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眠。
天亮时分,阳光融化了冰雪,理应比昨日更冷三分。
我握着自己僵冷的指尖,却感受不到昨日那样刺骨的寒凉。
——应是习惯了冷。
“夫人瞧着精神倒还不错。”
来看望我的婆子言笑晏晏,眼角含着皱纹。
她奉了婆母的命令,说要来训斥我。
“以后每天,夫人都站在庭院里接受训斥,奴婢帮着掌嘴。”
婆子说着,想起什么似的道:“对了,夫人不必担心,老夫人和大少爷还是在乎您肚子里的徐家子嗣的。”
“等奴婢离开前,会有安胎药奉上。”
我木然任由两个丫鬟架着出门,闻言也只是扯了扯嘴角。
在乎孩子吗?
我是不是还该感恩戴德,倍感荣幸?
“夫人在别庄反省的事,想必昨日一整日已深刻明白了错误,奴婢也不多说。”
婆子慢条斯理收起手上的竹板,一边笑着一边端起托盘上的安胎药给我。
“您趁着热快喝吧。”
汤碗滚烫,烫得我手指剧痛,却挣脱不开婆子捧住我的手。
她轻声说:“等喝完,奴婢还有好消息告诉您呢。”
药碗被凑到嘴边,一股苦涩的味道漫上鼻尖。
我却微微别开了头。
“夫人?”婆子以为我不肯喝,沉下脸来。
“这药是夫君为我熬的吧?”我抬眸期盼地望了望婆子。
随后垂眼看向漆黑的药汁。
喃喃道:“希望他不要后悔。”
婆子没听清,问道:“夫人说什么?”
我笑了下,手上用力,把汤药一饮而尽。
随即手上一松,把碗摔在地上。
“啪”地一声脆响,药碗粉碎。
我在婆子阴沉的目光里笑道:“劳烦您费心过来一趟,不知您能不能帮我给夫君带个话?”
婆子没答应也没拒绝:“您有什么话?”
我轻声说:“今天外面风雪停了,梅花应也开了,我想问问夫君能不能带我出门赏花。”
“不用问少爷,奴婢可以回答你。”
婆子冷笑道:“夫人这一胎金贵得很,孩子没出生之前,您恐怕是走不出这院子的。”
“奴婢劝您还是收收那个不安分的心,好生反省忤逆婆母的过错!”
闻言,我怔了片刻。
“好,谢谢嬷嬷。”
生孩子。
原来婆母还是在乎孩子的。
只可惜,孩子的生父,半点不愿意这个孩子出生呢。
婆子走后,我借口疲累,静静躺在榻上。
房内,是点上的炭盆。
我有些出神。
别庄的下人见了今天的架势,还以为我的落魄只是一时的。
一改昨日的冷淡,殷勤地张罗我的饭食,还小心地问了我的忌口。
他们怎么会知道……
我的手触摸到粘稠温热的鲜血,又一次感受到灼痛感。
僵冷的身子在这一刻开始发热,似乎浑身的血液在和疼痛抗争。
细细密密的汗珠凝在额头,汇成珠滑落鬓角。
我用力闭上双眼,几乎将牙齿咬碎。
夫君想要我的孩子死。
谁又会想得到,夫君竟然想要我的孩子死呢!
可笑我之前一直以为是府里哪个人想暗害于我,一次次倒掉打胎药,暗暗警惕防备了许久。
也从不曾怀疑过亲手为我熬药的夫君。
没想到,从始至终都是他。
男人绝情起来,从来是这样可怕么。
我睁开已经模糊不清的双眼,无神地望着床沿。
那里,手指甲深深印下划痕,碎裂的甲片和鲜血,鲜艳得那么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