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快出来捉妖!”
“快,快。”
忽然间冷清的街道人声鼎沸,原先掩门闭户的屋子齐刷刷灯火辉煌,又从屋子里、街道口窜出来众多百姓,举着火把刀枪,口中喊着打打杀杀,大意是‘捉妖’之类的慷慨之语。
一时间烬染和风起都警惕起来,以为魁北来了。可结果却大跌眼镜,众人将两人团团围住,不留缝隙。其中一个领头的大喝道:“妖女,快放了身边那位公子,我们今日就要你以命偿还欠下的血债。”
烬染大致理解了这群突然冒出来的人的意图,说自己是妖女那是没错,可何时欠下血债,再者,凭什么要放了刘风起。遂直言驳斥道:“你们都要我以命还债了,我凭什么把他交给你们?”
“大胆妖女,你在禹溪兴风作浪、草菅人命,到现在还出言不逊,是时候让你偿命了。”说罢,众人便围剿上来。
烬染何时怕过这样的场面,在太望山以一敌百教训那些自命不凡的妖都是家常便饭,闭眼正想运功将他们打回,可怎么也找不到体内的法力,好似一个空荡荡的水壶,任你怎么召唤都没半点响声。再睁眼,满目的刀枪当头而来,烬染本能地躲到风起后头,也是他施法,清干净了眼前的人。
那些凌乱倒地的百姓难以置信,一时分不清该对付哪一个。
“各位百姓,我是千古山的弟子刘风起,这位是浛洸岛的弟子林烬染,不是你们口中所说的妖女。”
单单这几句话,就平息了一场‘战争’。倒地的村民有的稀稀落落的离开,有的锤头懊悔,在遗憾或者惋惜着什么,一个年纪略长的老汉走到两人面前,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道:“两位大侠对不住,误会这位姑娘了,我是禹溪村的村长贺柳之。”
烬染一听到‘大侠’这个称呼,既新鲜又得意。就没把刚才的冲突挂在心上,反而关切地反问道:“难道在禹溪行凶的妖是个女子?”
“正是。”贺柳之捋了捋颤抖的嗓子,饱含悲伤和隐忍地解释道,“妖女不知施了什么魅惑的妖术蛊惑禹溪健壮的男子,然后残忍杀之。一个月以来将近有二十九个男子被杀害了。上一个出事的还是猎户老李家的儿子,在新婚之夜被残忍杀害,至今连个全尸都没有,只有丢在现场的半颗心脏和一双眼珠。妖女的事闹得百姓们人心惶惶,入夜就不敢外出了,所以在街道上看见身穿喜服的姑娘就误以为是妖女,实在是有眼无珠啊。”
“他的尸体,已经坠入岁扶崖了。”烬染忙将自己知道的信息全部告知,以符合自己‘大侠’的称谓。
可是得知结果的贺柳之却并未豁然,他的儿子也在其中,没有找到全尸便保全了一个念想,可此刻呢,念想都没了。压抑的隐忍和痛苦像海啸般,搅和着自己的情绪和精力。疲惫、绝望、无助,原来那么多灰色的情感混杂在一起,是会哭笑不得的。他时而仰天呆滞,像是失意的诗人失去了所有的词汇;时而低垂着脑袋,像是走失的孩子没了家的方向。哭笑久了,脸都松垮地做不出任何表情,可为什么如此面无表情的脸庞,仍在持续地流淌着哀伤。
“你还好吗?”烬染小心试探着,每次鬼念被自己欺负哭了,只要自己哄几句,给个台阶或者拥抱,她都会瞬间转晴。可是风起说男女有别,拥抱该克制,所以烬染无法给予自己熟稔的安慰方式。那就顺着他的故事,好好哄几句,也会有效果的罢。
见他对自己的慰问有了一丝反应,微微抬了抬脑袋,烬染便继续道,“这妖女一定是魁北的人,贺伯您放心,我和风起今日才跟他过完招,小菜一碟,我们一定会帮禹溪的枉死之人严惩魁北、严惩墟夷教的。”说完便自信地看了看风起,可他的眼神却意味深长。
贺柳之带两人回了自己的家,夜已更深,就让老婆子做了碗馄饨。
“这是什么?”烬染看着碗中的清汤寡水,嫌弃的表情又难以自控。
“这是虾皮汤,禹溪的溪水虾虽然个头不大,不过煮熟晾晒后再泡汤,别有一番竹林溪水的风味。阿婆还我们点缀了些自家的麻油,可香了。”
“那里头漂浮的是什么?呐,就是那个。”
“哦,我还以为你嫌弃汤底不够丰富呢,原来你没吃过馄饨呀。”
“馄饨?是什么肉啊,好吃吗?”
“馄饨就是用面擀成薄皮后包肉,你看,馄饨皮薄可透光,入口即化,皮里的馅儿混了面香,再就着汤汁入口,自在又满足。”
烬染看着他夹起的一颗馄饨,圆滚滚的头,薄薄的边,确实好看。也没多想,直接伸过嘴,将他做示范的馄饨吞了下去。因为烫口在嘴里囫囵了几下,吓得从凳子上跳了起来。烬染觉得这感觉很奇妙,根本没觉得自己失态,在一顿夸张反应后,又心满意足地坐下来,张开嘴,等着他的投喂。
风起也不拘着,顺手就迎了上去。一颗又一颗,烬染觉得每一口都充满了滋味,鲜香美味,可于风起而言,却是甜。
这份甜,是从未来的恶果回溯而来,种下的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