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等到崔钰退婚。
我归家数月,阿娘要带我去灵山寺还愿。
她握住我的手,和善道,辰儿,这是阿娘绣的平安穗,你和若儿一人一个。
平安穗。
以往,没有人望我平安。
我鼻头酸涩,谢谢阿娘。
轿子猝然停在巍峨的山脉断崖边,梁若掀开帘子,诡笑道,梁辰,你到了。
我被她拉出,这才发觉自己似乎中了毒,只是勉强站立就耗尽力气。
她掐住我的脖子,发不出声,我只能向阿娘伸出手求救。
可她,只是冷漠地看着。
梁若掰回我的手,可怜的阿妹,你还不知道阿娘不是你的亲阿娘吧?
你亲阿娘,早就难产而死。
倘若不是为了梁家声誉,阿爹根本不会寻你…放心,你失足落崖后我会为你风光厚葬哦对了,她推着我,一寸寸靠近深不见底的悬崖,你并非走失,当年本就是阿爹亲手将你扔到了弃婴塔…就凭你一个没人要的下等货色,也配抢我的夫君?
说罢,她松手将我推下悬崖。
眼前闪过两张得意的笑脸,我忽地放弃了挣扎,这世上好似没有人爱我。
也没有谁知道,在梁家找到我的那晚,我做了此生最香甜的梦。
可终究,大梦一场而已。
下肢忽地垫起一股力,我睁眼看到风景快速地向下掠过,我在…上升?
阿鬼,别怕。
我这才发现,崔钰正坐在我后面,而我们的身下,是他的毫锥,放大版的。
他是…妖?
我晕倒了,再恢复意识时,能感到头顶有两个赤裸裸的目光。
使命完成,我们该走了。
说话的是千户,他与崔钰是好友,我们三人一同在那晚相识。
崔钰转身坐在桌边捣药,嗯。
你对她动心了?
哒哒的捣药声顿住,随后是无尽的沉默。
你不是说她见色起意么?
那又如何,我半睁眼,看到崔钰歪着头缓缓转动杵臼,反正我会一直好看。
千户,我们常年生活在不见天光的地府,许久未曾见过这样鲜活的人了。
迷药未散,我撑着虚软的身子非要去院子里坐秋千,崔钰为我轻推。
崔钰,我和梁若你喜欢谁?
他锢停摇晃的秋千,我不喜欢梁若。
这话拐弯抹角,不是我想听的答案。
我又问,你来梁府,有使命?
有百姓在我的庙里状告行善好施的梁府,我便来人界识恶。
崔钰不是妖,而是…神么?
他将毫锥递至我身前,阿鬼,你不是想试用判官笔么。
他捏住我的手,在生死簿上写道,梁坤恶业加一、梁若恶业加一…每一笔画,都仿佛刻在我心头。
在我还阳时,也曾用过判官笔。
判官大人,我能在生死簿上写一笔吗?
我知崔钰定会拒绝,急忙又说,作为报答,我送你一个面具。
随后也不管他作何表情,硬是将面具戴在了他脸上。
他顺势将手中物送过来,判官笔唯有我方能使用。
说罢,他行至我侧后方,握住我的手在生死簿上轻轻书写。
我暗暗偏头,金绿色的朱鹮面具更添高贵典雅的气质,那双专注的眸子黑沉沉的。
我本以为,那时的心动莫名其妙,原来一切本就有迹可循。
无论是阿鬼还是谢长风,都逃不过爱上崔钰的宿命。
崔钰,我不甘心地开口追问,你喜欢我么?
他指尖僵住,神不能动凡心,是天道。
可若情之所起,天道无边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