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报救命之恩,我隐瞒身份陪赶考的书生关泽,供他读书,伺候他起居三年。
一朝关泽不负寒窗苦读,状元及第,红袍着身,走马游街,好不风光。
回来却与我决裂,又杀了亲母,嫁祸我坠入大牢。
原是攀上了同相府嫡女的亲事。
行刑前一日我被收到消息的皇兄从大牢救出,重新恢复了公主身份。
玥玥,可用皇兄帮忙?
我摇摇头,仇人要慢慢折磨才好看。
我将盒子里的两缕头发绞碎扔进火里:关泽,现在你是瓮中之鳖了。
1.阳春三月,雪浪翻空,空翠烟霏。
我坐在镜子前仔细挽了头发,戴上了我珍藏了三年的簪子。
我本是这皇城中最受疼爱的公主。
十岁那年,我随母后去寺庙祈福。
一时贪玩误入险境,被一个好心公子所救。
我对他一见钟情。
但他只是个穷书生,阶级差距天堑鸿沟。
我与父皇约定三年为期。
若是他三年后高中三甲之一,便允我们之事。
我隐瞒身份供他读书三年考取功名。
今日便是放榜之时。
2.关泽的娘亲赵氏站在我身后。
她抬手替我调了调簪子:玥儿真美。
我看着镜中的她,双目浑浊,疾病缠身,风华不再。
我握住了她满是冻疮和裂口的双手:姨娘且放宽心,阿泽定会高中。
苦日子走到尽头了,接下来只管享清福便是。
赵氏拍了拍我肩膀,语重心长:玥儿你是个好孩子,等泽儿的功名下来,挑个良辰吉日把你们的事情办了。
她咳了几声。
我这身子不行,未必能陪你们几年了。
我握紧了她的手。
3.三年前,我以乞丐身份被关泽好心收留。
关泽与他娘亲赵氏虽过得贫寒,却从未短过我一点吃穿。
父皇母后没收了我所有财物。
我知道他们是想让我知难而退。
我狠狠心当出去了我身上唯一的值钱物件。
是一支最普通的青玉簪。
我将当的钱拿回去后,关泽却大发雷霆。
他说什么也不要我当的钱。
那是我第一次在他面前哭。
我不顾形象,生怕他因为这事赶我离开。
他最终沉默着接过了我当簪子的钱。
我破涕为笑。
4.自那以后,我便经常见他熬夜。
有时一熬便是一宿。
我心疼地学了做饭,喂他熬好的热粥。
他笑着摸摸我的头:有些糊了,但是我很喜欢。
我看着他带着红血丝的眼睛,只能劝他少熬着眼睛看书。
他笑着应了。
5.一个月后,关泽从外面回来,招招手叫我过去。
只见他谨慎地从衣襟里掏出一个布包。
一层一层揭开后,小心翼翼取出了一支簪子。
是我当掉的那支青玉簪。
我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他却笑意盈盈,替我簪上了:玥玥戴这个最漂亮了。
我这才明白,他这些日子熬掉的所有夜,都是在加班加点抄书。
只是为了替我赎回这支簪子。
我的眼泪一下子就模糊了视线。
我吸吸鼻子,哭着扑到他怀里:关泽,你好傻。
他笑着推开了我:礼不可废。
他一向如此,克己复礼,绝不对我做出任何越轨之举。
我没有看错人。
嘉言懿行,君子如珩。
6.这三年来,我再未戴过这支青玉簪。
我将它妥善珍藏,即便是在最艰难的日子,我熬夜赶工做女红也再没有将它当出去。
我知道这是关泽对我的爱意。
他不会用语言表达,却用了最质朴的行动。
镜子中的自己不复三年前的金枝玉叶。
脂粉遮了我眼下的青黑。
但我却很满意自己的成长。
7.门外的报喜一叠声传来,句句皆是恭喜关泽高中了状元。
赵氏的喜色立马跃上眉间,满脸的皱纹似乎都舒展开来。
她一把抱紧了我,嘴里直念:上天保佑。
我的心跳声鼓震耳膜,还未开口便湿了眼眶。
我知道,这是关泽应得的。
8.关泽身着状元红袍踏进屋里,将贺喜声都锁在了院外。
赵氏兴奋地上前拉他,他却满脸怒容,一把推开了自己娘亲。
我扶起赵氏站到一边,不解:你做什么?
关泽不作声,乍然发难,狠狠推了我一把。
我跌在桌边,措手不及。
还未来得及扶稳身子。
关泽的斥责劈头盖脸朝我砸来:哪里来的疯女人,滚开!
我不可置信的看他:阿泽,我是玥玥啊!
你在说什么?
谁认识什么月月亮亮的,你赶紧滚出我家。
赵氏笑着出来打圆场:莫不是玥玥今日妆扮后太漂亮,一时没认出来?
关泽舔了下唇,嘴里念念有词:哦,玥玥啊。
我看着他这般模样,心里发怵。
关泽的状态有些不对劲。
他忽地移到桌边,抄起凳子朝我砸了过来。
我瞳孔紧缩,急急退身闪避。
凳子嘭地砸到桌边,飞溅起的木板碎屑擦着我的脸侧飞过。
一击不成,他抡起凳子大步流星朝我走来。
所有的变故都发生在一时,我甚至来不及做任何反应。
眼瞧着凳子朝我砸来,我的双腿却像灌了铅一般动弹不得。
我下意识伸手格挡,闭紧双眼不敢睁开。
9.唔……闷哼声响起。
没有预想中的疼痛,我颤抖着睁开眼,看到赵氏护在我面前。
那一击砸在了她肩膀上。
她瘦弱的身躯不堪其重,一下跪到了我面前。
我看着她吐出的血痰,也怒了:关泽!
你发什么神经,见谁都打!
关泽一把扯过赵氏,推到一边:多管闲事。
他薅着我的头发后扯,将簪子拔了出来。
又将我甩到地上。
赵氏扑上去拉住他:泽儿,你怎么这么对娘和玥儿?
我看到关泽上下打量了一番她,忽然变了脸,笑嘻嘻的:娘,我高中了状元,丞相愿意将他的嫡女许配给我。
虽不及做公主驸马,但有了丞相府的帮助,我这以后的的路就平坦了。
赵氏闻言沉默了。
她骤然劈手夺了关泽的簪子,兀自看了看,喜道:还是我儿大有出息,我方才就觉得这簪子值钱,没想到这臭女人三年都藏得好好的。
我们过得这么难,她也不拿出来当了给你用。
10.我惊愕地看着脸色转变奇快的赵氏。
她为何要这么说,她明明知道这个簪子……关泽眼睛精光一闪,唇角露出一丝冷笑。
他将簪子戴在她头上:这簪子就给您了。
赵氏哼笑一声,拔了簪子扔到我身上,鄙夷不屑:泽儿马上就是丞相府的女婿了,又是状元,前途不可限量。
我才不要这破簪子,都沾上了她的穷酸气。
赵氏作势要拉着关泽离开。
关泽居高临下地看着我,言语里满是不屑:滚吧,疯女人。
你一个没权没势的乡野丫头,别妄想高攀我。
11.我同他们一起生活了三年,根本接受不了这短短一炷香内发生的事情。
见人要走。
我立马爬起来拉住他的衣袖:阿泽,你忘了我们这三年吗?
你忘了你说你功成名就后就娶我的誓言了吗?
拉扯间,我看到他折起的袖袍下面有一大片脏污。
关泽慢慢蹲下身,直视着我。
我只从他眼里看到了满满的不屑一顾。
他从未用这种眼神看过我。
仿佛我是个随时可以丢弃的垃圾。
他嗤笑一声,用力抽回了袖子:你算个什么东西。
赵氏去拉他:咳,跟这个贱人有什么可说的。
关泽倏地抬头看了一眼唇角沾血的赵氏。
他扯开一个笑容:娘,我想到办法了。
我顿时产生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他今日太奇怪了,像是突然变了个人一般。
12.我的预感成真了。
关泽蓦地抓起掉在地上的簪子,直直插进了赵姨娘的心口。
啊——!
我瞪大双眸,惊叫着扑过去扯他。
但他像疯了一样抽出簪子又狠狠插了几下。
赵姨娘眼里满是震惊与不可置信,倒地没了气息。
我抱住赵姨娘软软的身体,泣不成声。
她的血流了一地,染红了我的双手和我俩的衣裙。
关泽的脸上溅了几滴血。
他抹掉血迹,狞笑着朝我走来。
像个地狱里吃人的恶鬼。
我抱着赵姨娘的尸体不停蹬腿后退。
他手里的青玉簪滴着血。
鲜红的刺目。
我终于在刺激和极度恐慌下眼前一黑,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