的意思。
陆哲痛苦地弯下腰,握住我的手,不断乞求。
“柔柔的药已经在研究了。
你再撑一次,不,最多两次,一切都会变好的。”
“到时候,我们就办一个盛大的婚礼,让全世界人都知道,你是我的妻子。
你不是想去海边玩吗,我们在那里玩一个月,不,你想待多久就待多久。”
他看上去如此卑微,像是在祈求神明眷顾的信徒。
可惜,他求我活下去,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席柔。
本以为早已死去的心,又剧烈地冲撞着我的胸膛。
告诉我,什么叫痛彻心扉。
也在提醒我,第101次了,这个男人,会再一次杀死我。
我笑着,笑出眼泪。
“去海边玩……原来,你还记得啊。”
下一刻,我剧烈地咳嗽起来。
血液染红了病房洁白的被罩。
昏迷前的最后一秒,我看到陆哲脸上,出现了很多复杂的情绪。
懊恼、无措、焦急、悲伤和……心疼。
哈,眼花了吧。
屠夫,怎么会心疼刀下挣扎的家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