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见我和陈北慕青梅竹马十多年。
他带我回家的时候,他爹骂他是孽障,我假装听不见。
后来,我排除万难,如愿嫁给陈北慕后,在新婚之夜决绝的杀了他。
本以为尘埃落定,却在不经意间,再次听到了惊天秘密。
1四月的天气,咋暖还凉。
谢景温拿来一件披风披在我的肩头,温柔出声。
怎么不去屋里坐。
我站在廊下,抬起愈发苍白的脸色,对着谢景温勉强扯出一抹微笑。
出来透透气。
低头时,我看见了谢景温眼里划过的担忧,不想再让他忧心,还是起身回了屋里。
我站在窗前,回想三月前,在我万念俱灰时,谢景温找到了我。
那时,我卷缩在京都街头的一个角落,身上的礼服和头饰,被街头的乞丐扒了个干净。
只着一身单薄的里衣,在京都的街头淋了三日的大雪。
杀了陈北慕后,我的心也死了。
我原以为,这漫天大雪就会是我最后的归宿。
没想到,谢景温却突然出现,他顶着满头的白雪,睁着猩红的双眼,咬牙切齿地对我说苏漫灿,你睁开眼睛,没有本王的命令,你敢死试试!
差点忘了,谢景温是个王爷,晏帝的第三个儿子。
但他从不对我说本王,导致我时常忘记他还是个王爷。
我从没见过谢景温如此狼狈的模样,双目赤红,青紫的嘴唇,头顶着雪花,白净俊朗的脸上覆了一层厚厚的冰霜。
他颤抖着双手将我拥入怀中,手托着我的脑袋,哽咽着将头埋入我的颈窝。
漫漫,对不起!
我迷迷糊糊听着他的道歉,心里泛起一丝苦涩,他没有对不起我,谢景温这么好的人,不应该向我说道歉。
他的泪水打湿了我冻僵的衣裳,也打湿了我冻僵的心。
谢景温把我安置在京都郊外的一处院子里。
我不知道他如何压下了陈北慕的死,但他毕竟也是个王爷,能做到也不甚奇怪。
总之,这位四品大员的死,没有在京都掀起任何风雨。
一切都平平静静的……2谢景温每隔几天就来看我一次,陪我赏花品茶,下棋论画。
他闭口不提陈北慕,我也就省得跟他解释陈北慕了。
近日,我的咳症愈演愈烈,每晚入睡时,甚至要咳出一丝鲜血。
谢景温找了各种各样的大夫来为我把脉,结果都不尽人意。
自从淋了大雪以后,我就爱贪凉风,总是喜欢站在廊下。
刺骨的凉风能让脑袋清醒又麻木,有时候,一站就是几个时辰。
谢景温为了看住我,干脆搬来别院办公。
疾风日日在我身后盯稍,一站在廊下片刻,谢景温定会立刻出现,将我劝回屋里。
又是一年冬,就这样,靠着谢景温的稀世药材和疾风时时盯稍,我的咳症竟好的所剩无几。
我望着冰凉的白雪,偶尔感慨,时间能治好身体上的伤,定也能治好心口上的伤。
谢景温眼底炽烈的情谊,在元宵之夜呼之欲出,我心如明镜,闭上眼睛,终会有这一天。
一个男子愿意冒天下之大不韪,替你压下巨大的麻烦,而又好好对你,所求,无非是得到你。
所以,当谢景温垂下头,双手轻扶着我的肩头,轻轻贴近时,我温顺的配合。
陈北慕那样对你,你还是忘不了他麽,为什么!
谢景温猛的睁开眼睛望着我,踉跄着后退了两步。
猩红的双眼,仿佛又回到了一年前他在京都街头找到我时的模样,那双眼睛里,带着三分心疼,两分恨意,五分压抑。
我从来都懂谢景温,堂堂皇族贵胄,在遇见我之前,京都垂涎他的女子多不胜数,他什么样的女人得不到,但偏偏在我身上栽了跟头,况且我还是个商户之女。
要什么,没什么。
他的自尊不允许他低头,可偏偏却不由自主的靠近我。
……我垂下眼眸,心底松了一口气!
却不知道怎么面对谢景温,嗫嚅了半天,也还是没说出一句解释的话。
我确实忘不了陈北慕,那个陪我长大,对我无微不至十多年的陈北慕。
3陈北慕家是三代官勋,我常常打趣,我家是三代商勋。
他家的官不大,祖父是九品巡检,他爹是八品州学正。
陈北慕住的小院子后面,正好是我家的商铺后院。
院子墙贴着墙,一株枣树撑开细长的枝叶,延伸两家院子,硕果累累。
陈北慕长我一岁,他六岁那年,正是顽皮的时候。
望着满树的蜜枣,垂涎欲滴,悄悄爬上墙。
同样对蜜枣垂涎欲滴的还有五岁的我,爹爹时常教育我。
这树是隔壁官爷家的树,不是我们家的,虽然长到了咱家院子里,也不可摘食。
幼时的我惯会装模做样,假装乖乖的点头,转头就搬来一个木梯,顺着墙而上。
头刚探出墙头,就跟同样顺墙而上的陈北慕撞了个满头,我差点掉下墙,陈北慕手疾眼快的拉住我。
少年晶莹的眸子里满是顽皮,举起食指封住我将要发声的唇畔。
嘘……我尴尬的放下想要封住他唇的手,扯起嘴角咧开一个大大的笑容。
我们两对视一眼,同时指向满树的果实,会心一笑。
有了默契的第一次合作,往后的无数个日子里,陈北慕逮着机会就往墙头爬。
我们一起在墙头谈天说地,一起摘下最甜的蜜枣。
他长我一岁,总把最大的果实让给我吃。
每次他家里有什么好吃的点心,都会偷偷藏在怀里带给我一份。
春去秋来,时光流转,枣树渐渐结不出又大又甜的蜜枣了。
我和陈北慕也长大了。
以前顽皮的孩童,长成了玉树临风的少年,青涩的面容染上层层红晕,连耳根子都红的烫人。
他红着脸,笑着说灿灿,等我!
我垂下满脸红晕的面颊,羞怯地不敢与他直视,抬手掏出新绣的荷包塞到他手里,便匆匆下墙。
少年望着荷包上红彤彤的蜜枣,角落下绣了两个精致的灿灿。
满心的喜悦再也遮不住,抛起荷包飞到空中,又欢快的跃起接住。
清脆的笑声,至墙后传来,我坐在房里,心口跟随他的笑声,如小鹿乱撞,伸手压住胸口的起伏,长呼一口气。
苏漫灿相信陈北慕,不会让她久等。
4我爹的手艺不错,家里的成衣铺子在京都名气越来越大,一些达官贵族也时不时的慕名而来。
有一天,铺子里很忙,爹爹和娘亲都忙的不可开交。
爹爹差我去一趟三王府给一位贵人量体裁衣,临行前,一再叮嘱我,要谨小慎微,切莫得罪人。
知道啦!
知道啦!
我爹总是比我娘还啰嗦得多。
我朝着爹爹扮了个鬼脸,耐着性子答道,转头拈起罗裙,飞快的拎起量尺就跑出去了。
姑娘家家的,走慢点啊!
我爹又开始啰嗦了,目送着我的背影佯装严肃,面上却有止不住的笑意。
我素来知道,这老头,是可爱的紧。
心里回忆陈北慕的笑声,我一路脚步轻快,偶尔拈起罗裙旋转跳跃,嘴角也不自觉的随着回忆轻轻扬起。
一个不留神,迎面与谢景温撞了个满怀。
谢景温被我扑倒在地,我俩四目相对,我喜悦的笑容还僵在脸上,一时忘了收起。
我家的裁缝铺里从不缺俊俏的男子,每日各色各样的男子女子进店量衣。
我从小耳濡目染,自觉对俊俏的男子应该都已经免疫了,可看见到谢景温时,还是被狠狠惊艳。
谢景温真的很好看,是我形容不出来的好看,剑眉星目,白净的面容,找不出一丝瑕疵,墨黑的眸子如一汪深泉。
周身自带贵气,让人不敢亵渎。
疾风看到谢景温被我压在身下,惊的张大了嘴巴。
手忙脚乱的把我从谢景温身上扒拉下来,还不忘嘟囔一句。
姑娘家家的,咋这么有劲,扒都扒不下来!
声音不大,只不过刚好谢景温和我都听见了。
我窘迫至极,迅速从地上爬起来,扶了扶发间珠钗,整理好凌乱的衣角,做完这些,又飞快的垂下头,一副做错事等罚的模样。
疾风没好气的瞪了我一眼,扶起地上的谢景温。
我吓的不敢吱声,揪着衣角,默默的等着惩罚。
本以为谢景温会狠狠的罚我一顿,没想到他弹了弹衣角,淡然一笑。
下次当心些。
本想道谦,但谢景温已和疾风走远。
他们步履匆匆,一会功夫已不见人影。
我不禁感叹,生的这么好看,脾气还这么好,也不知道以后便宜了哪家千金。
5三王府在京都地处中心位置。
御赐鎏金门扁彰显着王府的地位,三王爷的母妃乃今朝最得宠的珍妃。
宴帝在位期间,盛宠最久的就是珍妃。
民间传言,若不是皇后娘娘诞下嫡子,这东宫太子之位,非这位三王爷莫属。
我边走边听,茶楼酒肆最不缺谈资,今儿听到的故事,到明儿可能又换了个版本,听客们早习惯了左耳进右耳出,只当听个乐呵。
到了三王府门前,报了漫衣阁量衣,便有小斯带领着往里走。
三王府很大,游廊假山花圃饶的我头晕眼花,不知道走了多久,前面的小斯终于停下来了。
你是漫衣阁来量体裁衣的?
一位年纪略大,嗓音洪亮的婆子开口,问了些平常生意上的事情。
我都一一对答如流,婆子也不好再挑刺,带我到贵人身边。
我拿出量尺,麻利的量好,全程低垂着眉眼,小心谨慎。
京都这种地方,贵人云集,想要活下去,就得会低头。
一番折腾后,我恭敬的低头退下,却冷不丁被人捏住了下巴。
你就是苏漫灿?
虽然一脸懵圈,但我还是本能回道。
贵人?
有何吩咐?
那贵人端着我的脸,左右瞧了一番,对着那婆子嫌弃的说。
都说漫衣阁的女娘貌若天仙,这也没看出哪里天仙啊!
说罢嫌弃的拿起手帕擦擦手。
我咬紧后槽牙,心里将这位贵人咒骂了一百遍,还是摆开了笑脸。
贵人说的是。
在她的嫌弃声里,我小心的退下。
婆子见我不得贵人赏识,也不吩咐小斯带路了,直接叫我自行出去。
士可忍孰不可忍!
一时没忍住,我提起罗裙,踹了一脚旁边的假山。
只是万万没想到,我轻轻踹一脚,竟然把假山踹晃了几下。
大胆,是谁!
完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