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椿脸一红:“你要么别接你爹的司令部了,我引荐你在前门楼大街上买个铺位,你当半仙儿去吧”
韩子毅更乐了:“咱们领了结婚文书,就是夫妻两口子了,我看你睡觉不想吵你,你跟我说话,也犯不着弯弯绕绕,你说吧,你想做什么生意?”
“烟土!”
“什么?”
“烟土!”
韩子毅垂了眼眸,心里觉得龙椿的胃口有些大了。
但这是龙椿第一次跟他开口,且人家前两天才替他解决了两个他解决不了的人。
拒绝么?
不太好吧。
再抬眸时,映入韩子毅眼帘的是龙椿那双亮晶晶的眼睛。
龙椿的眼睛圆而有棱角,上下睫毛格外厚密,看着犹如两道乌黑的油墨线。
恍惚间,韩子毅开了口。
“你想怎么做这个烟土生意?”
龙椿兴奋的一盘腿,又把整个上身贴近了韩子毅,兴奋的搓搓手道。
“云贵川那一片的烟土生意我插不上手,但关中一带我还是有人手的,西安,蚌埠,兰州,再到北边的热河,奉天,长春,包括北平周围的几个大县城,这些地方都能出烟土,我也都能筹备出卡车和人手,只要你愿意给我做靠山,我立刻就能启出一条贩烟的路子来”
韩子毅眯眼:“我开什么口?”
“你只要对外说,这条烟路是你的,再派些大头兵给我开路,我就不怕有人来劫我了,我早前不做这个生意,就是怕被人黑吃黑,你知道的,现在全国八成的烟土利钱,都是你们这些当兵的在吃,而我之所以找你,也就是想做这个生意”
韩子毅的表情,只在听到黑吃黑这三个字的时候略微变了变。
可再后来,任由龙椿将这烟土生意说的多么天花乱坠,韩子毅都始终一言不发。
最后,他伸手在龙椿膝盖上拍了拍,一票否决了她的想法。
“你不能做这个生意”
“为什么?”龙椿皱眉。
韩子毅两只手捏住龙椿的肩膀,一脸严肃道。
“烟土害人”
龙椿仍是不解:“害谁了?”
“谁抽害谁”
龙椿乐了,也伸出手来按在了韩子毅肩头。
“我又没有那个瘾,害又害不到我头上,怕什么?”
韩子毅见龙椿说的一脸理所当然,不觉有些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龙椿是个不问善恶的人。
他知道。
她年纪轻轻不到三十,就能稳坐北派杀手的头把交椅,还能靠着杀人害命的本事,替自己置下这么一间极尽奢靡的大宅门。
她能是什么善男信女?
韩子毅低下头去,略微组织了一番语言,而后便开口道。
“头一样,烟土是害人的,这个生意,你不要沾,太伤天理,二一样,这些事情不合民国律法,你嫁了我,我又是平津军的总司令,你作为我的夫人,怎么能沾手这些东西?我当官,你贩烟,这叫什么事情?”
龙椿一边听着韩子毅说话,一边将按在他肩头的手松开了,转而去摸索自己放在抱枕边的那把手枪。
韩子毅瞥见了她的动作,眼中却没有丝毫畏惧。
他直视着龙椿,一方面笃信自己不会死在她手里,一方面又飞快的动着脑子,思索该怎么安抚龙椿。
龙椿捏住了枪托,面无表情道:“满大街的烧烟馆土膏店,你不去跟他们说烟土害人,你跑我跟前说来了?”
“他们是愚人,我跟他们说不通,但你不是”
“我是,我非但愚,还坏,我这辈子无非是求财,倘若怕害人,我又哪里来的今天?你要是想宣讲你这些爱国救民的思想,那就穿上你的军装皮,去京师大学堂里讲吧,那里有一大群只长个子不长脑子的傻瓜大学生,他们最爱听的就是你这些冠冕堂皇的话了”
韩子毅看着龙椿不耐烦的脸,就知道她的耐心已经快要耗尽了。
自己再这样投饵下去,今天就很有可能走不出柑子府的大门。
他苦笑了一声,脸上一派温和。
“爱国救民本没有错,听着虽然冠冕堂皇,但也的的确确是我的心里话,我虽然拦了你的烟土生意,但我还有另一桩无本万利的生意,你听过之后,再骂我傻瓜好不好?”
龙椿哼笑,漫不经心将枪口抵住了韩子毅的眉心。
她动作骇人,杀气腾腾,可说出来的话,却还是一副有商有量的口吻。
“你说人话,我自然听”
韩子毅顶着枪口微微挑眉。
“你说你在北方境内四处有人手?但之前不做烟土生意的原因,是因为怕被人黑吃黑?”
“是”
“那你现在就出去黑吃黑吧”
龙椿抬眼:“什么?”
“你带着你那些孩子们,出去黑吃黑吧,现在全国都在贩烟,你也不愁找不到人下手,且不管这些运烟贩土的人,有哪一路军阀做靠山,你都只管上去明抢,抢了之后就地销烟,买卖烟土的款子,你也尽管独吞,倘若有人来寻仇,你只说你背后靠着我,靠着平津军,让他们来找我说话”
龙椿被韩子毅的这番话吓到了。
她像看傻子似得看着韩子毅,歪着头问。
“你是想当活靶子吗?贩烟是暴利,我上去抢了人家,断了人家的财路,你还让我放出你的名号去?如果真惹上背后坐庄的大人物了,你怎么活?”
韩子毅用额头顶住枪口,缓缓贴近龙椿的面庞。
在两人的嘴唇只剩下一线之隔的时候,韩子毅轻声开了口。
“我有兵,也有你,我死不了”
不知为何,龙椿觉得韩子毅说这句话的声音,很有些蛊惑人心的意味。
他离她太近了,简直像是要同她拥吻起来。
龙椿心乱了一瞬,不声不响的收了枪。
这之后,韩子毅也有礼有节的往后退去,不再离她那么近了。
龙椿改了自己盘腿坐的姿势,她抱着膝头团坐,背靠住美人榻的靠背,狠狠地动了一回脑子。
她想,她或许是小看韩子毅了。
这厮的野心,好像不只是做个地方军阀。
韩润海活着的时候,在平津冀屯兵十三万有余,已经是中国境内赫赫有名的大军头了。
现如今这些兵都成了韩子毅的人,而他又让自己去干打劫销烟的事。
要知道,贩烟,是生意。
但销烟,就是义举了。
长远来看,韩子毅的这番话,不像是在给找她生意做。
反而更像是某种,为求长治久安,而特意施展的政治手段。