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躲在摄像头的另一头,透过冷冰冰的屏幕,看着秋歆独自在家。
她安静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双手交叉,指节用力得发白,像是在拼命压抑着什么情绪。
茶几上的相册散落一地,照片被撕得七零八碎,像风中的枯叶。
那是我们在威尼斯、在桂林、在每一个微笑的瞬间定格的记忆。
如今,它们全都成了碎片。
她的背影僵硬得像座雕塑。
许久,她猛地起身,抓起一张还未撕毁的照片,狠狠地扔进垃圾桶。
然后是下一张,再下一张。
她的动作越来越快,越来越狠,似乎只有毁掉它们,才能让她泄愤。
我的心在屏幕前一阵阵发紧,胸口像被钝器反复击打。
我知道她的每一个动作、每一次喘息,都是因为我的不告而别。
我离开的方式,太残忍了。
我忍不住伸出手,指尖碰触着冰冷的屏幕,想要拂去她眼里的泪痕,想要告诉她真相,想要让她不要这样惩罚自己。
可最终,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呆呆地看着。
她终于停下,双手撑在茶几上,气喘吁吁,眼神空洞。
灯光洒在她脸上,映出她的狼狈。
我能感受到她的痛苦,却无法靠近,更不能安慰。
突然,她像是想起了什么,踉跄地走向书架,抽出一那本早已泛黄的《建筑师手记》。
我看到她翻开,指尖在书页间快速滑动,像是寻找什么。
接着,她愣住了,手停在某一页上。
那是我藏下的信。
她发现了——但这一刻,并不让我感到轻松。
她颤抖着抽出信纸,眼眶发红,泪水无声地滑落。
她读得很慢,像是怕漏掉每一个字。
我透过摄像头,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脸。
那张曾让我无数次想要用画笔描绘的脸,如今,却布满了无助和疲惫。
“为什么……”她哽咽着,嘴唇颤动。
我知道,她是在问我。
屏幕这头,我的喉咙如同被无形的手掐住。
即使我还能说话,此刻也无法回应她。
秋歆瘫坐回沙发,双手捧着信,泪水滴在信纸上,模糊了字迹。
片刻后,她抱起膝盖,把脸埋进去,肩膀一抖一抖的。
她的哭声无声,却一下一下扎进我的心里。
我关掉了摄像头,不敢再看。
但我知道,从今以后,我再也无法忽视她的痛苦。
夜深,我坐在狭小的出租屋里,捧着画本,试图画出她的模样。
但手中的笔怎么也不听使唤,画出的线条歪歪扭扭,毫无生气。
秋歆,那封信只是我留下的几十封中的一封。
但它并没有带来解脱,只是让我们的痛苦从一个人,变成了两个人。
客厅的角落里,有一个不起眼的小型摄像头,藏在书架与花瓶之间的夹缝中。
安装它,是在我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病情时:我想用这种方式,偷偷留在她的生活里。
摄像头的另一端,是我的手机。
我常常坐着,盯着屏幕,看她做着我们曾一起完成的每一件事:泡咖啡、看书、翻看我们一起买的书籍。
有时候,她会停下,看着窗外发呆,像在等什么人推门而入。
但那个人不会再出现了。
她还在客厅,瘫坐在地毯上,信纸滑落在膝盖上,泛黄的书本还翻开着。
灯光从头顶倾泻而下,她的脸被映得惨白,眼里写满疑惑和痛苦。
突然,她像是下了某种决心,站起身,走向书房。
我屏住呼吸,看着她在书桌前翻找。
片刻后,她拿起了一本我们一起在旅行时买的绘本。
书页间的某一处,她停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