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了,至亲家人却没人在意清明回家祭祖,我却被烧死在了老宅。
死亡的那一瞬间,阎王让我陪他玩个游戏。
只要我能在一个月之内集齐至亲之泪,就让我重生,否则我将魂飞魄散。
这还不简单?
可当我飘到家人身边时,却没有从他们的脸上看到一丝难过。
姐姐给我的男朋友发了消息:杨柳死了,咱俩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在一起了。
弟弟对朋友说:上号上号,不就是死了个晦气玩意儿,哪有咱们上分重要。
爸爸说:这死丫头,要死也不换个地方死,把老子的祖宅都烧光了,真晦气。
妈妈安抚着他道:死了也好,省得她那见不得人的职业总让咱们抬不起头来。
是了,我怎么忘了,他们从来没有爱过我。
1.从我记事起,我就知道自己在这个家里是多余的。
三孩家庭,老二永远是不被看到的那个。
以至于明明是一家五口一起去的游乐园,回来时爸爸抱着姐姐,妈妈抱着弟弟,却没人发现我被身后观望了很久的人贩子捂住嘴抱走。
如果不是那天刚好邻居王婶一家在游乐园门口撞上了,我现在可能都不知道流落到哪里去了吧。
尽管如此,爸爸妈妈却只顾打骂我没有跟紧他们,姐姐弟弟幸灾乐祸,没有人安抚我。
六岁的我在那一刻突然觉得,就这样被拐走,也许会更好吧?
这样的待遇,一直持续了二十四年。
直到我大学毕业后,从事了入殓师的工作,我的待遇变了——他们直接把我赶出了家。
2.在得知我从事这份工作的第一天,妈妈就打电话让我马上辞职,爸爸在一旁怒吼没有我这种晦气的女儿,弟弟发了微信说我真恶心,而我的好姐姐呢?
自然是在一边惺惺作态:爸爸妈妈,你们别生气,妹妹肯定是能力突出才会去给死人整理遗容,那些缺胳膊少腿的、开膛破肚的尸体在她手下都能被修补完整,村里人一定都会夸咱家出了个了不起的大学生。
爸妈都是十分好面子的人,村里人最爱说三道四,死人行业走到哪里都会被人指指点点,还夸呢?
指不定一家子都得托我的福被人戳脊梁骨。
姐姐的这番话显然达到了她想要的效果。
他们在电话那边破口大骂,最后给我留下一句不辞职你就别回这个家!
后,就挂了电话。
这就是我的家人。
我曾经无数次地想过,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他们会不会为我难过?
看着此时站在我死亡现场的他们,答案显而易见。
这是我死后的第一日,我的家人没有人为我难过,收获至亲之泪0滴,距离游戏结束,还有二十九日。
3.烧了我的这把火让老家的人都到齐了。
很快,就有人找到了我的尸体。
黑黢黢的,干巴巴的。
见我死后的这副惨样,人群中几个看着我长大的邻家婶子不落忍,掉下了几滴泪。
真是造孽哦,好好的一个小姑娘,怎么说没就没了呢!
我听说她在城里做的入殓师工作,真是嫌自己命太硬,天天跟死人打交道,可不就招惹了晦气?
……众人议论纷纷,其中不乏对我这份工作的鄙夷。
爸爸妈妈显然听到了这些话,面色铁青。
爸爸淬了一声,对着妈妈道:真是个晦气丫头,死都死了,平白还要连累咱们的名声。
这时,王婶看不下去了,擦了擦眼角的泪,走了出来,说道:柳儿已经死了,大家都积点口德。
随后转身对我爸说:杨大哥,你看柳儿这个样子,去得终究不体面,我听人说入殓师都挺厉害的,能把因意外事故导致受损的尸体修复好,让逝者体面地离开人世,你看,咱要不也给柳儿找一个?
听到王婶的话,我的心里一阵暖意袭来。
在过去二十几年的冰冷时光里,能让我感到温暖的,唯有王婶。
在爸爸妈妈只给姐姐、弟弟买棉花糖,却忘了我的那份时,王婶把给女儿买的那根送给了我。
在被姐姐暗中中伤,没人愿意跟我玩时,王婶让我到她家和她女儿一起玩。
在被弟弟推倒受伤爸妈却视而不见时,王婶把我接到她家处理包扎。
……没想到,我死了以后,也只有她想给我一份体面。
可爸爸却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似的,说道:我能给她买个骨灰盒装了就不错了,还给她找什么入殓师?
她自己不就是入殓师吗?
真觉得自己死得不体面,就起来给自己的尸体修补修补得了。
这话一出,王婶也不再多说什么,不忍地看了一眼我的尸体,便摇了摇头走开了。
只有站在身后的我,听得到她的喃喃自语:真是个可怜的丫头。
4.是啊,真是个可怜的丫头。
死后的第二天上午,姐姐弟弟一大早就回城了。
妈妈从邻居家的鸡圈中找了张破席子,把我的尸体一卷,随便放到了一边。
爸爸怕我弄脏他的爱车,去租了辆破破烂烂的小货车。
两人一把把我扔到了破车上,迅速就把我拉到火葬场火化了。
连个正经的骨灰盒都没买,顺手就把厨房塑料罐子里的地瓜粉腾了出来,洗都没洗就带到火葬场装了我的骨灰。
如果细看,甚至还能在我的骨灰中看到一些白色的地瓜粉。
就这,爸爸妈妈还嫌弃我浪费了他们的时间,毕竟对他们来说我只是个可有可无的人罢了。
我一直很奇怪,为什么同样是他们的孩子,我和姐姐弟弟却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待遇?
我也不是没有怀疑过自己是不是抱来的,甚至曾经背着他们偷偷做了亲子鉴定,出结果的那一天我甚至期待着自己不是他们亲生的,这样也许我会释怀很多。
可确认是亲子关系几个字打破了我所有的幻想。
相反,我还曾经在某个夜晚听到爸妈夜话,知道了姐姐才是抱养来的真相。
5.爸妈结婚多年始终没有孩子,便想着抱养个女孩来招招弟弟,于是便抱养了姐姐。
自从姐姐来到我家以后,爸爸的生意越做越顺,我家很快就成了村里的第一个万元户。
爸爸认为姐姐是他的福星,所以对她极尽宠爱。
姐姐也争气,很快就为爸妈招来了第一个孩子,黑诊所告诉他们这一胎一定是男孩,他们欣喜若狂,日盼夜盼,没想到板上钉钉的男孩,却变成了我,更凑巧的是,爸爸还在我出生的这天赔了一大笔钱,双重打击之下,我就被打上了赔钱货的标签,不受家里待见。
见家人们对待我死亡的这个态度,我也实在没有那个心思想复活,有什么意思呢?
活着也没人疼没人爱,还不如魂飞魄散,一了百了。
可阎王设下了禁制,在游戏没结束之前,这七日里,我只能被禁锢在至亲之人身边半径50米的圆形范围内,哪也去不了。
没想到,做鬼跟打工一样难,还得被迫上班。
这是我死亡的第二日,我见证了自己被草草火化的过程,收获至亲之泪0滴,距离游戏结束还有二十八日。
6.火化回来后,爸妈从里到外认认真真地拾掇了一下被烧毁的老宅,然后便去邻居家打起了麻将。
第三天一大早,我便跟着他们回到了镇上的家,一开门就看到了和姐姐坐在沙发上腻歪的吴平——我的男朋友。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他们俩?
我竟一直没有发觉。
想来是我死了让他们没有了后顾之忧,地下情公开了。
不过,爸妈看到吴平脚踏两只船,踏的还是自己的两个女儿,恐怕会翻脸吧?
我正这样想着,下一秒,就被爸妈的表现狠狠打了脸。
他们看到吴平,随手就把我的骨灰放在了一旁,热情地迎了上去。
妈妈喜笑颜开地对吴平说道:小吴来啦?
你跟妍妍先坐着,中午留下来吃饭哈,我让叔叔去买你爱吃的,阿姨给你煮。
说罢,爸爸骑上小电驴就要出门买菜,爸,你可别买错啦!
杨妍,也就是我的姐姐,在身后喊道。
妍妍你放心,小吴都来这么多次了,爸哪能不记得他爱吃什么!
这时,弟弟杨泽从门外抱着颗篮球走了进来,见到吴平,他上前殷勤道:姐夫,你来啦!
上次你让姐姐拿给我的那双球鞋我很喜欢,谢谢你!
姐夫两个字一出,我就知道弟弟是以杨妍男朋友的身份称呼的他。
毕竟,从小到大,他从来没喊过我姐姐,只会连名带姓,直呼我姓名。
看来,我的这对好爸妈,还有这个好弟弟,对吴平脚踏两只船的事,早就知悉。
可笑的是,他们竟自动忽略了我这个正牌女友。
也对,毕竟在他们得知吴平是个富二代时,不止一次在我面前说过,这样的男人,只有姐姐才能配得上。
7.在客厅里寒暄完了以后,姐姐带着吴平回到了她的卧室。
这里,曾经也是我的卧室。
只不过在我出门读大学时,姐姐跟爸妈撒娇房间太小,爸爸就把我和她的房间打通,给了她。
而我的东西,全被丢在了杂物间。
这会儿,两人在我曾经待过的地方迫不及待地滚到了一起。
我被迫看了场现场动作片。
事后,姐姐趴在吴平胸口,娇声说道:平哥哥,杨柳死了,你会难过吗?
难过?
妍儿,你在想什么?
这么个水性杨花的女人,死了就死了,谁稀罕?
还好泽弟告诉了我她的真面目,不然我就要被这人尽可夫的女人骗一辈子了。
呵,看来,姐姐又用了同一招。
8.从小到大,只要是有男生向我示好,弟弟便会在姐姐的示意下,去跟对方造谣我私生活混乱,总跟不三不四的男生来往,早就被人开了苞。
在他俩的苦心编排下,我成了远近闻名的坏女孩,没有人愿意跟我做朋友,我只能独来独往。
当然,也没少被不怀好意的男生骚扰。
而那些向我示好的男生,很快都被姐姐俘获,跪倒在了她的石榴裙之下。
直到大学时,我遇到了吴平。
他对我体贴温柔,我以为他会是我人生的救赎,可在姐姐和弟弟的故技重施之下,他也没能成为那个例外。
看来,无论我走到哪里,都逃离不了姐姐和弟弟。
9.爸妈很快就准备好了一桌丰盛的饭菜。
他们围坐在一起,有说有笑,那氛围,是我在的时候从来没有过的。
谁也没有注意到,邻居家养的旺财,正悄悄靠近装着我骨灰的塑料罐子,左闻闻,右嗅嗅。
大概是我的骨头香吸引了它吧,只见它两眼放光,叼着我的骨灰罐子就往楼下跑。
而屋里的几个人,正惬意地喝着小酒。
汪汪汪……旺财叼着我的骨灰罐子找到了五岁的二丫。
天真的二丫一把拿过我的骨灰罐子,打开盖子,把它倒给了旺财。
旺财开心得直摇尾巴,三下五除二就把地上的骨灰粉舔了个一干二净。
我看了一下塑料罐子,还好,多少还给我留了点。
天色渐变渐暗,山雨欲来。
二丫拉起旺财回家,离开时却不小心踢倒了塑料罐子,仅剩的骨灰也洒了出来。
哗哗哗……大雨倾盆而下,我在这世间的肉身痕迹瞬间被冲刷得一干二净。
看来,老天爷也不待见我呢。
这是我死后的第三日,我见证了自己的肉身从这个世界被彻底抹除,收获至亲之泪0滴,距离游戏结束,还有二十七日。
10.我死后的第四日,是周日,也是母亲节。
一大早,姐姐和弟弟都出门了。
妈妈喜滋滋的,想着不久前姐姐拿了一堆金镯子照片问她哪个好看,弟弟问了她这个年纪的女人喜欢什么。
她心情大好,哼着小曲做着家务,静静等待着今天的礼物。
临近中午,她刚准备好了丰盛的午饭,姐姐一通电话告知她自己有事,中午不回来吃饭。
随后弟弟也用同样的理由通知了她。
这俩孩子,是准备给我多大的惊喜?
竟然需要这么久。
妈妈幸福地自言自语,煮好的饭菜又被她原封不动地放了回去,将就着扒拉了几口米饭,一个人的午餐就解决了。
没想到,她左等右等,好不容易到了晚上,又接到了姐姐和弟弟今晚不回家的电话。
这时,门铃声却突然响起,妈妈急忙迎了上去:妍妍,小泽,你们还跟妈玩惊喜这一套,妈妈……打开门的那一瞬间,她的声音戛然而止,门外站着的,不是姐姐,也不是弟弟,而是我的闺蜜小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